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冰冷的話語,楚原心頭一疼。但他明白,兩人間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無論蘇梅爾說得如何好,無論森藍如何看好他們,也無論蘭斯洛如何肯定楚原的身份。
但這都不是兩人在一起的理由。
楚原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
「楚原統領,聽說你在西北可是建立了不是功勳啊。」黛麗絲冷冷地望著楚原。
楚原淡淡地道:「不過是盡帝國軍人的職責罷了。」
「哦,是嗎?」黛麗絲揚了揚下巴,「打仗累嗎?」
楚原面容苦澀,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跟這一輩子最大的難題就是舞會該穿什麼裙子的女孩兒解釋打仗是什麼味道。
他抿了抿嘴唇:「還好。」
黛麗絲冷冷一笑:「我聽說楚原統領在西北浴血廝殺,為了光復帝國領土幾經生死磨難。但今天一見,除了你臉上這條不深不淺的刀傷外,倒是沒見到有什麼缺胳膊少腿的。」
楚原深吸了口氣,心頭突地燃起一陣怒火。他微微沉默,之後伸出手,緩緩解開胸前的紐扣,褪下了墨綠色的軍裝。
黛莉絲公主捂著嘴,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這男人的身體,眼中充滿了驚駭之色。
是什麼樣的爭鬥,才能在身體上留下這樣的傷痕?!
在楚原那俊美到近乎妖異的面容下,卻是一具已經被戰火燒灼得殘破而近乎恐怖的身體。
一條長長的刀痕,從楚原的左胸蜿蜒而下,直至右腹,在這樣的刀痕下,隱藏著的就是幾乎被開膛破肚的命運。在這刀痕的末端,有一個碗口大的圓形傷疤,不知道是被什麼武器刺穿造成。在他的左肩上,肩頭那一塊肌肉已經被擰成了一團,看不出是被什麼武器擊打造成。
在這三處傷痕以外,就是密密麻麻、犬齒交錯的各種刀傷、箭傷佈滿了整個身體。
看著黛麗絲公主震驚的神色,楚原自嘲道:「公主殿下,不知道這些傷疤可讓您滿意?」
黛麗絲神色呆滯,沒有說話。
楚原撇著嘴角,殘酷地笑著,指著那條最長的刀疤道:「這裡,這是九年前克羅多與薩拉斯那五年鏖戰中留下的。那一年我十三歲,當時這一刀已經將我開腸破肚,但萬幸的是沒有傷到內臟。當時腸子順著傷口留了出來,又被我死命地塞了回去。然後,我捂著傷口跑了十五公里,這才找到自己的部隊。」
話音一頓,又指著左肩那團死肉:「這是克羅多對薩拉斯戰爭的最後一年,當時我還在薩拉斯服役。雷霆不愧是戰天將軍手下第一猛將,即使是偷襲,我依然沒有能討到好。這一擊之力幾乎將我的整個肩頭擊碎。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每逢陰雨天氣,這裡都會隱隱作痛。」
「還有這裡。」他手指移向右腹,「這是年前征討耶羅郡時留下的。特洛亞佔領耶羅郡九年,建築防禦工事無數。我帶領一支萬人部隊向特洛亞軍陣地發起衝鋒,但特洛亞的戰弩部隊上來就是一輪齊射,小臂粗細的戰箭只一輪,就將兩千人釘死在了戰場上。當時我擋開了三支戰箭,但實在是沒有力氣擋第四支了,被刺穿腹部釘在了戰場上。」說到這兒,楚原自嘲道,「不過,魔神大人似乎對我這個滿手血腥的人沒什麼興趣。在被釘在戰場上兩天後,打掃戰場的部隊從屍體堆裡把我挖了出來……」
「還有這兒……」
「不!別說了!」黛麗絲公主含著淚,撲到了楚原的懷裡。
溫玉入懷,楚原喉頭一堵。只覺得兩行熱淚順著黛麗絲的臉頰滑下,流淌到自己的胸膛,順著那猙獰的刀傷滑下,燙得他心頭一陣發熱。
「你知道我這兩年有多擔心,有多想你嗎?我一直在害怕,怕你忘了我,怕你死在那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黛麗絲聲音哽咽,「但是你……你為什麼一見面就這麼對我?!」
楚原嘴唇微微發抖,眼中一片痛苦之色。
黛麗絲將頭深深地埋在楚原懷裡,細嫩的小手輕輕摩挲著那長長的刀痕:「這些……還疼嗎?」
「平時沒什麼,颳風下雨的時候會有些疼……」楚原聲音有些苦澀。
黛麗絲揚起頭,晶瑩的淚珠還掛在她那潔白純美的臉頰上。
她看著楚原那俊美的臉龐,柔聲道:「你的苦我知,就如你知我一般。世人棄你、唾你、憎你、恨你,唯我憐你、愛你、惜你、疼你……只盼,只盼你不要拒絕我……」
楚原苦笑著,聲音有些乾澀:「你,你是帝國之花,公主之軀,而我……雙手染滿獻血,更是背負阿修羅之名……我怎能配得上你!」
黛麗絲看著楚原那深邃如黑夜的雙眼,喃喃地道:「這裡沒有什麼公主,也沒有什麼『阿修羅』。有的,只是你、我……」
楚原鼻頭一酸,喉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胸口彷彿有一團火焰熊熊燃燒,燒得他有些模糊了起來。
恍惚中,似乎有一張溫熱的小口順著那道傷疤緩緩輕吻而下,小巧柔滑的舌頭輕舔著那傷口……
迷糊中,黛麗絲公主的聲音如同從九天之上傳來:「我會把你的傷口撫平,以後,它們都不會疼了……」
明月當空,皎潔而溫婉的月光灑落大地。
夜,醉了……
只是,無論是黛麗絲還是楚原,他們都不曾發現,在那一片林木之中,一雙冰冷陰毒的眸子正死死盯著他們,將他們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你是我的,你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的!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冰冷的聲音宛若惡魔的低吟,迴盪在那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