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遊戲3:嘲笑鳥 第35章 魔鬼訓練 (2)
    「我的主治醫生說得對,過去的事永遠無法回頭了。所以我們還得照樣活下去。」她把我的物品小心地放回原處,然後爬到我對面的床上,這時正好到了熄燈時間,「你不怕我今天晚上殺了你?」

    「不會,就像我不會殺你。」我答道。然後我們笑起來。我們倆的身體都累得快要垮掉了。如果明天早晨還能從床上爬起來,那可真是奇跡。可我們真的起來了。一周結束時,我肋骨的傷已完全康復,約翰娜也無需幫助,完全可以自己組裝槍支了。

    一天訓練結束時,約克戰士對我們點點頭,表示肯定,「戰士們,幹得不錯。」

    我們訓練通過之後,約翰娜嘟囔著說:「贏得飢餓遊戲也比這還容易點兒。」可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喜色。

    我們去餐廳吃飯時,心情挺暢快。蓋爾在那裡等著我們。餐廳今天供應一份豐盛的燉牛肉,就更讓我高興了。「今天早晨剛運來的食物。」格雷西·塞對我說,「這是真正的牛肉,十區運來的,不是你的野狗肉。」

    「那我也不記得你當時說過不吃。」蓋爾譏諷道。

    我們和黛麗、芬尼克、安妮坐到了一起。芬尼克婚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那個原來的他——我在世紀極限賽之前遇到的那個外形頹廢的人、那個令凱匹特人癡迷的人、那個競技場裡神秘的盟友、那個精神崩潰卻在不停幫助我的年輕人——已經變成了一個精神煥發的小伙子。芬尼克第一次顯露出他不事張揚、溫良隨和的性情。不管是走路,還是吃飯,他總是拉著安妮的手,一刻都不鬆開。我想他從來就沒有打算鬆開。安妮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雖然有時候她也會神情恍惚,精神遊離到另一個世界裡,但芬尼克的幾句話就能把她拉回到我們身邊。

    黛麗,這個我從小就認識,但卻沒有十分留意過的女孩,在我看來也已經長大了。有人把婚禮當晚皮塔對我說的話都告訴了她,但她卻並沒有四處播揚。黑密斯說,每次皮塔瘋掉、說我壞話的時候,她總是站在我一邊維護我。她責怪皮塔全是因為凱匹特的折磨才讓他有了錯誤的看法。她對他的影響比任何人都大,畢竟他和她相熟。雖然她對我的誇讚過了頭,我還是應該感激她。坦率地講,我還真需要一點美化勒。

    我餓了,燉肉好吃極了——牛肉、土豆、甘藍、洋蔥,燉在濃濃的湯汁裡——我必須強迫自己慢點吃。在整個餐廳裡,你可以感覺到一頓豐盛的大餐所帶來的魔力。人們因此變得更和善、更幽默、更樂觀了,它對人心靈的調節作用勝過醫藥,提醒人們生活不是一個錯誤。所以我要慢慢吃,要加入到人們的談話中去。我用麵包蘸上肉湯,在嘴裡慢慢咀嚼,一邊聽著芬尼克講一隻烏龜戴著他的帽子遊走的趣事。我笑著,吃著,卻沒有注意到他已經站在那裡,站在桌子對面,約翰娜旁邊的空位子後面,正在看著我。我看到他時,麵包渣一下子卡在喉嚨裡,弄得我喀喀地咳了起來。

