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一把又一把鑰匙
蠅生是一重套一重的牢房
難得有蠅發現:
鑰匙其實是最大的牢房
只用了1秒鐘,野帝黑就忘記了自己的理想:做\愛大事業。
現在他要考慮至少1千個問題,而且每個問題都迫在眉睫。
其中最有可能辦到的是:他必須找個每天吃薄荷糖的人、那個人又必須經常不小心讓糖掉在地上。
只有吃了薄荷糖,他才敢靠近碧瑩兒說話。
所以,他只能懷揣著1000種焦慮,享受在碧瑩兒身邊的1001種幸福。
碧瑩兒好像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任何一種焦慮,這讓他很高興;
但碧瑩兒也根本感覺不到他的任何一種幸福,這又給他多添了1種焦慮。
從中,他竟然無意中得出了兩個永恆的公式:
愛情=焦慮+幸福
焦慮=幸福
最讓他驚異的是:碧瑩兒那麼愛笑,幾乎永遠在「嗡泠泠呵呵」地笑。
而且,她不只是用身和心笑,她還能讓身邊的每一樣存在和她一起笑。
比如:每一粒陽光、每一絲風、每一顆塵土、每一點水,當然也包括野帝黑身上的每一根細毛。
所以野帝黑髮現:就算自己沒有翅膀,只要碧瑩兒在笑,他就在飛、一直在飛、飛得他全身散開、散成一個個甜蜜的小顆粒、每一個小顆粒繼續一直飛、一直飛。
他也問過碧瑩兒,為什麼那麼愛笑。
碧瑩兒笑著說:「我沒有笑啊,嗡泠泠呵呵……」
「你看,這不是笑是什麼?」
「哪裡!哪裡?我怎麼沒聽見?嗡泠泠呵呵……」
「看,又笑了,又笑了!」
「哪裡!哪裡?我還是沒聽見,嗡泠泠呵呵……」
「你耍賴,明明在笑,看,還在笑!」
「才不,我剛才明明哭了一下,嗡泠泠呵呵……」
的確,碧瑩兒也會哭,也愛哭。
只要天一黑,她就會小聲哭起來……嗡泠泠嚶嚶……
那哭聲比最細的一顆草尖上、即將滾落的、最小的一滴露水更冰涼、透明和纖弱。
「你怎麼了?」
第一次見碧瑩兒哭,野帝黑驚慌無比,感覺全世界就要碎了一樣。
「我怕黑,嗡泠泠嚶嚶……」
「別怕,有我在!」
野帝黑不由得挪了0.7毫米,伏在碧瑩兒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貼近碧瑩兒,不由得心潮翻湧。
「你說為什麼天會黑呢?黑哥哥?」
這也是碧瑩兒第一次這樣叫野帝黑,野帝黑心裡一陣暖,激動得全身幾乎癱瘓性大脫臼。
他們一起縮在一棵樹捲起的一片樹葉裡,就連那片樹葉也簌簌顫抖起來。
「這個嘛……」野帝黑靈感泉湧、現編道:「你知道嗎?這個世界其實是一隻大蒼蠅,我們都在他的眼睛裡。」
「啊!?」碧瑩兒驚訝道。
「當然,這個蒼蠅特別特別大,不然他的眼睛怎麼會裝得下這麼多東西。至於天黑嘛,其實不是天黑,而是大蒼蠅累了,要睡覺了,不想看東西了,所以我們也就看不見東西了。」
「哦,然後呢?」
「然後嘛,你知道我們蒼蠅是沒有眼皮的,雖然不看東西,可是所有的小眼還都睜著,大蒼蠅也一樣,所以你往上看,那些亮點就是大蒼蠅的單眼。」
「嗡泠泠呵呵……以前我還以為那是沒落下來的雨滴呢!」
「現在知道了吧。」野帝黑無比得意,繼續信口開河:「還有呢,我們其實只是在大蒼蠅的一隻複眼裡,他的另一隻複眼裡還有一個世界,和我們這個世界一模一樣,不過剛好相反。」
「真的?!這麼說在那只複眼裡還有一個碧瑩兒?」
「當然啦,不過那個碧瑩兒名字叫兒瑩碧,是世界上最醜的一個蠅,也愛笑愛哭,不過是白天愛哭,黑天愛笑。」
「嗡泠泠呵呵……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這可難了,從來沒有哪個蠅能飛出大蒼蠅的眼睛。」
「真可惜,要是有蠅能飛出去就好了,我就讓他帶著我一起去。」
星窗外
如果沒有路
當然也就不會迷路
碧瑩兒睡著了。
野帝黑卻心潮起伏,反覆默念著碧瑩兒的那句話:
「真可惜,要是有蠅能飛出去就好了,我就讓他帶著我一起去。」
他想好好愛碧瑩兒,卻不知道該怎麼愛。
很久以前,他也曾望著夜空中的星斗發呆,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麼。
也從來沒有蠅能告訴他正確答案。
那些星斗那麼亮,也許真的是一扇扇小窗戶?
