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M和她的工作小組憤怒地離開了辦公室,兩天以來,英國安全部軍情室裡的所有人都處於積極主動的工作狀態中,生怕惹怒了M。一場危機就能正確顯示出人群中最高尚和最卑劣的成分。通常情況下,緊急的突發事件往往可以消除人與人之間的誤解,可以使由自私造成的情感傷害驟然冰釋。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能保持平和、冷靜的心態那將是令人欽佩的,所以,即使身為參謀長,比爾·坦納也非常詫異M能夠對這件事的態度居然是這麼的平靜。專門工作小組的高級男性官員們帶給M的傷害可以說相當大,但是她還是堅信,事情的真相決不像它表面顯示的那麼簡單。
就在會議第二天早上,M很早就來到了安全部,他請求要和部長進行一次私人會晤。在這之前,她已經被禁止踏入軍情室,而且還必須一直待在自己在M16的辦公室,直到「需要她」的時候,她才可以出現。對此,M感受到了強烈的屈辱感,但她知道這決不是安全部長本人的真實意思,他只是受到了別人的巨大壓力,不得不這麼做。
差不多在這個時候,邦德和林晚已經開始在卡夫的隱形船上安裝水下爆破彈了。越南的時間要比倫敦提前幾個時區,因此,此刻位於倫敦的軍情室正沐浴在黃昏的金色光芒中,這也加重了這裡悲涼、沉寂的氣氛。現在還沒有什麼來自前方的消息,但這本身就是最壞的消息。
他們本來是這次事件的行動人員,然而在最近的16小時裡,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指示,誰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只能一堆人無聊地坐在那裡,茫然地、無助地盯著顯示屏,等待著命令的到來。安全部長此時被一種驚恐和挫敗的感覺籠罩著,他覺得,只有真正感覺敏銳的人才會發現,這間巨大的軍情室沒有了M,就好像從平衡狀態抽走了一種勃勃生機。他心裡非常明白這一點,但他不能確定站在他身邊、眼睛緊盯著監視屏的海軍大臣是不是也能注意到這一點。他們身後一共站著十二名高級海軍將領,其中也包括若爾迪克。這麼多人中,可能只有安全部長一個人惦念著M。
皇家海軍「貝德弗特號」的報告陸續被傳回來:「遭受導彈襲擊……」,「出米格飛機群出現……」,軍情室頓時沸騰了起來,大部分人都湊到了監控器前。他們現在仍然沒有一點頭緒,只能靜靜地等待著。
一個參謀看著報告宣佈:「米格飛機離導彈射程範圍還有8分鐘航距。」
突然,門上的巨響和一聲咆哮打破了軍情室裡的緊張和沉靜。高級官員們詫異地轉過身,只見M大步跨進了軍情室的大門。她後面還跟著坦納和兩個穿著便裝的軍事警察。
安全部長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他愁眉苦臉地對M說:「M,你怎麼能……」
「沒時間了,請聽我說!」M打斷了他,「我們派出的偵查員007和一個來自中國情報部門的調查員同時給中國秘密保衛機構和我發了一份聯合報告,請看一看!」
參謀長坦納開始向每個人分發報告的複印件。
M沒有停下來,她繼續說道:「馬上通知你們的艦隊,搜索一條看不見的船,確切地說,是一隻對於雷達來說毫不存在的船……」
「你說什麼?聯合報告?」若爾迪克上將憤怒地叫喊,「你的偵察員竟然會給予敵人幫助,簡直荒謬!」
「聽著,中國並不是我們的敵人!」M說,「而正是你們這種錯誤的想法,使得我們的國家已經站在了戰爭的懸崖邊緣。先生們,看看吧,你們的中國同行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官員們困惑地看著手上的報告,臉上浮現出驚異的神情。
斯塔夫的眾多手下正在輕手輕腳地繞著隱形船兩側的浮筒轉悠,他們小心地搜索著邦德和林晚安裝在船上的水下爆破彈。他們搜尋起一個又一個爆破彈,然後將它們扔向了遠處。
斯塔夫本人也加入了這場搜索活動。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很聰明的人,但是他的直覺非常好,能夠聞到危險的氣味,有時他敏銳的第六感還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斯塔夫正是憑藉著他的直覺,找到了一個支架,他懷疑邦德很可能在支架上面安放了爆破彈。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樣。斯塔夫取下彈體,將它拋到海裡。