罈子裡的殘指(謎小說系列) 第5章 紅衣女屍
    「小紅?」老錢哆哆嗦嗦地念叨,上下牙敲得叮噹響。我想看向別處,但無論怎麼動就是扭不動脖子,眼睛就好像是被那個女屍給拉著不放一樣,我直感覺眼珠子疼得厲害,隨時都可能撐得爆掉。只見那女屍把腦袋慢悠悠地抬起來,然後稍稍停頓了一下,又慢慢地向我們這邊轉過來……

    我拚命大叫了出來,嗓子眼兒被急促的氣流撞得生疼,腦子裡不自覺地想起了在墳山子上看見的那個飄飄忽忽的紅影來。那女屍血一樣的大紅衣服在我眼前變得模模糊糊。那時我就感覺,絕對不只是那個女屍讓我這麼害怕,好像我的身體裡面本來就有害怕,他和這個女屍散發出來的害怕碰到了一起,就要撞出來,把我的肚皮給撞破,然後我才更害怕。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嚇得我連屁都忘了怎麼放了,那女屍的頭還沒有完全轉過來,而是轉到一半,從我們的角度能夠看見她的半張側臉。那女屍的嘴唇好像是微微動了下,但我沒有聽見聲音。看那嘴形,很明顯,是在說——水。

    我上下牙敲得咯咯響。老錢說了句:「別怕,我爹講過。」說著伸手向懷裡摸去,我結結巴巴地罵他:「媽逼的,我爹沒講過。我、我他媽的就怕。」

    老錢這狗東西也不知道在摸啥,沒準兒他奶奶的是在摸旱煙準備再抽一根壯壯膽兒。心想這回算是拉倒了,半輩子沒碰過女人,到頭來還死在女人手上了。這都他媽的怪三驢子,正要罵他幾句,臨死之前也得過過嘴癮。剛轉過頭,就看見三驢子腦門兒上鑽出了一個紅影,飄飄忽忽地朝遠處飛去了。

    這不就是在墳山子見著的那個嗎?

    老錢摸了半天,終於從懷裡摸出了個小銅像,也看不清楚究竟是個啥東西。看他念叨了幾句就朝那女屍腦門兒上打去,「砰」的一聲。那女屍隨後身子一軟,就倒下了。別說,還真挺神。

    這會兒,三驢子也晃晃悠悠地坐了起來,像剛睡醒似的,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問我們倆:「你倆幹嗎呢?」

    我和老錢一臉的鄙夷之色,都懶得回答他。

    說來也怪,經過方才一陣子的驚嚇,我這會兒竟然一點兒都不感覺害怕了。錢這個字又蹦到了眼前,我們把那女屍挖了出來,讓三驢子扛著。三驢子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在我和老錢的武力威脅下也由不得他了。

    我問老錢方才使的是啥玩意。他從懷裡摸出來讓我們瞧了瞧,說他也不知道,是他爹留給他的,說是啥時候都能用,是個絕品。他爹當年好像是提過叫啥,但他腦子不好用,恐怕想個七天八夜也想不起來。

    我打量了一下,也就有個水餃那麼大,拿在手裡有點兒沉。形狀乍一看像是個和尚在打坐,細看又不是人,再仔細瞧瞧又像是個水壺。很怪的一個東西,從各個角度看都不一樣。我小時候見我爹在紙上畫過幾幅畫,有貓,有水壺,有和尚,還有幾個說不上名字的東西,好像就是這個東西從不同角度看的樣子。記得當時我爹還在紙上寫了倆字——人壺。只是寫完就用火點了燒掉了。

    老錢又像是想起了啥,說:「好像叫什麼壺?」三驢子伸著脖子湊過來看了下,說:「我爹最後一回下斗前好像嘴裡念叨著什麼『人壺』,不會就是這破玩意吧?」

    聽三驢子這麼說,老錢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裡:「破玩意?比你褲襠裡的那玩意都好用呢!不信拿給你老娘們試試?」氣得三驢子一臉鐵青。

    我在心裡推算了下,我爹畫那幾張圖好像就是剛子叔(三驢子他爹)出事兒那次回來。難道這小玩意和剛子叔的死還有啥關係?