那麼窗戶外面是什麼呢?
這是蠅類從來沒有破解的迷,如果我能破解那該多好?
越想越興奮,野帝黑終於做出決定:為碧瑩兒做一件蠅類史上從來沒蠅能做到的事。
於是,他最後看了一眼碧瑩兒,悄悄爬出那片樹葉卷,深細一口氣,振翅向星斗飛去。
夜涼無風,正是飛行的好時候。
野帝黑邊飛邊想像著星窗外的世界:
那裡可能永遠是夏天、到處是臭魚爛蝦和發酵的爛水果,卻看不到任何動物的蹤影。
他帶著碧瑩兒飛出去,碧瑩兒見到這種情形,當然會高興得不停「嗡泠泠呵呵……」,當然也會一連叫他好幾聲「黑哥哥」。
那裡永遠是白天,永遠看不到天黑,碧瑩兒當然會永遠「嗡泠泠呵呵……」,再也不會「嗡泠泠嚶嚶……」。
他們當然會盡情地吃臭魚爛蝦,然後當然並肩四處飛翔,沒有任何蠅或人打擾。
他們也當然會吃那些發酵的爛水果,吃了爛水果,會暈,膽子會變得格外大,說不準碧瑩兒會抱住他,說不準他會克制不住自己,伏到碧瑩兒身上……
他不敢再往下想,全身火熱,覺得很渴,於是更努力地往上飛。
不知道飛了多久,野帝黑覺得有些累了。
可是那星斗卻始終在固定的地方閃耀,似乎一點都沒有靠近。
「不會的!肯定近了一些!」
野帝黑強迫自己去想一些幸福的未來:
如果我們那個了,碧瑩兒肯定會懷孕,哈哈哈!懷了孕的碧瑩兒是什麼樣子呢?
她肯定會生很多很多小蠅,星窗外蠅永遠不會死,小蠅長大後,繼續那個,然後又懷孕生小蠅,小蠅再生小小蠅,小小蠅再生小小小蠅…
哇!那會是多少蠅?!
那麼多蠅沒吃的了怎麼辦?不行!不能生那麼多!
不,星窗外肯定比這個世界大得多,再多的蠅應該都能容納。
盡情那個吧!盡情懷孕吧!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麻麻青說的沒錯:做\愛真的是蠅生最大的事業。
野帝黑頓時豪情萬丈,加快了飛行的速度。
可是,無論飛多久,星斗始終在70毫米的視線邊界閃耀。
呼吸卻越來越困難,翅膀也越來越沉重。
最可怕的是:野帝黑漸漸失去了方向。
他已經不能確認自己真的是在筆直向上飛。
飛!飛!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飛!飛!
飛!
飛……
飛到最後,已經不是飛,而是……
飄。
洗腳水
有兩種光在看護生命:
一種是陽光,它負責成長
另一種是目光,它負責悲喜
野帝黑是被熱水潑醒的。
燈影下一幢肥胖的人影和「砰!」的關門聲告訴他:你失敗了。
那熱水是一盆洗腳水,那人影是這個故事的核心人物張曼魚,這個平房小院是張曼魚的家。
這應該是野帝黑和張曼魚的初次會面,也很具有考古意義,但此刻的野帝黑絕沒有氣力去關心這些。
他在夜空中昏迷後,墜落到這個小院中,又被洗腳水沖開了3米多遠。
張曼魚關燈就寢,小院立刻一片漆黑,只有漫天的星斗依然閃耀在70毫米視線的邊緣。
濕透癱軟的當然不止是他的身體。
雖然胸中湧動被挫敗的怒氣,野帝黑卻只能癱伏在地上,等著被風乾。
他不敢想碧瑩兒,卻又怎能不想?
他想從此遠遠躲開,但這比飛出星窗難之百倍。
他只有從長計議:
首先,絕不能讓碧瑩兒知道這次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