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明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那麼,我們現在來假設另一種情況——這個實驗如果成功了,那於成的爺爺就通過『轉生』的方式活了下來……」
「等等,你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宋靜慈打斷聶明的話。
「什麼?」
「按那個本子上寫的——『轉生』是要把一個人的靈魂注入到另一個人的身體中,那麼,於成的爺爺如果要轉生的話,必然要找一個被轉生的人才行。」
「可是,本子上沒寫這個人是誰。他會是誰呢?」
宋靜慈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這個人必須要肯乖乖地配合才行。可是,誰會願意讓別人的靈魂來侵佔自己的身體,然後自己的意識完全消失掉?」
聶明點點頭:「確實……如果是這樣,恐怕沒有人會願意。」
「而且,那個本子上說,最好是小孩子,那樣會容易得多。」
「嗯……而且這個人還必須要在轉生之後以一個合理的名義來繼續進行這項研究。」
「是的,這說明不能找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外人。」
說到這裡,聶明和宋靜慈同時抬起頭,眼光碰到一起。
「難道……」宋靜慈深吸了一口氣。
「的確,我也想到了,如果要符合這樣幾個條件,那這個人,有可能就是……」
「於成的父親!」兩個人一起喊出來。
「天啊!仔細想想,如果於成的爺爺用自己的兒子來做轉生的對象,那真是再理想不過了!」宋靜慈驚呼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於成的父親實質上是於成的……爺爺?」聶明感到難以置信。
這個時候,宋靜慈突然將頭垂下,張大了嘴。
「怎麼?你還發現了什麼?」聶明問。
宋靜慈用手捂著嘴,猶豫著說:「我……我還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麼?」
「你記不記得幾天前,我們去於家,於傑跟我們說的一些話?」
聶明疑惑地望著她。
「於傑說,他父親臨死前,把於成叫到那間白房子,結果一段時間後,於成就抱著父親的屍體走了出來……他還說,於成和父親非常相似,都是怪人,尤其是在他們的父親去世之後……」
「等等,等一下……」聶明用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驚訝地說,「難道……」
「這個實驗可能根本就不止做了一次,而是兩次!」
「你是說,於成的父親又通過『轉生』的方式將靈魂轉移到了於成的身上?」
「這完全有可能!」
「我的天!」聶明用手按著頭,感到思緒變得混亂無比,「這豈不是說,於成祖孫三人,其實在骨子裡都是同一個人?」
他想了一會兒,說:「這樣看來,你父親臨死前留下的那幾段話我們就全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他看到了這個本子,知道了這個秘密,自然是非常震驚和不安。於是,他準備去驗證這件事的真實性……」
「宋律師用某種方法證實出這件事情是千真萬確之後,感到非常驚慌和惶恐,他害怕有一個人會來要他的命——」
說到這裡,聶明停了下來,宋靜慈望著他。
「可是,老律師說的這個『他』到底是誰?」聶明自言自語地說。
他們沉默了幾分鐘,都沒有說話。
「我……有個大膽的設想。」宋靜慈忽然開口道。
聶明轉過頭望著她。
「我在想,我父親在留言中提到的那個『他』會不會就是於成,或者說,是於成身體裡的那個靈魂。」
「你是說,那個活了一個多世紀的靈魂殺死了你父親?」聶明驚訝地說,「可是,這怎麼可能?」
「那個小本子上不是說,人的靈魂其實就是一種能量嗎?是一種我們通常無法看到的微小粒子組成的能量體。」
「你是說,那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鬼魂』?可是,如果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死後,他的靈魂都能去隨意殺人,那這個世界豈不是早就亂套了?」
「但你剛才都說了,那是一個活了一個多世紀、在三個人體內存活過的靈魂。他的能量究竟有多大,可能根本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 聶明緊皺著眉,他感覺這件事已經遠遠超越了他的常識範圍,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而且,我父親的留言裡有兩句話,你也注意到了。『他現在到底算是什麼?』、『他還是人嗎?』——這下,就可以解釋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了。」宋靜慈說。
聶明低下頭,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一下驚叫起來:「如果是這樣,那麼那天晚上在老律師家中,我看到的那個黑色人影,難道就是……」
