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潛水艇響起了巨大的引擎發出的隆隆聲。那顆在維克多·佐卡斯·阿卡·狐狸瑞納德頭顱裡的子彈振動了起來。其實,他清楚那種「感覺」不是真實的,因為那裡的神經已經完全壞死,這是敘利亞醫生警告過他的,一位病人在被做牙科手術用到奴弗卡因時所體會到的感覺,牙醫總是說:「你只是感覺到了一點兒壓力……」壓力——恰恰就是瑞納德此時所感覺到的。
過去24小時裡身體上所發生的變化他已經意識到了,他沒有對艾麗卡提到這些。他的力氣隨著對疼痛的忍耐力時刻都在增加,他的嗅覺、味覺以及觸覺都在急速消失。他已經從那個傻瓜醫生那裡得知:他的感覺能力在他的生命結束之前肯定會衰竭。瑞納德勒死了那個不能將子彈取出而且狂妄下了那個他不喜歡聽的結論的白癡醫生。
瑞納德環視潛艇的控制艙,看到他的骨幹船員們都已就位。控制艙有兩個人,水櫃艙有一個人,魚雷艙有一個人。他們相信他們將要大發橫財,然後衣錦還鄉,然而,他們卻不清楚他們正在與命運背道而馳。潛艇即將啟航,沒法使它停下來,所有一切都按原來的計劃進行。毫無異常!
為何他感覺如此糟糕呢?那是不是將要在他身上發生的?他是不是要即將死去?他的末日是不是已經到來?
他將他的生理反射測試了一下,於是他用手和手指做了幾個簡練的動作。它們好像還能很好地工作,眼睛徹底能看得很清晰,聽力也絲毫沒受到影響,不知何故,他僅僅覺得……他走出了自己的身體,恰似他擺脫了自己的肉身的束縛,正在俯瞰世界,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不是真實的。也好,他想,假如這就是終結,那麼他打算在看到任務完成之後發生。倘若那意味著要將預定計劃加速完成,那就加速好了。塔裡是什麼情況?他通過無線電聽到艾麗卡在有些氣喘吁吁,既然如此她還堅持說一切全在控制之中。邦德逃脫了嗎?當然不會。艾麗卡總是期望讓那個M16特工漸漸地、痛苦地死去,也許只不過是由於距離目標完成越來越近時她感到特別興奮的緣故。
回想起過去的一年裡的瑞納德,作為一個人他是如何發生了那些變化。在還沒有遇到艾麗卡時,他一直是一個痛苦的缺少愛情的人,他除了無法無天的暴力行動以外,其餘什麼也不關心。他與女人在一起從未有過勝利的經歷,一個監獄裡的心理醫生曾經對他說過,他那些惡毒的嗜好是由於他小時侯缺乏某種影響所造成的。
瑞納德想起了他那莫斯科一個酒吧的妓女母親。他和他的三個姐姐從來沒有被她留在家裡照看過,每一個同胞兄妹都各有一個不同的父親,並且他們都可以這樣毫不掩飾地宣稱。瑞納德從不清楚誰是他自己的父親。
經常深夜回家的母親爛醉如泥,動不動就發脾氣。記憶猶新的瑞納德能記起那間狹窄的、潮濕的公寓套房裡散發著酒精與香煙的氣味。他們都居住在那裡,他的母親總是能夠找出一些事情來大喊大叫一通:他的一個姐姐沒有洗衣服,另一個姐姐忘了打掃衛生間,他沒有擦地板等等。
有時候因為一個小小的過失他會被他的姐姐責罵一頓,他就會遭受他母親的痛打,而他的姐姐則會發出哈哈的笑聲在一旁觀看。天啦!他是那麼恨她們每一個人。
即使不是精神病學家的瑞納德也清楚他為什麼與女人在一起時可能就會有問題出現。
他的腦海突然像被洪水一樣的一個記憶湧進:
14歲時,他決定離家出走自己去謀求生路,偷偷地溜進了她母親的臥室,他覺得她在那裡因喝醉而酣睡得不省人事了。然而,正在他從手提包裡向外偷錢時,她醒了過來並把他抓住了。他被她在後面追著,但是他跑到外面去了,什麼衣物也沒有帶,哪怕是一件外套也沒帶。自那以後,他從未回去過,那是他最後一次與他的母親見面。
