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所破陋的茅屋,顧無恨撫摸著手中散發著冷冷清輝的三尺青劍,眼神流露出猶如對待情人之時的柔情。
可能是歷經太長時間的沉澱,『天魔絕情劍』的劍鋒已有幾分粗鈍,有愧神兵之姿;顧無恨感覺在接觸『天魔絕情劍』時,靈魂深處似乎找到了共鳴,如若不是如此,他定會把手中之劍當作廢鐵摒棄。
在劍身磨挲著的手指驀然停滯,顧無恨把『天魔絕情劍』用厚實的黑布包裹起來,綁在背上;一個縱躍從簡陋的屋子窗口掠過,身軀落於地面之後,向周圍觀望了一番;由於此時正是深夜,即便顧無恨的眼力非常人可比,可也是張目四丈之外不見一物。
顧長恨陰鷙的眼神斜視了一眼西北方向,暗哼一聲,便向東北方向奔去。
顧無恨的速度奇快無比,雙腳所到之地揚起陣陣灰塵,由於身穿黑衣和那黝亮的黑髮彷彿使他和黑夜融為一體。
『追來了嗎?真是纏人的傢伙,如若我不是有傷在身,定要把這些可恨的雜碎抽筋剝骨』顧無恨心中頗為不甘,自己堂堂一個五階武者,現在居然被一群修為只有四階,甚至是更弱的人所追殺,真是奇恥大辱。
逃了八里路,顧無恨感應到後方的教廷鷹爪還是窮追不捨,自己現在的速度亦是無法擺脫他們。
就在顧無恨心慌之際,他的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呼嘯;數十人出現在他的前面,擺出菱形的陣勢。
『該死,居然中伏了…』顧無恨停下了腳步,神色凝重的望著前方眾人,從背上抽出常用的佩劍;在沒有瞭解『天魔絕情劍』的奧妙之前,顧無恨可不敢輕易使用它。
顧無恨前方數十人之中,只有一人身穿青衣,其如都是衣著白衣,可曉他是領頭之人,此人為光明教廷的青衣階級使者,名喚裡迪斯,此時他的臉色很難看,他清楚前面那個黑衣蒙面人是五階強者,此前他單槍匹馬闖進光明教廷的禁地,盜取了大陸第一凶兵的『天魔絕情劍』,還能在兩百人的圍剿中突出重圍;而且在光明教廷總部獨戰三名五階藍衣使者,結果殺一人傷兩人,即便裡迪斯知道顧無恨此時已經身受重傷,也不敢大意,被拔牙了的老虎還是老虎,單單是它的蠻力也不是狼群所能媲美。
裡迪斯心裡更加忌憚的是那傳說中的神兵,他心想:如果對方能夠使用『天魔絕情劍』的話,也許只要一個眨眼的時間就能把自己一方數十人斃命。
裡迪斯在埋伏的時候已經思量過對策,故而此時他出言對幾丈之外的顧無恨說道:「閣下擁有一身高強的修為,為何要奪取本教的禁地神兵,此舉當是自取滅亡。」
顧無恨冷哼一聲,只是靠這一句話的判斷,他就清楚了對方有意拖延時間,想等後方的同伴到來再剿殺自己,暗嘲裡迪斯不識大局。
如顧無恨所想,倘若裡迪斯和身邊的幾十人一起圍攻他的話,那顧無恨一時之間也無法脫身,拖到後方的援兵一到,鬥氣消耗極大的顧無恨肯定必死無疑。
心思一轉,顧無恨打算將計就計,和裡迪斯胡扯一下,藉機回復一些氣力,遂道:「青衣使者過獎了,我也是受人所托不得已才到貴教禁地冒險。」
「哦?不知閣下受何人所托?」裡迪斯奇道,他也只是有一些小聰明,對大局的掌握還是不足,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顧無恨說的『受人所托』自然是瞎扯,不過既然對方那麼配合自己,不製造一些疑點給光明教廷那就是對不起自己了。