    「皮塔!很高興看到你出來……你能到處走走了。」黛麗說。

    兩個大塊頭的護衛站在他身後。因為他兩手之間拴著一根短鏈,所以他很笨拙地端著托盤,兩手盡量保持平衡。

    「那個漂亮的手鐲是什麼?」約翰娜問。

    「我還不值得信賴呢。我沒有他們的允許甚至不能坐在這裡。」皮塔說著,扭過頭,意指他的護衛。

    「他當然能坐在這裡,我們是老朋友了。」約翰娜邊說,邊拍拍身邊的座位。護衛點點頭,皮塔才坐了下來。「皮塔和我在凱匹特時的牢房是挨著的。我們很熟悉彼此的喊叫聲。」

    坐在約翰娜另一側的安妮趕緊摀住耳朵,把外部世界屏蔽在她的世界之外。芬尼克生氣地瞪了約翰娜一眼,同時抱住了安妮。

    「什麼?我的主治醫生說我不需要仔細考慮我是怎麼想的,這是我治療的一部分。」約翰娜回敬了芬尼克一句。

    剛才我們幾個人之間的活躍氣氛不見了。芬尼克對安妮輕輕地耳語,直到她把手從耳邊拿開。接著是久久的沉默,大家都假裝埋頭吃飯。

    「安妮,」黛麗高興地說,「你知道是皮塔為你們裝點的結婚蛋糕嗎?他們在家鄉開了個麵包店,所有的糖霜都是他做的。」

    安妮讓視線小心地越過約翰娜,「謝謝你,皮塔。真是太美了。」

    「我很榮幸,安妮。」皮塔說。儘管皮塔的話不是衝我說的,但我仍察覺到他聲音裡那熟悉的溫和善良,我原以為再也不會聽到了。

    「要是想留點兒時間散散步,咱們現在就走吧。」芬尼克對安妮說。他把兩個餐盤摞起來,一手拿著餐盤,一手緊緊地拉著安妮。「見到你很高興,皮塔。」

    「對她好點兒,芬尼克。不然我會把她從你身邊搶走的。」這本該是個玩笑,可他的語氣很冷漠,使得這玩笑走了味。他的話裡明擺著對芬尼克不信任,對安妮另眼相看,對我不屑一顧,好似我根本不存在。

    「噢,皮塔。」芬尼克漫不經心地說,「別讓我後悔救了你。」他很關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領著安妮走了。

    他們走了以後,黛麗用責備的口氣對皮塔說:「他確實救過你的命,皮塔,不止一次。」

    「是為了她。」他掃了我一眼,「為了反抗事業,不是為了我,我不欠他什麼。」

    我本該不上他的當,可我還是忍不住說道:「也許是吧,瑪格絲死了,而你還活著。這總能說明點兒什麼吧。」

    「是啊,很多事情都能說明它本不該說明的事,凱特尼斯。在我的記憶中,有些事情我自己也無法理解,我認為凱匹特並沒有連這些記憶也改變了,比如,在火車上發生的許多事。」他說。

    他又是話裡有話。在他看來,在火車上發生的許多事意味深長,那些事情本身——在那些充滿恐懼的夜晚,全靠他的臂膀我才不至於瘋掉——已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切都是謊言,一切都是為了利用他。

    皮塔拿起勺子,朝我和蓋爾這邊指了指,「那麼,你們倆現在是公開的一對,還是仍在上演明星戀人的那一套?」

    「還是那一套。」約翰娜說。

    皮塔的手一陣抽搐,他握緊了拳頭,接著又用一種奇怪的方式把手張開了。他是不是盡力克制自己不去再次掐住我的脖子?我感覺到身邊的蓋爾已經繃緊了肌肉,準備隨時迎接意想不到的突變。可蓋爾只是說:「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是不會相信的。」

    「相信什麼?」皮塔問。

    「你。」蓋爾答道。

    「你說具體點兒,我什麼?」皮塔說。

    「他們把你變成了邪惡的變種人。」約翰娜說。

    蓋爾喝完了牛奶。「你吃完了?」他問我。我站起身,和蓋爾一起把餐盤送過去。門口的老頭看到我的手裡還拿著吃剩的麵包,就攔住了我。他也許是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也許是覺得我根本沒有藏麵包的意思,並沒有為難我。他讓我趕快把麵包塞到嘴裡,就放我走了。蓋爾和我都沒再說話,快到我的房間時,他說:「我沒想到會這樣。」

    「我告訴過你他恨我。」我說。

    「可他恨你的樣子,是那麼的……熟悉。我過去就有這種感覺。」他說道,「以前在電視上看到你親吻他時,我只是覺得我這麼想太不公平。他自己覺察不到。」

    來到我的房間門口後,我說:「也許他看到了真實的我。我得去睡覺了。」

    蓋爾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現在想的就是這些?」我無奈地聳聳肩,「凱特尼斯,我是你的老朋友了,請相信我說的話,他並沒有看到真實的你。」說完,他在我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離開了。

    我坐在床上,盡量集中精力背著書本上的軍事策略,腦子裡卻不停地想著在火車上和皮塔之間發生的事情。大約二十分鐘之後,約翰娜回來了,她一骨碌倒在我的床頭。「你錯過了最精彩的好戲。黛麗對皮塔發脾氣,覺得他不該那樣對你。她吵吵的聲音可大了,就像老鼠被叉子叉著了。餐廳所有的人都在看呢。」

    「那皮塔呢?」我問。

    「他和自己爭辯,好像他是兩個人。護衛不得不把他拉走。幸運的是,沒人注意到我吃了他的燉肉。」約翰娜用手揉著她鼓繃繃的肚子。我看著她指甲蓋裡的泥垢。真納悶,七區的人都不洗澡嗎?

    我們花了幾個小時,互測軍事術語。我去看了看媽媽和波麗姆,接著回到房間,沖了澡,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中問道:「約翰娜,你當時真的能聽見他叫喊?」

    「叫喊只是我聽到的一部分,那聲音就像競技場裡的嘰喳鳥模仿的叫聲,不過這是真的。他會不停地叫上一個來小時。嘀,嗒。」

    「嘀,嗒。」我輕聲說。

    玫瑰。變種狼。貢品。糖霜做的海豚。朋友。嘲笑鳥。造型師。我。

    夜晚,我的夢裡充滿了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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