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惟一的墓地。歲月已經讓這裡少了悲傷的色彩,更多的是肅穆。山坡上紫色烏頭花已經開滿了坡,非常壯觀。
天上黑雲壓頂,暴雨馬上要降臨了。
一聲驚雷讓大家的心思全部都爆發了。大雨降臨之際,趙燕子在哭,田蜜也在哭,半夏夾在母親和妻子中間,不知該勸哪個好。
趙燕子指著半夏吼:「回答我,以後聽我的,還是聽你老婆的?」
「媽,你別逼我了,我聽我自己的。」半夏倔強地說。
趙燕子一愣,簡直絕望了:「別跟我賣疙瘩湯,我知道你就聽你老婆的,你不敢說。我白忙活那麼些年了,我沒白沒黑地幹,掙錢都掙黑影裡去了。」
半夏也激動地說:「媽,你不用埋怨了,我是你兒子,從今往後,我再不用你去掙錢,我養活家。」
趙燕子「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就你那點工資?」
半夏沒說話,卻走到父親墓碑前,「撲通」跪倒在地,發誓道:「我董半夏結婚了,都說『三十而立』,我該立起來了。現在我是全家唯一的男人,為了媽,為了妹妹,為了田蜜,我要振興祖業,恢復『惟一堂』。」
「你敢!」趙燕子咆哮了。
半夏看了趙燕子一眼,並不和她說話,只跟墳裡的董惟一說,但其實也是給趙燕子答案。
「不管我媽同意不同意,我都得讓咱家的品牌發揚光大。」
趙燕子火了,看著半夏,想踢他一腳,看田蜜在一邊,又忍住了,趙燕子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只要我活一天,『惟一堂』誰都別想惦記!」
天上電閃雷鳴的,似乎是董惟一的回答。全家人都站在墓碑面前對峙著。半夏終於說話了,卻莊嚴得跟發誓一樣:「媽,今天我就得『三十而立』一次,你就是不答應,我也得把『惟一堂』恢復,那是我的使命,誰都不能左右我。」
趙燕子看到兒子態度堅決,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更強硬了:「你憑什麼可以代表『惟一堂』?」
半夏滿懷信心地說:「憑我這個人,憑我爸留下的那些古籍,我早晚有一天要通讀完咱家所有的醫書,那都是『惟一堂』的精髓。」
天上又打了一個雷,趙燕子突然哈哈大笑,跟雷聲比賽似的。
「可笑!真可笑!你那點皮毛,就叫『惟一堂』?說出去叫人笑掉大牙,連你爸都饒不了你!」
「我不怕,總有研究透的那一天。」
趙燕子再次鄙視半夏:「哼,你拿什麼研究,拿你那木頭人,拿田立功那條腿?」
半夏仍舊堅持著:「媽,如果你鄙視我,就交出針灸銅人。我知道,那上面有657個大穴,蒙眼扎通所有穴位,才算通過考試。我也想研究,可是銅人呢?媽,你一定要給我!」
趙燕子冷笑著說:「你也得敢拿。」
半夏毫不示弱:「在哪?就是掘地三尺,我也拿。」
趙燕子上來,「啪」地扇了半夏一耳光:「你個不孝的東西!」
趙燕子指著董惟一的墓碑,簡直在咆哮:「銅人和你爸埋在一起了,要是嫌你爸爸死得還不夠壯烈,那就扒祖墳吧!」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大雨傾盆而下,但是誰都沒敢動。只有趙燕子使勁抹了把臉上的水,自己扛著鐵掀走了,紫蘇急了,大喊:「媽,你要幹嗎?」
趙燕子不回頭,大吼:「我出攤去,我自己掙錢買房子,我單住,不和他們過了。」
紫蘇著急地追著趙燕子去了。
半夏沒動,看著董惟一的墓,淋著雨,發誓了:「爸,總有一天,我會得罪你,為了『惟一堂』,我不怕天打雷劈!」
天上雷聲滾過,像是董惟一的回答。
紫蘇回辦公室時,外面下著雨,沒有人來登記結婚。紫蘇閒得無聊,手裡玩弄著那枚鋼印,趙燕子在墓地發的狠誓還在耳邊響著,趙燕子說,這個家,她攥著圖章!
紫蘇扔了圖章,圖章在桌子上滾著,紫蘇打開抽屜,拿出了那個首飾盒,打開,看著耳釘,心裡傷感著,圖章?耳釘?戒指?項鏈……人啊,為什麼那麼沒有安全感?非要把幸福釘住、圈住,白紙黑字記住,這些東西能鎖住愛情嗎?
