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想回去的地方,一定是家。因為,那兒,才是自己最最能感覺到安全和溫暖的地方。冷筱噙著淚,點了點頭。然後回頭望了一眼友倫。菲雲的爸爸也將友倫的手摀住,一切感謝的話都哽在喉處說不出來,但讓人能看得出。方友倫此時也很動情,淚水始終都在忍著。他見冷筱望來,支持地點了點頭,讓她進去多看看自己的父母。冷筱感動,那種讓人感覺很好的情緒不禁讓這個少女的心動了一下。心動,原來如此……「我竟然和姐姐喜歡的是同一個人。」
一個這樣的聲音,在她的心裡低低地、低低地說。下一刻,她拉著方友倫手,要一起進屋去。方友倫本想自己就不進去了,但終究還是拗不過冷筱,只說了句:「只待一小會兒啊,沙漏一漏到這兒(指著沙漏)咱們可得走。」
冷筱笑著答應了。臨進屋時,方友倫無意中看到一個像老鍾叔的人挎個籃子,看那樣子好像去要買菜。那個老鍾叔也往這邊看了看,目光落在冷筱的背影上,凝眉佇立著,看了很久。方友倫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似的。但終究還是沒有想起來。來到屋內,菲雲的母親見到冷筱後稍微有些尷尬,但最終還是放下了原有的堅持,向冷筱點了點頭。又見方友倫也在,猛誇友倫這孩子懂事,感謝至極,然後叫菲雲的爸爸去廚房裡燒水做飯,非要留友倫在這兒吃口飯。友倫推辭二三,但還是被說動了。
菲雲的爸爸忙前忙後的,而菲雲的媽媽則是靠在沙發上,臉上依然帶著悲傷中的憔悴。畢竟,女兒剛走嘛。眼前的這個……雖也是自己的女兒,但哪裡有親生的好?不過,或許是菲雲的媽媽不想堅持了,也或許是因為她覺得沒什麼必要了。她竟然主動拉起了冷筱的手,叫來菲雲的爸爸一起坐到冷筱的身邊問寒問暖。方友倫再看到如此親切的場景也很感動。他在想,如果菲雲在天有靈,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因為,家是一切,家人的和諧才是她最最想要的。這也是她生前始終未了的心願啊。如今,真如她所願,眼下看來,冷筱已經被菲雲的母親完全的接受了。一家人真如菲雲所願的那樣,和和氣氣地在一起了。「轟隆!光隆隆!」
毫無預兆的一聲巨響,隨即是一團大火撲面而來,那衝擊的力量猛得無法相容。方友倫還未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呢,就被爆炸的推力從沙發上衝出了老遠。而冷筱和菲雲的父母更是瞬間就被爆炸的巨焰吞噬在了其中。冷筱當時就被炸得血肉橫飛,菲雲的父母也是全身著火,嘶號著,然後掙扎了兩下,倒地而死。細細簌簌的碎片聲,濃煙滾滾的。這樣的巨變,真是太突然了。方友倫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但是,他只能支撐起半邊的身子,因為他被爆炸的氣流推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牆上。腦袋「嗡嗡」直響。
眼前的一切,讓方友倫整個人都傻了,房子在燃燒,熊熊烈火毫無感情地吞噬著那僅在前一秒鐘還是一派家享天倫的景象……而轉瞬,卻化成了無情的烈火。爆炸的氣流還在不斷地湧出,那本被丟在一旁的日記,嘩啦嘩啦來的被來回刮翻著。而其中的一部分內容,正好攤開在了紙面上。「我求了筆仙一件事情,當然是我最想解決的心事嘍。呵呵,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剛剛接到爸爸的電話,說媽媽已經不再追究妹妹的事了。聽爸爸說,媽媽現在的態度有所緩和,可能已經默認了妹妹。而且也向少管所那兒打了招呼,相信妹妹很快就會出來了。呵呵,真是期待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刻。啊!媽媽這次的態度能轉變這麼大,或許真的是筆仙顯靈。哦,如果是真的,那真的要謝謝它了……」