兩年後她的大姐與他見過一次面,她一直在找他,甚至找遍了莫斯科。那純粹是一次巧遇,她的大姐與他在一個給窮人分發食物的庇護所內碰見。她告訴他,他們的母親在一家酒樓裡被一個喝醉了的海員殺死了。三個姑娘已經各自離家出走去謀生了,其中有兩個做了妓女,設法找到一份工作的她當了女裁縫。她們囊空如洗,他的姐姐乞求他回來幫助她們。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瑞納德無法將他的姐姐們對待他的殘酷事實忘掉。他不想幫助她們,他走出家門,沒有再回頭。
十八歲時,他成為前蘇聯軍隊的一員。讓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癡迷於嚴謹的常規軍事訓練,刻苦學習各個方面的軍事生活。他對靈活使用各種槍支非常精通,並且掌握了怎樣製造爆炸物和進行空拳搏鬥,他酷愛訓練演習,他兩次把「模擬」行動幾乎變成危險的真實戰鬥,因此而受到了懲戒。一次,兩個新兵被他殺掉,它再被他弄成像是一次事故。那是一次興奮的經歷,他懂得了他能以那種方式主宰著生與死。在許多方面,對蘇聯軍隊來說他都是一個問題,具有愛尋釁傾向的他經常具有擾亂性和破壞性。他孤僻、沒有朋友,而且內心卑鄙,但長官們一旦發掘他們手裡擁有了一名冷血殺手以後,就將他由常規軍隊調到軍事情報部門一個特殊的分支機構中去了。
瑞納德的性格和胃口與這個位置特別相符。作為暗殺與爆破專家的他一直工作到蘇聯垮台,他立了許多功勞,他至少將三個M16特工、四個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人和七個摩薩德成員殺死了。在莫斯科兵營他房間的牆上他貼了一張圖,記錄著他所參與的謀殺。
他在蘇聯解體之後開小差離開了俄羅斯,他意識到他的名聲早已比他提前到達了幾乎任何他將要去的地方。從未想到找一份惟利是圖的僱傭軍工作竟是如此的容易。他非常樂意為反對資本主義的組織工作,這些組織盼望著共產主義東山再起的那一天。至少這是某種信仰,是自由的。每當干下一樁暴行時的他就會更加公開地、毫無顧忌地發表重要聲明和言論。
在伊朗非常順利地執行了一個間諜行動任務的瑞納德得到了一個他不喜歡的綽號:狐狸。人們認為他有秘密行動的超長技能,無孔不入的他能夠以各種方式執行暴力活動及秘密行動而不留下絲毫蹤跡。自那以後不久美國聯邦調查局向世界範圍恐怖分子和無政府主義分子通緝要犯的名單上就有他的名字。每月被逮捕一次的他先是在朝鮮,後來被引渡到俄羅斯,他就是在那裡與那個精神病醫生相遇,醫生告訴他和女人在一起時會有問題。
十八歲的瑞納德有了第一次性經歷,依照大部分人的標準來說這算是晚的了。那不是一次幸福的經歷:那個奚落他的妓女拿他稀疏的毛髮取笑,並在他不能操作時以羞辱他來取樂。
一次強姦是第二次性經歷,同時也是一次犯罪,對他來說幸運的是這個案子沒有被破解。那是在華沙,瑞納德從一個麵包店跟蹤著一個回家的姑娘,並把她逼進一個胡同裡,瑞納德以他的方式殘忍地對待了她。
他對這次感到極其不滿意。
有著第三者性經歷的他深信:他就是跟女人合不來。他不得不接受這一現實。她比他大10歲,是他的僱傭兵同事,同時是空想共產主義的擁護者。她的面部留有一道很長很醜陋的被彈片劃傷的傷疤,要不是如此,她還是算有魅力的。那個女人好像喜歡他,總是引誘他,然而做起愛來既笨拙又難為情,以爭吵結束了這次經歷。他把她殺了。
自那時起,瑞納德不再企圖把女人當作性對象,然而他卻感到他比以往任何時候對她們都充滿更強烈的渴望。他會對超級模特的照片愛不釋手,對銷魂奪魄的女電影明星如癡如醉,他幻想某一天能有一個美麗的女人聽從他的控制。
當他發現一個富有的石油大亨羅伯特·金有一個女兒時,他意識到他的幻想能夠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