「倘若我說出那個人的是誰,就算今夜能夠逃去,結果也是死路一條,請恕我不能相告。」顧無恨語氣黯然,彷彿已經對前路不抱任何希望。
裡迪斯其實也挺佩服顧無恨,聽對方的語氣也就二十幾歲的年齡,修為便到了五階,還能在三名同等級的高手圍攻之下逃竄,那是擁有何等高強的本事。
佩服是佩服,但對於大事也不能夠含糊,裡迪斯也不追究顧無恨所托之人的真偽,勸道:「如果在下留下我教神兵,我以人格擔保,定當放閣下離去。」
裡迪斯盤算如果顧無恨真的交出神兵,那麼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圍殺他,不答應也不要緊,那就繼續拖時間等援兵。
顧無恨有點被裡迪斯氣笑了,你的人格能值幾個銅幣,光明教廷是出了名的翻臉不認人。
「哈哈…男兒手提三尺劍足有縱橫天下,如若我在尚有一戰之力時作出妥協,當真愧對十八代先輩。」顧無恨大義凜然,一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的樣子,無意間說出的『十八代先輩』又給了對方一個信號。
裡迪斯被顧無恨的豪情有所觸動,他不懷疑對方會在此刻說謊,畢竟只要自己援兵一到,顧無恨更加是強弩之末;裡迪斯也發覺了顧無恨還不能使用那柄神兵,他也是暗怪自己膽量太小,上古神兵哪裡會那麼容易被人駕馭。
裡迪斯現在倒是真的想和顧無恨好好聊聊,說道:「既然閣下上有十八代先輩,為何不作一代人傑呢?到本教盜取神兵,便是賊子,豈不是愧對先輩嗎?」
「此事乃是先輩受人所托,若是我不遵從,便要賠上全族數百條性命,不然我哪願單身闖進貴教禁地。」顧無恨一邊在瞎扯,一邊快速回復著自己的鬥氣,此時他的修為已經從原來的三階巔峰直bi到四階巔峰,如若是普通的武修者恢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恢復速度,顧無恨的特殊之處來源於他修煉過『天魔寶典』,鬥氣與常人大有不同。
就在裡迪斯想要繼續出言之時,顧無恨後方的追殺者也來了,人數有五十多人,三名青衣使者為帶頭人。
剛追來的一位中年青衣使者對裡迪斯瞪了一眼,惱恨他為何不先動手;此青衣使者和裡迪斯截然不同,行事毫不拖拉,立馬吩咐所有人把顧無恨包圍起來;此人名為埃裡卡,在光明教廷青衣使者當中也算一號人物。
裡迪斯的本部人馬加上埃裡卡帶來的人把顧無恨團團圍住,魔修者都在喚起水牆以免顧無恨逃出重圍,武修者都手持一柄受過聖光祝福的劍器,紛紛凝聚起鬥氣,準備一哄而上,剿殺顧無恨。
其實顧無恨在看到光明教廷只追來了幾個藍衣使者,那是鬆了一口氣,暗幸光明教廷的紫衣使者沒有趕來。
光明教廷使者的實力階級,從衣著顏色就可以判斷,白衣使者都在三階的修為,青衣使者都在四階的修為,紫衣使者均在五階的修為;之前顧無恨殺死以及重傷的三個五階強者便是光明教廷的紫衣使者。
顧無恨覺得此刻自己就算遇到一個紫衣使者還是能夠抗衡,但他卻不敢對周圍的過百人看作兒戲,人海戰術可不是說笑的。
顧無恨已經打定主意要一口氣強行突破教廷使者的重圍,繼續往東北方向逃跑。
埃裡卡大手一揮,五十多個教廷使者持劍攻向顧無恨,劍光在黑暗中不斷交錯。
顧無恨神色如故平靜,毫無畏懼之意,看著就快要傷害到自己的兩個教廷使者,向前踏出一步,瞬間向左側橫移,恰好避開了利劍。