說到這裡,他打了個冷噤,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天啊……它還在那裡,它根本就沒有走,還一直待在我父親的家裡!」宋靜慈大叫道,「這真是太可怕了,你真的看到了那個鬼魂!」 「可是,它為什麼還要一直待在那裡?」聶明問。
「也許……它是為了在那裡等我們?」
「等我們!它等我們幹什麼?」聶明嚇了一大跳。
「等待我們幫他完成『轉生』。」宋靜慈臉色蒼白地說。
「這……」聶明被嚇得向後一仰,「這豈不是說,它隨時有可能來找我們,出現在我們身邊?」
「啊!別再說了,聶明!」宋靜慈用手緊緊摀住耳朵,「別再說下去了!」
十五
聶明再次點燃一支煙,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嘴裡不停說著:「要真是這樣,那真是見鬼了!糟透了!」
「算了,聶明。我們不要再調查下去了!」宋靜慈幾乎是帶著哭腔,「這件事太可怕了,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聶明歎了口氣:「看來,也只有如此了。現在,我們只有自求多福了。」
接著,兩人沉默了好幾分鐘沒有說話。
聶明抬起手,看了看表,這才發現,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我得走了。」聶明將煙頭掐滅,「你也該休息了。」
他站起身,忽然想起了什麼,說:「對了,那個小本子,我想還是由我來保管吧——畢竟,於成臨死前是委託我來處理這個本子的。」
宋靜慈點點頭,說:「好的,你拿去吧——可是,你準備怎麼處理它?」
「我暫時還沒想好——也許會把他交給於傑吧。這本來就是他們家的東西。」他說著,把門打開。
宋靜慈把聶明送到門口,正在準備告別的時候,聶明忽然發現門口的垃圾袋裡有一包東西,看起來有些熟悉。
他彎下腰,撿起這包東西,竟然發現這是從於家拿回來的,老律師留下的文稿和資料。
「你把你父親的東西丟掉?」聶明不解地望著宋靜慈。
「噢,聶明。」宋靜慈露出痛苦的表情,「你知道,我無法面對這些東西,只要一看到它,我就會想起我父親,讓我傷心好一陣。」
「可是,就這樣丟掉也太可惜了。」聶明搖著頭說,「不如讓我來保管它吧,當留個紀念。」
「你願意就拿去吧。」宋靜慈苦笑著說。
「那好,再見。」
回到家,聶明已經疲憊不堪,他倒在床上,不出五分鐘就進入了夢鄉。
那個小本子,就放在他身旁的書桌上,聶明用一本厚書將它壓在下面。
第二天早晨,聶明在餐廳吃完了早餐,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這時想起,應該把那個事關重大的小本子放到一個更加安全、穩妥且不易被發現的地方。於是走到書桌前,掀開那本厚書。
突然,他愣在原地——那個小本子不見了!
汗珠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從他的額頭上沁了出來,聶明向後倒退兩步,神經一下繃緊了。
他趕緊衝出房間,在廚房找到母親,大聲問道:「媽,我放在桌上的那個小本子呢?你看到了嗎?「
「哪個小本子?」聶明的母親問。
「就是……什麼封面都沒有,大概三十幾頁……」
「哦,是那個本子啊。」母親笑著說,「我早上打掃房間時看到了,我怕散著會弄丟,就放在你書桌的抽屜裡了。」
聶明頭也不回地跑回房間,打開書桌抽屜——還好,只是有驚無險,本子安然無恙地躺在抽屜裡。
聶明長長地鬆了口氣。
這時,母親也跟著趕過來,問:「找到了吧?怎麼,這個本子很重要嗎?看你緊張成那樣。」
「是的,非常重要。」聶明說,「還好,我找到了。」
「那就好,我剛才擦桌子時把它弄散了點兒,就把它整理起來了。你數數,是29頁沒少吧?」
聶明愣了一下:「什麼?29頁?」
「怎麼,不是29頁嗎?我剛才數的時候就是29頁。」
聶明張大了嘴,他趕緊把這幾十篇紙數了一下——果然是29頁。
「媽!你剛才收拾房間的時候,沒弄丟一頁吧?這個本子……應該有30頁啊!」聶明焦急地說。
「不可能弄丟。」母親肯定地說,「我記得相當清楚,我把它整理起來的時候就是29頁。」
聶明愣了幾秒鐘,在書桌、地板、床下搜尋了一遍,沒有看到任何紙張。
聶明緩緩地坐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竟然疏忽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從拿到這個小本子到現在,根本沒有數過它是不是有三十頁!
他開始回憶。從找到這個本子、打開、翻閱,一直到現在拿回家來,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一個環節可能會在中間弄丟其中的一張。
這麼說,這個本子是從他們拿到手就只有29頁?那麼,還有最後一頁呢?
聶明立刻想到,可能是老律師將這最後一張紙藏在了另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或者是已經毀掉了。但有一點毫無疑問——這最後一張紙上,一定藏著一個更為重要的秘密!
