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問問克蕾西達為什麼替我撒謊,為什麼替我分辯,好讓我們去完成我自己計劃中的任務。可現在不是時候。
「我們必須離開!我會跟著凱特尼斯。如果你們不想去,就回營地吧。行動!」蓋爾說。
霍姆斯打開儲藏室,把失去知覺的皮塔扛在肩上,「準備好了。」
「博格斯?」李格一說。
「我們不能帶上他了,他會理解的。」芬尼克說。他把博格斯的槍從他的肩上摘下來,挎在自己肩上,「你帶頭吧,伊夫狄恩戰士。」
我不知道怎樣帶頭。我在霍羅上尋找方向。霍羅還處於激活狀態,可就算沒被激活也無所謂,因為它也幫不上我的忙。現在已經沒時間去鼓弄那些按鍵,搞懂它的工作原理了。「我不知道怎麼用這個,博格斯說我可以靠你來幫我。」我對傑克遜說。
傑克遜瞪著眼看著我,一把把霍羅從我手裡拽過去,輸入指令。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十字路口。「如果我們從廚房門出去,就進到一個小院子裡,院子對面是另一座樓的後門。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四條路的交叉口。」
我看著地圖,試圖找到方向感,圖上十字路口的各個方向都佈滿堡德。而這些堡德還只是普魯塔什知道的,霍羅並沒有顯示我們剛才經過的街道布設了地雷,會出現黑浪,或有帶鋼刺的兜網。另外,現在敵人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位置因此還有可能派出治安警。我咬住嘴唇,感覺每雙眼睛都在看著我。「戴上面具,我們從來時的路出去。」
馬上就有人反對。我提高了嗓門,「如果那黑浪的力量那麼強大,那它也應該觸發並且吸收了一路上所有堡德的能量。」
人們不做聲了,琢磨著這事。波洛斯對他的兄弟快速做了幾個手勢,卡斯特把他的意思跟我們解釋,「它很可能把監視器也破毀了。攝像頭被糊住了。」
蓋爾抬起腳,把靴子支在桌子上,查看上面的黑色斑點。他用廚房裡的刀子刮掉了一點兒。「它沒有腐蝕性,我想這東西是要悶死我們或者毒死我們。」
「這也許是我們目前最好的辦法。」李格一說。
大家戴上面具。芬尼克替皮塔把面具罩在他沒有生氣的臉上。克蕾西達和李格一架著虛弱的麥薩拉。
我正等著有人站到領隊的位置,但我馬上意識到這是我的職責。我推開廚房門,發現門並沒有被堵住。接著看到半英吋厚的黏性物質已經從客廳方向擴散過來,佔據了走廊的四分之三。我小心翼翼地用足尖試探了一下,發現它已經凝固了。我抬起腳,那東西粘在我靴子上,被拉長了後旋即彈了回去。我往前走了三步,回頭看時,發現並沒有留下腳印。這是今天發生的第一件好事。當我穿過客廳時,膠狀物變得稍微厚了些。我很輕易就打開了前門,以為會有幾加侖黑色物質湧進來,可是沒有。
外面,粉色、橘色為主色調的街區似乎已經塗上了一層光亮的黑漆,正等著曬乾。石板人行道、大樓、甚至樓頂都被一層凝膠體覆蓋。在街心上方,有一個大的淚滴形凝膠體,兩個物體從裡面伸出來,一支槍管和一隻手。是米切爾。我站在人行道上,凝視著他,同時等著其他隊員。
「不管什麼原因,如果有人要回去,現在可以走了。我不會問問題,也不會怨你。」似乎沒人願意離開。所以我開始向凱匹特市中心進發,我知道我們的時間並不多。越往前走,凝膠體越厚,大約有四到六英吋厚,每次抬起腳來都會粘在靴子上而發出啪啪的聲響,但它卻可以不留痕跡。
剛才的黑浪力量一定非常強大,它穿過了幾個街區。儘管我走路時十分小心,但我對於它觸發其他堡德的猜測看來是對的。其中一個街區到處都是殺人蜂金黃色的屍體。這些殺人蜂肯定是被放了出來,又被濃重的煙霧熏死了。再往前走一點,整個一座樓倒塌了,變成了一堆碎石,趴在黑色凝膠體的下面。我快速跑過十字路口,高舉起一隻手示意大家等一等,同時我觀察一下是否有危險。黑浪似乎已經觸發了所有的堡德,比任何反抗軍的小分隊都幹得乾淨徹底。
到了第五個街區,我看到黑浪在這裡的力量已經減弱。凝膠體只有一英吋厚,在下一個交叉路口,淡藍色的屋頂已經隱約可見。現在已近黃昏,我們很需要找到藏身之處,並制定下一步計劃。我在這個街區三分之二處找到所公寓。霍姆斯撬開鎖,我命令其他人進去。自己卻在外面停留片刻,直到我看到我們幾個腳印中的最後一個消失了,才進屋把門關上。
我們打開了安裝在槍管上的手電筒,這是一個很大的客廳,四面安裝了鏡子,總能照見我們的臉。蓋爾檢查了窗戶,沒有任何損壞。於是他摘下了面罩。「沒問題了,能聞出來,味兒已經沒那麼大了。」
