諾博士說道:「你們不會對我講的事實感到厭倦。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實際經歷也遠比理論生動形象,所以我肯定你們不會感到索然寡味的。」他沒等邦德回答,逕自往下說道:「我在中國出生,父親是德國人,一個傳教士,母親一個中國人。小時候,我住在北京,父母生下我不久就把我拋棄了,是母親的一個姑母把養大了我。這是一種什麼滋味的生活呢?沒有愛,也沒有溫暖,就像一條野狗。」說出「野狗」的那一剎,他眼中閃過一絲野獸的光芒,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繼續說,「我長大後,孤身一人到上海謀生。慢慢地我加入了上海的一個黑幫,干了搶劫、謀殺、販毒這些買賣。
很快,我便成了這行的行家裡手。在一次我連續不斷地作案後,最終碰上了點麻煩,那次案發了,我只得逃亡去外地。後來幫會安排我偷渡到美國,在紐約臨時落腳。臨行前,幫會的老大幫我給紐約最有勢力的一個幫會寫了一封推薦信。我一到美國,就受到那邊幫會的重用,後來組織的老大甚至讓我保管這個組織的秘密金庫。當時,金庫裡有百萬美元的巨款。我選擇了一個機會,私吞了這筆錢,然後躲到哈萊姆黑人區不出來裝消失。在金庫被我搬空了後,那個黑社會組織出現了極大的混亂。幾個星期裡,他們暗殺了好幾百人。為此紐約警方全面出動,抓了組織裡很多人。結果是這個組織最終土崩瓦解,而我仍在逍遙法外。」
「當時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以為自己安全了,而沒有立刻離開美國。沒想到幾個月後,我被這個組織的頭子抓到了。他們對我嚴刑拷打,想盡一切辦法逼我吐露那筆錢的下落。我死也沒有開口,他們氣急敗壞之下砍掉了我的雙手,還朝我的左胸連開好幾槍,想要我的,命。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我的心臟長得比正常人偏右。在所有人類中,這種心臟異位的概率連百萬分之一鬥不到,而我就是靠著這不到百萬分之一的機會活了下來,後來我被送往醫院搶救。在整個住院期間,我腦子裡想的就只是一件事,計劃怎樣攜款逃走,怎樣妥善保護這些錢,又怎樣利用這些金錢將我的偉大理想實現。」
說到這兒諾博士突然停住話頭。他的兩顆泛紅,身體也在顫抖。顯然他越來越激動了。他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邦德心想,現在撲上去能不能殺死他?把一個酒杯打打碎壞也許可以當作刀子。
突然間,他的眼睛又睜開了,並湊近邦德說:「你對我的故事感到厭煩了,是嗎?我看你似乎有點心神不定的。」
「沒有,我在聽著。」邦德裝作從容地答道。看著這次的機會就這麼眼睜睜地失掉了,他希望下次還會有這種機會出現。他估算了一下他與諾博士之間的距離,盤算著怎樣實現一擊必殺。
諾博士放鬆了一下身體,舔舔嘴唇,繼續講他的故事:「邦德先生,正是在那個緊要的時候我做了一個重要而明智的選擇,一個保存我財產的絕佳妙計,一個深謀遠慮的選擇。出院之後,我找到紐約最大的郵票商,把我所有的錢都作價換成稀世珍郵,這些小小的郵票用一個信封就可以裝下。我這麼做有兩個好處。一是因為郵票便於攜帶,隱蔽性比較強;二是因為郵票可以保值。我當時早已料到戰爭即將爆發,隨之而來的肯定是物價上漲紙幣貶值,用這種保值方法便可以使我的財產不會縮水。
隨後我又做了整容手術,改頭換面,裝了一副義肢,還做了一雙高跟的鞋來改變自己的身高,這一切做完以後,世上再沒人能認出我了。我彷彿獲得新生一般,便給自己重起了個名字,叫朱利安·諾,『朱利安』是我父親的名字,而『諾』則表示我是一個被遺忘的或者不存在的人。後來,我便到了米爾沃基的一家醫學院學習。那時候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對人體的研究上,我對人的肉體和人的意志承受力的極限有些很強的探索興趣。邦德先生,對此你也許會奇怪,為什麼我要進行這樣的研究。其實原因很簡單,我的目標是獲得至高無上的權力,而這種權力的前提是讓人們百分之百地臣服。要使他們臣服,就必須清楚地瞭解人的全部弱點並加以控制。事實上,沒有人能抵擋經我之手設計的肉體和精神折磨。」