    在這城裡頭也沒個落腳的地兒,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沿著城邊兒的小道把這女屍背回村子再作別的打算。老錢看了看懷表,半夜十二點。估摸到村子也就兩個多鐘頭的腳程,路上換著扛,回去後再作別的安排。

    那個小紅穿著鮮艷的大紅色衣服,衣襟上還繡著大鳳凰,黃色金絲的,在月亮下看著真切。被三驢子反扛在肩上,肚子鼓溜溜的。村裡老娘們兒懷了幾個月才那麼大。心想真是可惜了,一屍兩命啊。嘴上還是忍不住打趣:「你們說,這小紅肚子裡頭還有個小小紅,是不是能當兩個賣?」

    老錢接下話來:「那得看是不是帶把的,要是帶把的肯定不行,誰願意娶了個娘們搭上一個爺們?要是不帶把那就好了,一下子就娶了倆,比皇上都牛!」

    三驢子累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說:「就現在這樣兒,人家一個子兒都不帶給咱的,誰娶媳婦願意娶個大肚子?咱得等這肚子裡的小崽子生出來才能找人家談買賣。」

    我這還是頭一回聽說死人還能生孩子。

    三驢子見沒人應話,不無得意地解釋說:「這人死了,肚子裡要是有孩子的話,只要長成了,自個兒就能出來。人死了身子裡面會生出不少氣來,就這麼擠著擠著就給擠出來了,由不得小的願不願意呢。這小紅肚子挺那麼大,不一定什麼時候就能生出來,得看著點兒。等那時候,咱就能把母子倆或母女倆給賣出去了,收到錢後就等著數票子吧!」說這些我們倆不懂的東西時三驢子一臉的得意,像是吃了紅燒肉似的喜笑顏開的。說完之後又呼哧呼哧喘了幾大口氣,「來,你們倆誰來換換我?」

    我自然不願意去扛,活的還沒扛過呢,直接扛個死的?算了吧。我就推給老錢:「老錢來,老錢來……」我轉過身子,哪兒還有什麼老錢?老錢又跑哪兒去了?這狗東西怎麼就喜歡玩這個?

    把屍體平放在路面上,我和三驢子原路往回走,又不敢大聲喊他,怕萬一被趕夜路的人看見就麻煩了。只能壓著嗓門試探地喊著,走了十幾步也沒看見人。我們倆就分頭向小路兩邊兒快沒膝蓋深的荒草裡去找找看。

    又走了有二三十步,我給什麼東西絆了腳,順勢摔了出去。嘴巴不知道是摔在了什麼東西上,只覺得熱乎乎的,也臭烘烘的。

    「老哥,你踢我幹嗎?」

    老錢?方才絆在老錢身上了。我一邊抹著嘴巴一邊問他:「你他娘的蹲這兒幹嗎呢?」

    「拉屎!」說著撲哧一聲躥出來一堆,這老鳥還很享受似的呻吟了一聲——「舒服」。

    我嘴巴上,屎?

    這狗東西嘿嘿笑笑,「我拉了兩泡,躥稀了。」手還指著方纔我嘴巴摔到的地兒,一堆稀屎。

    我現在最想幹的事兒就是掄圓了胳膊狠狠揍他一頓,在大襟上擦了擦嘴巴,罵他:「你個渾犢子,拉屎怎麼也不吱個聲?」

    老錢折了兩根荒草象徵性地擦了擦屁股,提著褲子說:「我看著一個紅影子從我旁邊飛了過去,我就追了過來,然後又看不見了。後來又想大便,於是蹲在這兒拉了泡屎,哦,不對,兩泡。」

    「紅影子?」

    老錢把剛擦完屁股的手搭在我肩膀上:「也許是我太緊張了,眼睛出毛病了。走吧!」

    我和三驢子一面埋怨著老錢一面往回走。走著走著,老錢突然停了下來,伸開胳膊把我們倆也給擋住。像是看見了什麼嚇人的東西,眼珠子盯在前面,豆大的汗珠順著腦門兒往下淌。

    順著老錢看去的方向,我轉過頭朝前面看。小紅的半個屍體沒進了荒草裡,像是正被什麼東西吃力地拉著一點點往荒草裡挪動。

    我壯著膽子大喊了一聲:「誰?」聲音明顯抖得厲害。

    喊聲剛落,小紅的屍體就不動了,荒草裡卻一片緊接著一片地晃動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裡面瘋跑,越跑越遠。當時我還傻乎乎地想,可能是野兔子野狗之類的吧。

    三驢子嘴裡惡罵了句:「媽的,咬壞了就不值錢了!」他拔腿就跑了過去,把屍體拉回到路面上,仔仔細細檢查著,我估計他看他媳婦都沒這麼仔細過,嘴裡念叨著,「一點兒傷都沒有,真好真好。什麼東西那是?」

    「不對!」老錢鬼叫了一聲,下面的話急得沒能說出來,手顫抖著指向屍體的肚子。我定眼一看才發現肚子不那麼鼓了,癟了下來,像是一個大皮球突然給人放了氣。肚子裡的崽子呢?