紫蘇失落地看著窗外的雨幕,突然發現藍博沒拿傘,奔跑著來了。紫蘇急忙把耳釘放進抽屜,藍博已經跑進來了,沖紫蘇就喊「Hello」。
「工作時間,恕不接待。」紫蘇故意冷淡他。
藍博一愣,似乎早有準備,難得嚴肅地說:「不,你得和我談。」
紫蘇想起婚禮那天李智來找她,還是冷冷的。沒什麼好談的,他媽都出動了,紫蘇可不是對手。
而藍博卻跟團火一樣說:「我之所以冒雨來找你,有正當理由。」
「是正當借口吧?」紫蘇一針見血地說。
藍博嚴肅地說:「隨你怎麼理解,我是代表中西醫結合醫院,來談你們家的『惟一堂』的。」
紫蘇一愣,藍博終於找到突破點了,把文件往紫蘇桌子上一放,說:「『惟一堂』賣還是不賣?一口價,200萬!」
紫蘇當是玩笑,根本就不回答,藍博立即學紫蘇的口氣和腔調說:「滾你個不著調的……」
紫蘇果然樂了,真的舉起拳頭衝他去了,藍博學紫蘇同時大叫:「我打你!」
藍博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Noproblem!我穿著防彈背心呢。」
紫蘇終於也放鬆了:「說正經的,別貧,你到底來幹什麼?」
「我真的是來談你們家的『惟一堂』,剛才我去咨詢了,這品牌至少值200萬。」
紫蘇驚喜道:「200萬!這麼多?」
藍博卻驚訝了:「還嫌多?人家談生意都嫌少。」
紫蘇脫口而出:「這不是因為你買嗎?」
藍博高興起來:「看起來,我在你心裡很重要。但是我不接受優待,做生意應該六親不認,何況你還叫我『美國痞子』。」
紫蘇沒好臉,但立即又樂了:「『惟一堂』真值那麼多錢嗎?」藍博信誓旦旦地保證:「知識產權無法估價。」
紫蘇狂喜,這錢可以買套房子,她媽再也不用去擺地攤了。
藍博急迫切地問結果:「那就成交了?」
紫蘇立即冷下來:「我倒願意成交呢,我哥、我媽,甚至還有你們一家,都可以皆大歡喜,可是……」
藍博有點慌了:「千萬不要『可是』,我老爸已經從美國來了,我媽媽也已經開始籌備醫院,我總得先拿枚騎士勳章,這是我的任務,再難我也得把『惟一堂』拿下。」
紫蘇擔心了:「可你拿不下我媽。『惟一堂』我媽說了算,她現在連我哥都不讓碰,更別說別人了。」
藍博一把拉住了她:「我不是別人,我是……」紫蘇以為他又要和自己硬扯關係,立即制止他說:「我家和你沒什麼關係。」
藍博壞笑:「你說了不算。如果合作成功,咱們就是甲方乙方,一個合同,跟你們的結婚證書一樣,要簽字,還要按手印。這種關係受法律保護。」
紫蘇以為他說結婚登記,一把就把他推了出去。
藍博仍舊壞笑著湊過來說:「你別想歪了,我說的是合同。我就不信拿不下『惟一堂』,我從小就沒向別人低過頭,當然也不會怕你媽,別忘了,我是有名的壞孩子,IronMan,鋼鐵俠!」
藍博把腦袋快湊到紫蘇臉上了,紫蘇又開始慌亂,歪頭看外面,抵制誘惑,但內心裡一道彩虹飄過,外面的雨停了。
藍博拍胸脯保證,他參加過鐵人三項賽,什麼困難都能克服。「美國痞子」不會輸給「中國大媽」。
藍博幾乎是一步三個高地出去了,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衝勁。但是紫蘇齜牙咧嘴地看著他的背影,忐忑著,擔心著,她不知道趙燕子會如何對待這個自以為是的「美國痞子」,也不知道藍博會不會被她媽罵個落花流水……紫蘇癡癡地想著,衡量的全是藍博的危險指數,等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臉「刷」地就紅了,像被別人窺破了心事,趕緊趴到桌子上,她不知道她媽會用何種語氣把在墓地說的話再說一遍。此時紫蘇眼前全是藍博的影子,她是真的愛上他了,她自己想得渾身著了火一樣,一抬頭,天上真的出現了一道彩虹。這是個好兆頭,她想。
此時外面已經雨過天晴,趙燕子拎著大包歸來,心情好了很多,在家門外老遠就吆喝上了:「半夏,快來接包!半夏!」
沒人答應,趙燕子不悅,自己掏鑰匙,抱怨著兩口子肯定又去醫院了,跟鬼催的似的。
正開門時,趙燕子覺得背後有人,猛回頭,看到藍博,便警惕地打量著。
