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把手伸向了那道細小的光亮,然後我握到了一隻溫暖的手,一隻粗糙的的手,我知道那是老貓的手,因為虎口處彷彿鐵一樣硬的繭子。
我就像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一般,緊緊握住他的手,老貓用力一拽,我終於從哪個洞穴中爬了出來,一陣炫目的光線刺的我眼睛生疼,原來是老貓打開了冷光燈,短短的十幾米的黑暗居然讓我的眼睛連這種冷光都無法接受,兩行眼淚從紅腫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顧不上看別的,在回頭看了看那個詭異的洞穴,和之前所見的一樣,繩子依舊在黑暗中忽然消失了,但是我和老貓身邊的繩子輕輕搖晃一下仍在蠕動。
終於,黝黑的洞穴中伸出了一隻手,彷彿是絕壁上生長的樹木一般,沒有任何根基,就是從黑洞裡忽然長出來的一樣。我知道那是三筒的人,用力一拉,接著聽到一陣嚎叫聲。
「我還沒結婚,我還不想死啊……啊……啊……」
我和老貓相視一笑,只見三筒緊閉著眼睛揮舞著手臂哭喊著什麼,氣力大的嚇人,拉也拉不住,想來是剛才遇到了和我一樣的情況,被裡面無邊的黑暗和靜謐壓抑的有些癲狂。
歇斯底里的喊聲持續了一會,馬上聽到了三筒的驚喜聲:「他娘的!老子能說話了,我還活著……」
「廢話,你當然活著,看你嚇的這樣,幸好瘋丫頭在外面,不然……」說到這裡,我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看到很詭異的一幕!
我,老貓,還有三筒,我們三個在冷光燈下根本沒有影子!我驚訝地看了一眼老貓,想必老貓早已經發現了這個問題,苦笑著打開一隻小手電,伸到了他自己的身後,然後……
手電的光線毫無阻隔的從老貓的身上穿了過來,雖然老貓的身體在我們眼中沒有任何不同,但是手電的粗短光線依舊射了出來。
「看來我們不一定還活著!」老貓關掉了手電,淡然地說了一句。
三筒也注意到這個問題,急忙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我以為他要親自再驗證下影子的問題,沒想到他卻點上兩根煙遞給我一根,愜意地吐了個煙圈,然後陶醉了閉上了眼……
我接過煙來,虛踢了一腳,笑罵道:「裝什麼無所謂,剛才你嚇得要死,褲子都濕了吧,現在在這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瘋丫頭又沒來,你裝什麼丫挺。」
三筒噴了個煙圈說道:「經過剛才那事我算是想明白了,什麼都是浮雲啊,我現在還站著,還能抽煙,還能和你扯淡,還能思考,這比什麼都強啊。」
「喲,大徹大悟了?怎麼,出去後準備看淡一切大徹大悟了啊?別他娘的扯淡了,我還不知道你?現在這麼想,等他娘的抽完這根煙又變了。」
三筒嘿嘿一笑,說道:「其實剛才老貓說咱們都沒影子了我還真怕了,但是馬上就不怕了,咱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只不過沒了影子,要是一直這樣還好了呢,出去之後咱仨去參加個達人秀什麼的,到時候可就出名啊……」
讓三筒這麼一扯,我也很快穩定了下了情緒,說真的經歷了剛才在洞裡的痛苦,我覺得我們三個的心智和意志力都已經遠非常人了,現在嘴巴可以說話,鼻子能聞到發霉的味道,耳朵能聽到隊友的談話,和剛才一比真的是置身天堂了。
老貓掰開一根煙火,朝空中扔去。濃烈的火焰在空中升騰,將周圍的一切照的透亮,我們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不禁吸了口涼氣。
就在我們前面的不遠處,堆著幾千具白骨,看似雜亂無章,而且很多白骨的動作明顯是經過了劇烈的掙扎,一時間我們彷彿置身於一個恐怖的屠宰場中,骨骼上發出了幽幽的磷火,除了白骨之外什麼都沒有,只是白骨周圍的牆上似乎佈滿了字跡。
「這是什麼地方?殉葬坑?西周的時候還有人殉這種習俗嘛?」三筒走過去看了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骨骼問到。
「好像不是的,如果是殉葬的話應該是有規律的擺放,而且在埋葬之前就會殺掉他們,但是你看這些骨頭,上面並沒有刀斧的痕跡,顯然是餓死或者困死在這裡的。」
說話間我低下頭拿起一塊骨頭看了看,然後對比了腳下的碎骨說道:「而且這些骨頭不是同一時間死的,你看這些骨頭的風化程度,期間相差了幾百年。」
說話的時候煙火已經落在地上,隨即一閃而滅,只剩下手裡的冷光燈發出的幽光,白骨堆上的磷火因為沒有強光的壓制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看來咱們讓他們三個留在外面是個明智的選擇,這些人被困在這裡卻沒有出去顯然是因為外面的銅門被封閉了,他們根本出不去,我沒猜錯的話,那銅門只能從外面打開,裡面的人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走,看看牆上的字寫的都是什麼,或許能得到什麼線索。」