顧無恨的身軀在移到左側兩丈之後,腳踝挫地一扭,身體猛然向右側回拉,就像被繩子困住的人,被蠻力拋出去又被硬生生的拉回來。
雖然已經對顧無恨詭異的身法見識過,但不少教廷使者看到顧無恨避開利劍的那一幕,渾身一激靈。
顧無恨的右手攥緊劍器,他想要一招斬殺剛才衝殺他的兩名使者,可又有兩名使者向顧無恨衝了過來,兩人雙雙出劍,分取顧無恨的脖子和腰身。
顧無恨只能放棄回殺敵人的念頭,不與其多做糾纏,抽身避讓,想要向後方強突。
顧無恨本以為自己的後方應當沒有太多的使者,孰料,已有十人呆在那裡。
顧無恨並不懼怕那十名早早嚴陣以待的使者,欲圖全力向前衝,突然迎面刺來四劍,他幾乎是本能反應的向後仰身,身子橫的摔倒在地,受其慣性,倒地的身軀貼著草皮又向前滑出好遠才停下來。
在黑夜裡面,顧無恨並不太能掌握得了敵人的蹤跡,加上他現在的修為比起巔峰時候差之甚遠,所以剛才沒有察覺到突如其來的敵人。
再一次避開數劍的圍剿,顧無恨一個鯉魚打滾,雙手向下一撐,從新站立起來,而二十幾名使者已經把他圍住。
顧無恨這時也明白了,每個教廷使者所處的位置看似混亂,卻暗地裡結成一張死亡獵殺網,把自己的逃竄路線全部封鎖,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恰當好處,有人倒下了,也會有其他人補上,沒有一絲給自己突圍的空間。
『活見鬼的劍陣…』顧無恨突圍的打算被硬生生壓制,他現在不得已慢慢和敵人周旋,無奈處於被動防禦的姿態。
一招擋開七八劍的連擊,顧無恨急轉回身又再使出一氣呵成的劍招,他的每一式都令到使者的劍刃不能傷他半分。
顧無恨bi退又一方的使者之後,三十多人從他的左側右側以及後方圍殺而來,看來是想把他砍成肉醬。
顧無恨把手上的劍器一扳,側身握著劍柄,腳底使勁抓地,身軀猛地向左側螺旋,『鏘』『鏘』,所有使者的攻擊都被他的利劍阻下,三方攻勢赫然而止。
使者們無可奈何,只能夠退後七八米圍住顧無恨,形勢又進入了僵持階局。
在不遠處圍觀戰局的藍衣使者埃裡卡,發現自己一方一時之間無法奈何顧無恨也不著急,他對光明教廷的這個劍陣很有信心,那是絕對不會輕易出現漏洞,況且他已經有了另一手對付顧無恨的計劃。
顧無恨喘著粗氣,後身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額頭上的汗水不停流下;剛才的戰鬥他是左顧右盼,高接低擋;對方的單個攻擊在他眼中不算得什麼,但敵人的攻勢是接踵而來,他擋下了左邊的劍招,本想追擊對方,卻又被另一邊的攻擊拖住。
顧無恨清楚,再這樣下去,自己不用教廷使者用劍刺死,就已經累死了。
教廷使者也有不少人的氣力消耗巨大,精力充足的只剩下二十多人而已,就是這二十名教廷使者,他們齊喝一聲,『粉碎』,同時襲向了顧無恨,劍刃紛紛直取要害。
顧無恨面對這樣的攻勢,只可選擇穩妥的格擋劍式,他的招式頻率實在是太快,把所有使者的劍招,一式一式擋開,可使者的攻擊還是疾風暴雨一般,被擊退了的人很快又跟上迎擊。
在顧無恨一面對敵,一面思慮對策之時,遠方傳來一個聲音,『全退』,瞬時,二十名使者突然之間有默契的一致退卻。
顧無恨在原地微微錯愕,把眼皮上的汗珠抹了一把,暗想:他們不會是想放過我吧?