媽媽這次的態度能轉變這麼大,或許真的是筆仙顯靈。哦,如果是真的,那真的要謝謝它了……或許真的是筆仙顯靈,那真的要謝謝它了……或許真的是筆仙顯靈,那真的要謝謝它了……筆仙,真的就答應了菲雲,並也為她做了這一切。原來,當菲雲的媽媽接受了冷筱,這也就證明菲雲的心願已經完全實現。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奪去他們每一個人的生命。直到此刻,菲雲的願望才真真正正地被完整地實現了。那本日記上寫有冷筱名字後面的死期,其實指的就是這個時候。想來應該是筆仙懼怕冷筱的預知能力,所以要她死在了「過去的時間」裡——因為預知能力只能預知未來的事,對於已經過去的事情便失去了這樣的能力。
再說,誰會想到現在的自己活得好好的,卻早就已經死在了過去呢。方友倫頹然地跪在地上,不知為何,所有的事情——他所經歷過的,都在這一刻浮回在他的眼前。朋友、愛人、父母……都是在頃刻間永別在自己的眼前。一個人如果什麼都沒有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離去,能活下來的,往往是最痛苦的。方友倫在烈火中嘶號著,喉中的聲帶難以負荷他那憤怒絕望的叫喊,竟被喊劈了。方友倫喊破了聲,被自己咳出的血嗆到才停下來。那熱辣疼痛的感覺,在他的喉嚨中膨脹著。再看,那條剛剛才被冷筱找回的布單兒,此刻也在烈火中燃著。方友倫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沒有辦法補救。能制筆仙的東西已經全都沒有了,那……那到最後,就只能以自己的死來宣告著它的獲勝吧!
方友倫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慾望,他此刻只想快一點結束自己這痛苦的生命。朋友沒了、愛人沒了、父母沒了,他還有什麼——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那個該死的筆仙。而直到現在方友倫連筆仙是什麼樣他都沒有見過。他恨自己,不知名的恨自己,恨自己沒用。誰都救不了。腦後一側的傷口在他情緒波動的時候,裂開,血從他的後脖頸、耳上、側臉流了下來。最後,血淒迷在他的眼睛裡,讓他一時看不清前面的火是什麼顏色。火焰熊熊,周圍的爆炸還在繼續。但方友倫卻奇怪,他此刻竟然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灼熱和那炸浪所帶給他的衝勁。這是為什麼呢?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不會的,自己還知道疼。死人是不會有這樣的感覺的。他摸了摸腦後的傷口,嘶!痛覺讓他確信了自己還是活著的。
但看著周圍那還在爆炸的一切——他卻聽不見一絲聲響,火焰伸張,他卻感覺不到一點灼焦。這是為什麼呢?方友倫弄不清是什麼原因,他只是本能地環顧著四周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沙漏放平地倒在一旁,時間,還有一切,就此地停止在了他所在的這一小範圍內。而屋子外的時間,仍在繼續著。周圍的烈火定住了,屋內裡所有的煙塵、飛灰著的火星兒也都停止了飛舞,就那麼懸浮在空氣中自己的位置上。只有那請筆仙時用的法祭布單兒已經燃盡在火中,剩下的一小角還在繼續地燃燒著。一切都沒有了。絕望蔓延在方友倫的週身,他感覺懸崖就在自己的身後,沒人再能救自己了。我為何始終都這麼衰,為什麼都要贏了的事,到我這兒卻始終差那麼一步?為什麼?為什麼啊!方友倫再一次地嘶吼著。「看來,你還是沒有贏哦。哈哈……」
突然間,那個聲音又再次響起。透穿方友倫的哀號,響徹在他的耳邊,清晰逼真的讓人覺得他就在自己的耳後邊。方友倫猛地抬頭,這回,他覺得那聲音離自己很近,很近,就是在自己的身後響起的。他轉身回頭,看見了那個人——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