藍博故意裝出嚴肅的樣子,誰知一開口還是嬉皮笑臉:「請放心,我不是打劫的。」
趙燕子更警覺了,跟藍博一問一答更帶著點黑色幽默。
「那是踩點的?」
「什麼叫『踩點』?」
「就是想偷人東西,先偵察偵察。」
「也差不多吧。」
趙燕子端詳藍博,這小伙子穿得整整齊齊的,不像個壞人啊。
藍博也端詳趙燕子了:「很正確。如果我沒猜錯,您一定是趙燕子女士?」
趙燕子更警覺了:「我是趙燕子,你什麼事?」
藍博故意看左右,裝神秘:「我……可不可以讓我進去談,我想你一定不想讓別人知道隱私。」
趙燕子斷定他不是好人,徹底拒絕了:「不用了,就在外面說吧,快點,我還得做飯。」
藍博高興地說:「OK,那我快說,不過我打賭,如果我說完了,你就不用做飯了。」
趙燕子反感上了:「快說,我沒那麼多工夫,吞吞吐吐的,跟便秘似的。」
藍博一見有門,立即壓制放浪不羈一面,文明起來:「我們坐下說好嗎?可能要談一個小時。」
趙燕子順手遞過去一個小板凳,自己也拿起一個坐下,手裡還不忘整理大包裡的襪子。
藍博認真地開始談了,帶著點巴結、帶著點狡黠的小壞:「大媽,我是外地來的,我聽說海城這裡曾經有一位很偉大的中醫,專門給人針灸,針到病除,美名都傳到海外了。大家都叫他『董一針』,你是本地人,你知道這位先生嗎?」
趙燕子手停了,激動地說:「『董一針』?這不是說我們家老董嗎?」
「你知道這個人?」
趙燕子自豪地說:「他是我男人。」
「OK,你是董太太。」
「別說那麼文明,叫我趙師傅就行。怎麼,有人找他治病?」
藍博故意神秘地湊過來,拿手比劃:「也差不多吧。有人出200萬。」
200萬!趙燕子幾乎跳起來,這可是個天文數字。
藍博故意壓低聲音:「請你小點聲,萬一有踩點的,惦記上你家,半夜時拿刀……」
藍博想起使命,突然又莊重起來:「哦,我們說正事。現在有人想請『董一針』出山,你同意嗎?」
趙燕子傷心起來:「他不在了,25年前就去世了。」
藍博故意失落著:「那麼他……有傳人嗎?我是說徒弟?」
「沒有。」趙燕子說。
藍博似乎更迫切了:「那麼有可以代表他的東西嗎?比如品牌,大家都說『惟一堂』的針灸天下第一,如果把這個LOGO打出去,一定可以為更多的人治病……」
藍博還沒說完,趙燕子「噌」地站起來:「你到底來幹什麼?是不是打聽我們家『惟一堂』來了?我告訴你,我不賣!」
藍博堅持著:「可我就是想買呢?」
趙燕子「光」地向藍博扔過去一個小板凳:「不賣!」
藍博沒防這手,忙躲避小板凳,心思大亂,準備的全沒用了,和趙燕子慌亂對擋著,越說越兩岔了。
「你嫌錢少?」
「別跟我提錢,多少錢都不賣!」
「那我天天來『踩點』。」
趙燕子「光」地又扔出去個小板凳:「你敢來試試?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叫你進得了門,出不去門!」
「什麼意思?」
「東西沒偷著,你得把三隻手給我留下!」
藍博驚慌後退著,語無倫次了:「你不要來暴力,我只想談判,文明人之間的談判。」
趙燕子更來氣了:「哦,合著你文明我不文明?我告訴你,我活這麼大把年紀,你得叫我大娘,我讓你來教訓我,你跟我談不著!」
趙燕子「光」地又扔了一個板凳,砸在藍博腳上,藍博往後又退了幾步,抱腳直跳。
「Oh,mygod!我沒留下手,要留下腳了。」
趙燕子繼續逼問著:「那是你該,誰派你來的?你告訴我!」
藍博徹底大亂了:「是李……哦,不,是紫……哦,No,是我自己,我惦記『惟一堂』好嗎?你不要動粗。」
趙燕子大罵:「都是你自己招的,你說你個大好青年,也挺帥的,可你為什麼惦記人家的東西?我告訴你,『惟一堂』我說了算,多少錢都不賣!」
藍博急了,想起紫蘇的話來了,立即指著大包回擊:「你這人怎麼沒經濟頭腦呢?200萬,可以買一所大房子,可以讓你過個幸福晚年,你都不用擺攤了……」
「閉嘴!誰告訴你我要買房子的?你怎麼對我的情況那麼熟悉?」
這下該藍博較勁了:「我不告訴你!」
趙燕子「光」地又扔出去一個小板凳:「說!你怎麼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