我們三個人走到牆壁邊上,老貓拿起手電,掃了一眼牆上的字,然後我們三個都愣了,這牆上的字有些是西周時的篆字,有些卻是很容易辨別的繁體字。
上面的字顯然是用石頭刻上的,看了幾句就很容易發現上面的內容大多都是些詛咒之類的怨恨,隨便又看了幾眼其他的地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除卻在字裡行間裡透露出的怨恨,即便那些字,似乎都有一種刺透心靈的魔力,讓我們感覺到一陣寒意,那一筆一劃真的宛如是用仇恨和痛苦寫出來的一般。
「看來外面那具彩繪棺材的確是宋朝的,而且在春秋之後,這裡還有別人來過,綜合咱們所遇到的種種,這裡一共兩批死人,一批是春秋時候,另一批就是宋朝時候,應該和外面那具彩繪棺材是一個時代的,而且他們進來前似乎是很高興,但是進來後似乎知道了捨呢麼真相,滿腔的狂熱頓時轉化成無盡的怨氣,最終全部死在了這裡!」
老貓點頭表示同意,三筒忽然問了一句:「你說他們來了之後是不是也發現自己沒有了影子?那我們的影子到底去了哪裡?還是說我們真的已經死過一次?肉體其實都是我們的幻覺,甚至我們的肉體可能死亡?甚至也成了這些白骨堆中的一員?」
「別自己嚇唬自己,哪有這麼邪乎……」我雖然這麼說著,但卻也覺得三筒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只是現在不應該想這些問題,尤其在這樣的環境中越想越害怕,最終被陷進思維和想像出的恐怖中不能自拔。我打斷了三筒的話,拿起手電筒照著牆壁上的字,看了幾行,發現很多話似乎出自一個人,而這些話中蘊含的信息和秘密,讓我們三個都有些驚歎,因為如果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那我們幾個已經陷進了一個布了近千年的局!
我們從一開始走到一起,那都是被別人所控制的,我們不過是他們擺佈的一個棋子,或許裡面的內容讓我們不能立刻相信,甚至違背了我們的常識,但是現在我們連影子都沒了,那就真的不得不相信這裡面所記載的東西……
我蹙著眉頭看了一些牆壁上的字,對裡面記載的事情很是懷疑,但更多的震驚,才要打開手電挪到旁邊看一看旁邊的字,卻忽然聽到三筒一聲驚呼,我急忙回頭,老貓則迅速地抽出腰刀握在手裡,擺了個攻守兼備的姿勢。
老貓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一副精神集中的樣子,遇事不慌,無論出了什麼情況都是會第一時間做好戰鬥的準備。
貓有九命,機敏無雙!老貓真不愧這個名字。
回過頭去,三筒正指著前面的白骨堆,驚訝地張著嘴,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伸出的手臂居然微微有些顫抖。
剛才因為我和老貓在觀察牆壁上的字,而這種事三筒肯定是不喜歡做的,所以就自己在後面抽煙,然而此時還沒有吸完的香煙因為三筒驚訝地張嘴帶著閃亮的火光落在地上,濺起一團星火。
我和老貓也同吸了一口涼氣,老貓打開狼眼手電,指向三筒照的地方,三具屍體橫在那裡,表情安詳彷彿沉睡了一般,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好像下一秒就會忽然醒來一般。
幹我們這行自然就是和古屍粽子打交道,即便兇惡腥臭的粽子也不會讓我們驚訝,但這三具安詳的屍體卻讓我們毛骨悚然……
因為這三具屍體赫然就是我們三個!我在中間,左邊是老貓,右邊是三筒,都是一樣的姿勢,一樣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一樣地神態安詳,好像馬上就會因為睡得不舒服而翻個身一樣。
「那……那是咱們?」
三筒此時終於緩了過來,其實這三具屍體離我們並不遠,三筒之前應該看得很清晰,他之所以這麼問大概是存著一絲希望,希望我們搖搖頭,然而老貓終於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這……他娘的是怎麼回事?咱們三個難道真的已經死了?怪不得咱們沒有影子……」
三筒看到老貓點了點頭,終於有些緊張了,哆嗦著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卻因為雙手劇烈地顫抖而無法從煙盒裡取出一根。
我伸過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慌亂不已,腦袋飛速旋轉著,希望找到一點有用的線索,但卻一無所獲,滿腦子只是不停地問自己:「難道我們真的已經死了?難道……」
三筒終於取出了香煙,猛吸了一口卻被搶的直咳嗽,我搶過來猛吸了一口,沉穩下精神說到:「走,過去看看。」
老貓點點頭,把手電遞給三筒,自己雙手握著腰刀走到了那三具屍體的前面。
雖然自己出了照鏡子很少能觀察到自己,但是那種與生俱來的感覺已經自己對自己的熟悉都讓我們缺人那三具屍體的確就是我們。