這座房子的佈局和我們先前去過的那個完全一樣。黑色凝膠體使得室外一切自然的光線都暗淡無光,但不知怎的,從廚房的百葉窗卻透進一絲明亮的光線。順著廳廊有兩個帶衛生間的臥室,客廳裡的旋轉樓梯通向一處開闊的空間,那就應該是二樓了。樓上沒有窗戶,可燈還開著,也許是人們匆匆撤離時忘了關了。一個巨大的電視屏幕佔據了整個一面牆。此時,電視上沒有放映節目,但卻開著,散發出螢光。長毛絨的座椅和沙發分散擺放在房間的各處。我們就在這裡集合,深陷到舒適的座椅或沙發裡,讓自己歇口氣。
霍姆斯把皮塔放在一張深藍色的沙發上。儘管他的手被銬著,仍然沒有甦醒,但傑克遜還是用槍對準他。天,我該拿他怎麼辦?拿這些隊員怎麼辦?說實在的,除了蓋爾、芬尼克,我真不知拿其他人怎麼辦?我寧願和他們倆一起追蹤斯諾,不帶其他人。即使我有霍羅,我也不可能帶著十個人執行並不存在的任務。假如剛才有機會的話,我是否應該把他們送回去,我能夠把他們送回去嗎?不管是對他們個人或者對於我的任務來說,這樣做是不是太危險了?也許我根本不該聽博格斯的,也許他當時處於彌留狀態,頭腦混亂。也許我不該攪進這事,那樣傑克遜就會接管小分隊,我們就都回到營地,那樣的話又要去面對科恩。
現在我使大家陷入混亂而複雜的狀況,正當我為此鬱鬱寡歡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連串的爆炸聲,震得屋子直顫。
「聲音挺遠的,應該在四到五個街區之外。」傑克遜安慰我說。
「是我們離開博格斯的位置。」李格一說。
就在這時,電視突然自動發出尖厲的嗶嗶聲,我們一半人都站了起來。
「沒關係!只是緊急播放。凱匹特每台電視都會在此時自動打開,播放節目。」克蕾西達說。
接著我們的圖像出現在屏幕上,是從博格斯被炸彈擊中時開始的。我們怎樣重整隊伍、怎樣躲避順街奔流的黑浪、怎樣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個畫外音在不停地進行著解說。屏幕上一片混亂直到黑浪糊住了監視器。我們看到的最後一個鏡頭是蓋爾獨自站在大街上,正對著將米切爾高高吊起的鐵絲網開槍。
在電視報道中,他們已清楚地辨認出蓋爾、芬尼克、博格斯、皮塔、克蕾西達和我,並且人和名字完全對號。
「沒有空中俯拍,看來博格斯對他們空中力量的估計是正確的。」卡斯特說。我倒沒有注意到這個,看來攝像師還是獨具慧眼。
鏡頭轉向我們藏身的公寓後院。一排排的治安警站在公寓對面的樓頂。炸彈雨點般落在那排公寓上,引起了一連串的爆炸,那就是我們剛才聽到的爆炸聲,樓房紛紛崩塌,揚起了大量灰塵。
鏡頭又切換到現場直播。一位記者和治安警一起站在樓頂上。在她的身後,公寓樓燃起了大火。消防隊員在往火焰上噴水,努力控制火勢。有人宣佈我們已經死亡。
「總算來了點兒好運氣了。」霍姆斯說。
我想他說得沒錯。凱匹特不再追殺我們,這當然是好事。可電視節目在十三區播出又會引起怎樣的反應呢?媽媽、波麗姆、黑茲爾和孩子們、安妮、黑密斯、還有十三區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他們剛剛目睹了我們的死亡。
「我爸爸,他剛失去了我妹妹,現在又……」李格一說。
這段錄像反覆地播放,電視上的人們都為這次勝利而狂歡,特別是因為消滅了我而高興。接下來的節目播放了我如何成為嘲笑鳥,又如何成為反抗軍的一員的電視片——我想這個電視片他們早已拍好的,因為看上去編輯得非常完美——然後又進行現場直播,由幾名記者來談論我如何如何得到了應有的下場。隨後,播音員播報說,斯諾要做官方正式聲明。之後,電視屏幕沒有了畫面。
電視在播放上述內容時,反抗軍並沒有插播其他內容,這讓我覺得他們已經相信了凱匹特的新聞。果真如此,那我們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麼,現在我們已死了,下一步行動計劃是什麼?」蓋爾問。
「這還不明顯嗎?」沒有人注意到皮塔已經清醒過來。我不知道他已經看了多長時間,但從他臉上痛苦的表情來看,應該已經看了不短時間,知道了大街上發生的一切。他怎樣發了瘋,怎樣企圖擊碎我的腦袋,怎樣把米切爾踹到了大街上,觸發了堡德。他硬撐著讓自己坐起來,衝著蓋爾說:
「我們的下一個任務就是……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