想到這裡,聶明立即站起身,他將那29頁紙放在一本厚厚的大書中藏好,然後走出家門,喊了一輛出租車——他要把這件事告訴宋靜慈。
二十分鐘後,聶明來到宋靜慈的家,他按響門鈴。
等了幾分鐘,沒有人來開門,他又按了幾次,仍然沒有反應。
聶明歎了一口氣,看來宋靜慈和她的弟弟一起出門了,沒在家裡。
聶明滿懷惆悵地吐了一口氣。帶著失落的情緒,他又重新回到自己家,坐在臥室的皮椅上。
過了半個小時,聶明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做任何事情——他滿腦子都在猜測著那最後一頁紙上到底寫了些什麼隱秘的內容。
百無聊賴之中,聶明的眼光集中到昨天從宋靜慈家拿回來的那包文稿和資料上。他伸出手,從裡面拿了幾個筆記本和幾本文稿出來。
聶明一邊用手撐著頭,一邊隨意地翻閱著這個老舊的筆記本——從內容上來看,這應該是宋律師用於記載雜事的備忘本,上面零散地寫著一些工作提示、電話號碼和生活隨筆。
聶明看著看著,撐著頭的手緩緩移開,身子也慢慢坐直,他的眉頭越皺越攏,似乎發現了什麼。
這個本子上有幾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二月驚蟄那天,接到一個十多年未見面的老朋友的電話,聊得非常開心。
九月初十,食物中毒事件的一審判決結果出來了。
六月小暑,終於下了一場大雨。
四月初九,我參加了一個關於醫學和法律的會議。
……
聶明將這個本子快速地翻了個遍,又拿起另一個本子,飛速地翻閱著,隨後又瀏覽了幾個本子。
緊接著,聶明猛地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拿起上面的一個日曆,掰著指頭算了起來。
不到兩分鐘,汗珠從他臉頰滾落下來,聶明大叫一聲:「天啊!竟然是這樣!」
十六
聶明從家裡飛奔到街上,迅速攔下一輛計程車。
「到市立公墓!」他急切地對司機說。
市立公墓建在這個城市的近郊,環境幽雅,清淨肅穆。一座座白色的墓碑整齊、規則地排列著。這個時候,只有不到十個老人站在各自已故的親友墓前,默默哀悼。一片聖潔莊嚴的氣氛。
聶明滿頭大汗地闖進公墓,一邊跑一邊注視著每一個墓碑,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幾個老人皺起眉,對他投來異樣的目光。
二十分鐘後,聶明站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腳步。
他緩慢地蹲下來,眼睛凝視著墓碑上面不到三十公分高的小花台——上面栽種著一些淡黃色和白色的花。
聶明嚥了口唾沫。他將手伸進花台的泥土裡,來回摸索著——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
他從花台裡,扯出來一個小塑料袋。他能感覺得到,裡面裝著一張折成小方塊的紙。
聶明將花台的泥土蓋上,再輕輕地拍了兩下,將它恢復原狀。然後,他顫抖著雙手打開這個小塑料袋,將裡面的那張紙展開,紙上只寫了兩句話。
聶明看完後,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從一開始,我就全都弄錯了……」他驚呼道。
突然,聶明猛地抬起頭,似乎在一瞬間想起了什麼,他撒開雙腿朝公墓大門飛奔而去,再次攔下一輛出租車。
「到北城的於家莊園!快!」聶明吼叫著。
車子到達後,聶明瘋狂地衝進於家莊園的大鐵門,正在門口的管家嚇了一跳。
「聶明?你怎麼……」管家看到滿頭大汗,一臉驚慌失措的聶明,感到大惑不解。
聶明一把抓住老管家的肩膀,大聲問道:「剛才宋靜慈有沒有來過?」
管家身體向後傾斜了一下,顯然是有些被嚇到了,支支吾吾地說:「是的,宋小姐……在大概一個小時前就帶著她的弟弟來了。」
聶明放開老管家,沒命地朝於家那棟大房子跑去。
聶明跑到門前,一把推開虛掩著的大門,他大口喘著氣,瞪著雙眼——正坐在客廳喝咖啡,看早報的於傑和身邊的女傭同時嚇了一跳。於傑端在手中的咖啡潑了下來,濺在他的腿上。
「聶明?你幹什麼?」於傑皺著眉,疑惑地問。
聶明幾步走到於傑的跟前,大聲問:「宋靜慈呢?」
「宋靜慈?我怎麼知道?她怎麼會在我這裡?」於傑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聶明。
聶明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天啊……」
於傑似乎還想問什麼,但聶明已經轉過身,向門外跑去。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再次轉身望向於傑,問道:「你上次跟我講過,說你父親有一個朋友,經常來你們家找你父親,對不對?」
於傑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