教廷使者自然不是要放過顧無恨,剛才沒有參加戰陣獵殺的使者足有五十多人,且全部是魔修者,其中包括了四名青衣使者,他們在顧無恨苦苦面對教廷劍陣的時候,一起用魔力喚起了近百個火球,打算用其轟殺顧無恨。
顧無恨剛才並沒有留意其餘教廷使者的舉措,望著四周在空中漂浮的火球,也明白自己上當了,但他並不慌張,別有深意的撩撥了一下自己繁密的眉毛,眼眸閃過一絲狡黠。
火球畢竟是沒有靈魂的死物,不能夠根據敵人的變化而改變行動。
顧無恨決定將計就計,近百個火球的襲來,看似他將會無所遁形,其實不然,這對於顧無恨來說是一個逃命的大好機會。
顧無恨瞬時運轉『天魔寶典』裡面的功法,凜冽的氣勢驟然朝著讓人恐懼的陰邪而去,他的嘴角勾起詭異的笑意,更是把此份氣勢舒揚到極致。
幸好是顧無恨的臉龐被黑布遮擋住,不然此刻他的神態絕對會令旁人生畏。
腳下向左右螺移了幾下,顧無恨迎著火球疾去,身影快捷的左右飄移,宛如鬼影魈魈,接連避過了數個火球。
「轟轟」火球悉數擊落在此前顧無恨所處之地,灰煙四起。
顧無恨這時也化成幾個魈魅黑影,避開了所處方向的火球,最後消失於眾人的視線。
教廷使者可以說根本就反應不及,誰都沒想到顧無恨會此等身法。
眼生生看著賊子從自己手中逃脫,埃裡卡此時可謂瞪目結舌,他圍剿顧無恨的戰術可以說毫無瑕疵,第一步把顧無恨的逃跑路線包圍的水洩不通,第二步用武修者圍攻,消磨顧無恨的意志力,第三步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發動火球群攻。
不甘心的埃裡卡抱著顧無恨也許已經被轟成碎肉的念頭,跑到火球擊落的地方審察起來,眼前的一切粉碎了他的美好願望,別說是碎肉,顧無恨就算是殘碎的布衣都沒有留下。
「埃裡卡,我們現在向東北那邊追去吧,或者能追上他。」一名站在埃裡卡身旁的青衣使者看到他面色不善,故而出言安慰。
「哼…誰知道這個賊子此前是不是故意向東北方向逃跑,打算在擺脫我們的追蹤後,再往其它方向逃走,況且我們連他是什麼樣子都不清楚。」
現在埃裡卡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作戰方式是不是太差勁,其實每個教廷使者都明白此乃非戰之罪。
裡迪斯帶著怯意來到埃裡卡的身邊,說道:「我在你們沒有趕到之前,在賊子的口中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哦?」埃裡卡驚疑道,雖然心裡還是惱恨裡迪斯膽子小錯過了伏擊顧無恨的良機,可現在只能壓下那股怒火,望著裡迪斯問道:「什麼信息?」
裡迪斯不會放過這個擺脫膽小罪名的機會,故而把自己和顧無恨的對話一字不漏說出來,也沒有任何的粉飾。
裡迪斯知道只有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才能得到埃裡卡的信任。
埃裡卡聽完裡迪斯的話,細細的琢磨,他也認為顧無恨說謊的機會不太大,畢竟那時候都生死一線了,也只有那些傳統家族才能培養出年輕的五階強者。
「我們把這件事和紫衣使者商量一下,才做決定吧;裡迪斯,你帶四十人去東北方向追查一下,有賊子的蹤跡馬上用暗號通知。」
「我一定會仔細追捕,不會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裡迪斯即使即使不願意做這個無頭蒼蠅,但也只能夠接下埃裡卡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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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廷使者西南方向二十餘里遠,顧無恨一瘸一拐的向前跑著,此時他的眼睛甚至是閉著的,他已經進入了一種潛意識求生的狀態,現在的他甚至說是處於昏迷,只是身體在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