他剛準備離開,但此刻他的第六感再一次突然降臨,他又慢慢回到支架前,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上支架,四處摸索著,終於,他的手指碰觸到了邦德放在那裡作為備用的第二枚爆破彈,斯塔夫為自己感到自豪。他把爆破彈拆下來,扔進了大海。他知道,大老闆一定會為自己驕傲的。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快點找到那個英國佬。對於他來說,痛痛快快地給他一槍,再把他丟到海裡,根本就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他應想一種更好的辦法幹掉那傢伙。這傢伙老是想破壞老闆的計劃,而破壞了老闆的計劃就是破壞了斯塔夫的計劃,他決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不過,他最起碼抓到了那個女人,老闆已經向他保證過,要把她留給自己,這多少給了他一點安慰。他要像對付邦德那樣對付她,只不過在那之前,還得來點有意思的環節。他簡直要等不及把這些該死的爆破彈清除乾淨了。
忽然,他的第六感覺又發現了新的目標,斯塔夫向前走去,繼續著他的搜索行動。
卡夫焦躁地在他的辦公室裡走來走去,而亨利·卡布塔正在不遠處的電腦控制板上忙碌地工作著。
「還有多少時間才能搞定?」卡夫問,「還有5分鐘,他們雙方就要發動真正意義上的戰爭了。」
「請別急,我正在通過線路向我們的電台傳送已經寫好的新聞材料。」卡布塔說,「還有幾秒鐘就能完成了。」
「太好了,我簡直有點等不及了。」卡夫按動了啟動內部通信裝置的按鈕,「船長,馬上把船開到射擊位置,快點。」
卡夫不斷用手揉搓著自己的下頦。他簡直太興奮了,在這個時候,他完全感覺不到自己下頦上的疼痛。關於即將爆發的這場戰爭的所有新聞報道早就寫好了,它們是被組合起來的。所以,根據戰爭的實際細節可以自由變換各種故事版本,現在只等著戰爭爆發的那一刻了。不管戰爭以什麼形式爆發,卡夫都已經準備好了對「事實」的準確報道。在戰爭發生的很短的時間內,卡夫新聞報業集團廣播電視聯合公司就對戰爭做了很詳盡的報道,這一舉動將會被載入史冊。
多年以來,卡夫一直在享受著這種「偉大」的感覺。他就像是一個技藝高超的騙子擁有著高深的智慧,同時他也像一個騙子那樣完全喪失了作為一個人起碼應具備的理性。
詹姆斯·邦德此時正趴在靠近隱形船船頭的狹窄過道上。他盡量讓自己的身體緊貼在艙板上,以便能順利躲過站在他前面過道上三個保鏢的視線。利用這段時間,邦德仔細檢查了一下那把無聲手槍的彈匣,很不幸,他只有兩發子彈了!他從腿腕處的刀鞘裡抽出了一把匕首,做好了最壞的格鬥準備。
站在邦德前面艙板上的保鏢們正在熱烈交談著,他們都在為自己沒被派出去尋找水下爆破彈而感到慶幸。他們也盼望著老闆的計劃在今晚能夠順利實現,那樣的話,他們將得到一筆很豐厚的獎金。這就是他們關心的所有內容。
「我嘛,」一個保鏢說,「我想帶著這筆錢去海島上好好玩玩。」
「我先要去找幾個漂亮姑娘。」另一個說。
「為什麼要花掉呢?」第三個人說,「能攢多少是多少——啊,啊……」
邦德不知什麼時候跳到了三個人的後面,他拿著那把匕首狠狠地插到第三個保鏢的太陽穴上,同時又用另外一隻手拿著槍,乾淨利落地幹掉了剩下的兩名保鏢。突然,邦德聽見背後傳來一個響聲,他猛地轉過身,把匕首甩進了一個剛走到過道上的保鏢的胸部。只有短短的2秒鐘的時間,一切就都結束了,四周又安靜了下來。邦德從那人的胸口拔出匕首,又在那人的襯衫蹭乾淨了上面的血跡。
走廊上放著一捆輸送帶,邦德不經意地瞟了它一眼,突然,他有了一個主意。他拾起帶捆,把它塞進了衣袋。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他需要時間來想想這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不知道林晚到底有沒有被他們抓住。
邦德繼續快速向前移動著,他一邊觀察著周圍,一邊在心中勾畫著一個嶄新的方案。說不定這個方案不用將敵人全部殺死就能夠制止卡夫這種近乎瘋狂的計劃。要是能用這個辦法找到林晚,那就太完美了。
此時的皇家海軍「貝德弗特號」操作艙裡是一片忙碌,基層作戰指揮官向艦長做著匯報:「長官,米格戰鬥機群距離我們的導彈射程只有1分鐘的航距了,但他們的目標雷達卻剛剛打開。」邁可姆洪艦長向指揮官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海軍上將凱瑞的視線一直都在監視屏上,他擔憂地說:「艦長,我想我們的軍艦根本不能抵擋這麼多飛機,可是我們又不能束手待斃等待軍艦被擊沉,所以我命令所有的軍艦,只要米格飛機發動第一次射擊,包括我們在內的所有軍艦都要集中全部火力向中國艦隊開火。」