不知不覺間,邦德已經端起了剛斟上的第三杯酒。他看了一眼海妮,仍然是對諾博士的話毫無興趣,看樣子都快睡著了。
諾博士接著講他的發家史:「從醫學院畢業後,我離開了美國,周遊世界,四海為家。因為我的職業是醫生,所以人們稱我諾醫生。又英語中「醫生」和「博士」可以用同一個詞表達,所以人們通常把我叫做「諾博士」,用這個名頭辦事還是有不少便利的。實際上我的真正目的是要尋找一個安全可靠的基地,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以實現我的理想。所以,蟹島顯然是我的最佳選擇。
「我在蟹島苦心經營了整整十四年。以開採鳥糞掩人耳目,同時秘密建造這個龐大的地下王國。我從外面招募工人——主要是那些黑人。當然,只要來到這個島上,就決沒有人能離開。在這十四年中,至今沒有外面的人得知這裡面的真相。我的工程現在已經全部竣工,這樣一來整個計劃的第一步已大功告成,接下去,我將把我的權力往島外延伸,歐洲、美洲、亞洲,最後整個地球。」
「當然,實現大計的過程中一些意外也是有的。你知道,有一種叫篦鷺的紅色水鳥長期棲息在蟹島上,奧杜本組織不知為何知道了,並對它們發生了一些興趣,還派了兩個成員到島上來考察。他們住在島的另一端,本來和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也沒有隨便進入我的領地。可是後來,不知道他們那根神經搭錯了,居然想在島上大興土木修建旅館,地址選在那個河口附近,說是要為來自全世界的鳥類學家來考察提供便利。他們這種荒唐而愚蠢的做法讓我無法容忍。我別無選擇,只能讓他們長眠。當然,我處理事情很隱秘,不會留下任何帶來麻煩的線索。同時,為了避免奧杜本組織為了這些該死的鳥再來島上糾纏,我決定把這些篦鷺驅逐出島。因為這種鳥膽子小,所以我訂做了一輛外形象龍一樣的噴火裝甲車,造型誇張而彪悍。至於效果如何,你已經有切身感受了。」
說完諾博士停了一下:「我的故事到此為止。邦德先生,聽了這些,你對此有一些興趣嗎?」
「非常感興趣,」邦德說道,「這恐怕是人類歷史上最讓人驚歎的經歷了。這麼說來,斯特蘭格韋也是在這兒消失的?」
「哈哈,你真是敏銳。老實說,你們英國情報部門的都有兩把刷子。斯特蘭格韋開始對蟹島產生懷疑,並著手調查。我很清楚,你們的調搽不會像牙買加警方那麼敷衍了事,要是就這麼讓他放手調查下去,這個島上我的所以秘密就是全部曝光。所以,我不得不下手。不過我也知道,事情不會因此而結束,倫敦方面一定會繼續派人來調查的。你的檔案我早已從殖民局那裡知道得一清二楚。實際上,我在牙買加和很多地方設有情報站。所以,當我的雷達屏幕上一出現你帆船的影子,我就知道,你的性命已經掌握在我手裡了。」
邦德道:「有個說法並不完全準確,出現在你們雷達屏幕上的並不是「我的船」。你們看到的船是那個女孩的,她並不是和我一起來做調查的。」
「這麼說,她是無辜受牽連了,不過既然來了,也算是緣分,我目前正需要用一個白種女人來進行一項試驗,恰逢她自動送上門來,真是天助我也。邦德先生,你看,對於一個偉人的計劃,運氣也站在他一邊。」
邦德聽著這個魔鬼般的瘋子荒謬的言論,心裡暗暗地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一遍,轉念想,在這種情況下,偷襲是根本不可能了,逃出去更是不現實。不過倒是可以抓住對方擔心島上秘密洩露出去這個弱點,試試最後的法子。他說;「不過,諾博士,這一次你是肯定要被投進監獄了。因為你的行蹤已經暴露,在我來之前倫敦方面已經得到了你的很多罪證。你派人送給我的那些有毒的水果,放在我床上的有毒的熱帶蜈蚣,故意製造的車禍,以及安插在殖民局的女秘書,這些都是你的罪證。只要三天之內倫敦和我失去聯繫,他們就會馬上向蟹島發動進攻的。」
邦德停頓了一下,一邊給了諾博士一點考慮的時間,一邊觀察著他的反應,接著說;「不過,為了這個女孩,我願意和你作一個交易。你如果答應放我們走,讓我們返回牙買加,我保證英國在一個星期之內不對蟹島採取行動,這樣使你有足夠的時間帶上你的財產從這裡離開。」
邦德坐直了身子,問道:「這個提議怎麼樣?諾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