    我感覺那個孩子就躲在離我們很近很近的地方,隨時可能上來把我們全部給殺掉。可是,我們前前後後都找了個遍就是沒有發現孩子的身影。難道是被方纔那個野狗之類的東西叼走了?

    三驢子喊我們過去,說方才晃動的荒草裡有兩排血腳印,特別小,也就一寸左右長,但明顯是人腳的形狀,看得我倒吸了口冷氣。三驢子皺了皺眉,說:「小孩兒的腳印?」我們倆認同地點了點頭。

    我往荒草裡望了望,估計已經跑遠了,已經看不見荒草晃動的跡象。

    難道那個小孩兒從小紅肚子裡出來的時候,還是活的?更主要的是,能留下那麼長的血腳印,一直通到那荒草裡很遠的地方,還沒有停下來。這麼說來,難道那不是人?不是和我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的?

    我越琢磨越害怕,卻還忍不住往深裡細想。老錢和三驢子也是滿臉的驚恐之色。我們三個回到路面上,圍著那屍體坐下來。意外地發現路面上也有一道血跡,於是我們把屍體擺回我們起初放的地方。最後發現血跡正在小紅的兩腿之間。看樣子,那嬰兒真的是從小紅肚子裡頭出來的。

    我腦門上的汗珠冰冷冷的,好在腦子還算是清楚,記得方才三驢子講得頭頭是道的,問他:「死人肚子裡頭爬出來的嬰兒能是活的?」

    三驢子搖了搖腦袋,老錢搶著說:「就算是活的那麼小也不能跑吧?還……還……」指著地上小紅現在的位置,又指向荒草,意思是能拉那麼遠。

    在小紅身上看了看,小紅肩膀下面的地面上濕了一塊兒,應該是血。我摸了摸小紅衣服肩膀的位置,「濕的!」

    三驢子也伸手摸了摸,又把鼻子湊過去聞了聞,「血!」往下扯了扯小紅的衣服,露出她的肩膀來,肩膀上竟然沒有傷。這麼說這血應該是從那嬰兒的手上留下的,在拉小紅的時候吃力勒出來的,或者本身手上就有血,手就是血做成的。

    沿著血腳印往裡面走了幾丈遠,怕再出現什麼別的變故,屍體一直扛在我的肩上。幾丈走下來,小腳印的血跡一點兒都沒有變淺。看來這血是那嬰兒身上的,不然不可能走了這麼遠還沒變淺的痕跡。或者說那個嬰兒的腳就是完全由血做成的,還有手,甚至那就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就像是一個長成了人的模樣的大血塊。

    血腥味兒很濃,我們三個都有要吐的感覺。再加上腦子裡的胡亂想法,我感覺越來越難受了。還是折回去抓緊趕路為好。

    這一路上走得心驚膽戰的,生怕再出現什麼怪事兒。進村子的時候已經將近後半夜三點。再過一個多鐘頭天就該濛濛亮了。

    我們把小紅的屍體放到磨米坊裡。畢竟誰也不願意把鬼森森的死屍扛家裡去,長得再好看也不行啊!

    我出去弄了點兒乾草蓋在屍體的身上,也好把她藏起來,免得讓人發現了。折騰了一晚也困得不行,準備回去睡個好覺再說。三驢子倒是還戀戀不捨地站在屍體面前搖頭歎著氣,「我老娘們還不如人家小紅,人家死了都能生個孩子出來。她倒好,唉……」

    我和老錢看他那孬樣兒,就差掉眼淚了,忍不住過去扯他,我還故意嚇他:「那小紅的血孩子沒準兒鑽你老娘們肚子裡去了,看生出來不嚇死你!」他倒是一臉的不在乎,撇撇嘴巴說:「哼!我看那還真不錯,最好是個帶把的,腦袋上沒毛兒都沒啥關係,嘴巴子上有就行!名字我都給他起好了,但那娘們就是他媽的不給你生啊!」

    我和老錢就問他:「你給你兒子起的啥名啊?」

    三驢子吸了吸鼻子,牛哄哄地說:「四驢子!」

    十個月後,三驢子家老娘們真的生了,孩子還真是個帶把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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