「明白,長官。」艦長說。
突然,信號員站起來對著凱瑞上將說:「報告長官,來自海軍部的緊急情報!」他熟練地從打印機上撕下一張長長的紙單,然後把它交給了凱瑞上將。上將皺著眉頭,仔細閱讀了情報,他搖搖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是他又重讀了一遍,以便確信自己剛才並沒有看錯。之後,他把這份冗長的情報交給艦長,「你看看吧,」他說,「他們以為這是場遊戲嗎?」
上將慢慢走到基層作戰指揮官的旁邊,他的目光滿是擔憂和焦慮,「指揮官先生,你是否在雷達上發現了什麼看起來十分微小的東西?比如說救生艇、潛望鏡,或者其它的海上行駛裝備?」
指揮官仔細查看了一下雷達,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艦長看完報告,完全被裡面的內容驚呆了,他把目光投向天空:「他們在開玩笑嗎,長官?哪有什麼隱形船?」
操作室裡的工作人員這下全都忙碌了起來,他們帶著心中的疑慮,聚集到監視屏前仔細尋找著一切可疑的東西,哪怕是最微小的光點也不放過。
就在距離「貝德弗特號」的不遠處,「海豚2號」已經完全做好了準備,它穩穩地停在了最佳射擊位置上。月光下的「貝德弗特號」靜靜地躺在海面上,就好像是可怕的幽靈浮動在水中,更像是一條殺人鯨睡在海面。
一個保鏢正獨自在船尾的工作台上執行著巡邏任務。船尾有一間配備有各種各樣工具和補給物的庫房,但是奇怪的是,這裡並沒有人,幾個噴漆筒卻詭異地在庫房門前滾來滾去。這個正在巡邏的保鏢起了疑心,他端起MP5K手提機槍,一邊瞄準了庫房,一邊悄悄走向那幾個可疑的油漆桶。他在心裡默默數了三下,隨即猛地推開了庫房的大門。令他驚訝的是,這裡居然有兩個打手被反綁在了一起,而且他們的嘴都被堵住了。
還沒等這人反應過來,他的腦袋後面就挨了狠狠的一掌。這隻手飽經訓練、可以一下劈開木板,這狠狠地一擊,直打得那個保鏢跪倒在了地上。詹姆斯·邦德又抬起手向他的脖子補了一拳,那人馬上就失去了知覺,邦德趕緊從他的手裡拿過那把MP5K手提機槍。邦德把這三個人綁在了一起,隨後拾起了地上的油漆筒。
他繼續行動,很快就到達了隱形船的最高層。他悄悄地走到船尾的平台上,靠著一架笨重的機器,努力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他終於看到了自己一直尋找的東西。
邦德從平台邊緣探出身子,望向船尾空曠的艦板,他能清楚地看到那顆巡航導彈的外形,此時它被裝在了一架和隱形船平行的發射管裡,周圍根本就沒有人在巡邏。
邦德坐下來,把他剛才收集到的一堆東西全都擺在了艦板上,有一捆輸送帶,幾個油漆筒,還有一個裝滿了汽油的金屬罐。他現在簡直有點興奮了,他拉出輸送帶,努力把它撕成小條狀,然後他用這些小細條把汽油罐和油漆筒綁在了一起。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後,邦德再次探出身子,以便確認下面到底有沒有人,此時正好有一個沒有攜帶武器的船員沿著狹窄的走廊向導彈走去。
邦德拿起MP5K機槍,打開保險,使它處於點射狀態。他對著那條狹窄的走廊瞄準,位置剛好停在船員右腳的鞋前。子彈迅速飛旋著被射出,打在走廊的金屬艦板上,跳躍著反彈到牆壁上。那個船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恐懼地向周圍看了看,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該跑還是該待在原地不動,他試探著向前邁了一小步,邦德抓住時機,再發一記勁射,這次子彈距離那人的左腳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英吋。
那人馬上轉身,奪命而逃,邦德的目的達到了。
他轉身再次檢查了一下,剛才準備好的裝備,這之後的兩分鐘裡他再也沒被打擾。
和邦德此時的悠閒不同,在地球的另一側,專門小組正在軍情室裡著急地等待著英國海軍艦隊發回的消息。坦納此時不僅關心海軍艦隊的情況,他還很關心M此時的情緒。他敢確定,這個時候,M比誰都要著急,都要緊張,但是,她的表情卻顯得很平靜,相信除了坦納,沒有人能瞭解M的真正感受。在其他人看來,M此時還仍然保持著對自己觀點的絕對信任,這也正是讓他們害怕的地方。儘管如此,但坦納畢竟已經跟隨了M兩年,他是如此地瞭解她,他知道此刻在她那鋼鐵般堅硬的外表下真正的內涵。他不願意責備她的緊張,畢竟,現在正是她職業生涯最危險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