「看來從某種意義上講咱們的確已經死了。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剛才三筒拿手電照這三具屍體的時候,地上有影子!」
其實他們應該也發現了,因為除了這三具屍體外,我們遇到的最詭異之事就是影子已經消失。這三具屍體雖然躺在那裡,形成的影子很小,但是因為三筒大概也有著這方面的好奇,所以故意壓低了手電,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因為屍體遮住了手電的光亮而出現了。
自己看到自己屍體的場景是很詭異的,哪怕這屍體再安詳,再貌似無害,那也足以刺激著我們的神經。
我們三人中膽子最大的畢竟還是老貓,他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屍體。
「還是軟的,甚至還有點溫度,但已經開始發冷,這三具屍體出現的時間應該就是咱們朝這裡面爬的時候,看來那個洞的確有古怪。」
「那怎麼辦?咱們爬出去吧?」三筒有些急了,其實我也一樣,遇到粽子之類的東西,生與死畢竟自己把握得住,知道自己是死還是活,哪怕死在粽子的手下,在死前也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但是現在我們三個人連自己是否已經死了都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我實在沒有任何思緒,頭皮一陣發麻,但馬上又想到了一些事情,終於搖頭。
「現在還不能出去,三筒,如果這三具屍體不是咱們三個的集體幻覺,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咱們和外面的那些人根本不在一個世界,或者說不在一個位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我們出去,在常爺他們看來咱們可能會是三具枯骨,也可能是三隻粽子,甚至可能他們根本看不到咱們……因為我覺得,這三具屍體咱們咱們所認知的那個世界中的你我,也就是說從今個某種意義上講,咱們在那個世界已經死了,但是在這個世界還活著。」
老貓點點頭,示意同意我說的。說完之後,三筒也終於冷靜了下來。其實三筒的膽子不小,只是剛才在洞穴中已然處在崩潰的邊緣,好容易戰勝了無邊的黑暗和靜謐之後又遇到這麼詭異的事情,頭腦根本還沒有冷靜下來,才會如此慌亂。
「對了,剛才那牆壁上刻著一些字,咱們或許能從那得到答案。」
「也只能如此了,看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但願上面記載的東西能對我們有用。」
其實這麼想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或者說抱著最後的希望。人的精神是很堅韌的,一旦有了希望,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但希望是把雙刃劍。
當你懷揣著希望,最終當希望變為絕望的那一刻,就是人的精神崩潰的時候,但此時已經別無他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牆壁的字跡上,希望能給我們一個答案。
老貓背靠著我和三筒,隨時防備著別人的侵襲,而三筒打著手電,我開始看牆上的自己。
之前看到的一些東西已經給我太多的震驚,而此時從頭到尾的看完一遍,對我造成的衝擊已經不是衝擊這麼簡單。
上面的字應該是一個人刻的,我只是看了看那些繁體字,至於上面刻的篆文因為時代太過久遠而有些難以辨認,便沒有注意。上面記載的東西我只能用白話複述一遍。
或許,把那些字稱為詛咒或者死前的最後筆記也差不多,我挑選了幾條看似很重要的信息讀給了老貓和三筒聽,希望他們能和我一起找到出去的方法。
「這裡沒有時間的概念,我不知道我進來多久了,在外面的那份狂熱早已冷卻,此時的我只剩下無盡的怨恨,難道這就是大祭司所許諾的永生?或許這樣是永生的,但永生的只是我自己的身體,但我自己卻馬上就要死了。
我不知道這裡是不是還會有後來的人,我想大祭司還會騙更多的人進來,我絕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我決定寫點東西留給那些後來的人。
我曾想過把剩餘的有限的力氣刻成無盡的詛咒,但我看到那些先人留下的字,我決定放棄,如果詛咒有效,那麼多的詛咒之下,大祭司早該屍骨無存,但他仍然活著。
說實話,當我看到牆上字的時候,我的確很震驚,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麼大祭司在始皇一統天下之前就已經活著,到現在已經一千多年,難道他真的可以永生不滅?
我不知道我猜的是否正確,但我知道大祭司給我們承諾的永生和他自己的永生絕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