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在婚姻中擱淺 第5章 冤家 (2)
    「襪子,外貿襪子,八塊兩雙,十塊三雙。還有摩托車護膝、手套,皮子的、羊毛的,便宜甩了。」趙燕子喊著,還跟鄰攤的無比自豪地炫耀著,她得多上品種,多掙錢,好給兒子結婚買房子。她做夢都盼著抱孫子。

    趙燕子充滿了母性光輝。人越圍越多,趙燕子收錢、遞襪子,還忙不迭地招呼回頭客:「您覺得好再來,下次給你更便宜……」趙燕子手上忙活著,突然不動了,表情僵硬,連生意也不做了。

    田立功兩口子正往這裡走。

    鄰攤的誤解了,立即安慰她:「不用緊張,城管不抓夜市,不罰款。」但是趙燕子冷冰冰地盯著越來越近的那兩個人,那不是城管,是冤家。

    田立功兩口子走到跟前,只顧看貨,根本沒注意擺攤的人。張華拿起副羊毛護膝來,正高興地跟田立功比劃著,趙燕子一把奪過護膝來,冷冷地只有倆字:「不賣!」

    田立功也驚訝了,攤位後面就坐著趙燕子。趙燕子再重複一句:「不賣!」張華也不高興了,說了聲:「不賣拉倒!」

    「我就是不賣你,免費送人我也不賣你。我光明正大做生意,收了你的錢我嫌手髒。」趙燕子不服氣地喊著。

    「我告訴你趙燕子,你別老衝我來,這麼多年,不是我對不起你,是你對不起我!」田立功也火了。

    張華接過話茬討伐說:「老田這條腿就是你趙燕子害的,我們都可以告你。」

    趙燕子立即給她堵回去:「那是你自己賺的,老董當年治好了你,你不知道感激,你還害他,害我們全家,這是老天報應你!」

    田立功氣得指著趙燕子跟張華說,也是告訴周圍的人說:「你聽聽,我說得沒錯吧?她就拿董惟一治我這事當板磚,她得空就拍。」

    「我沒拍錯,要不是老董,你現在什麼也不是,你拄雙拐!」

    下面趙燕子的苦水又開了閘,什麼不分房子,什麼逼她內退,什麼不漲工資,所有的不平都沖田立功去了,最後一個結束語是:「我有志氣,我擺地攤掙乾淨錢,我就不賣給你!」

    趙燕子看到田立功夫婦已經走出幾步去了,故意扯著嗓子大喊大叫:「賣襪子了,快來買襪子,一雙襪子就是一塊磚,我買房子娶媳婦生孫子,咱行得端站得正!誰缺德誰心驚,生個外孫沒屁眼!」

    田立功和張華一聽,再回頭,衝著趙燕子就去了。

    「你撒潑,真丟盡老工人的臉了!」

    趙燕子立即就抓田立功的弱點了:「我比你有臉,我憑本事吃飯,我踏實!你就整人鑽營有能耐,等你到我這歲數,你就是拉了弦的手榴彈——給誰誰不要!」

    張華氣得渾身哆嗦說:「你……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趙燕子立即回敬:「你吐一個給我看看!」

    田立功氣得渾身顫抖:「你才是狗……」

    張華接著罵:「對!心理變態的瘋狗。你詛咒我外孫沒屁眼,我還詛咒你孫子呢,生下來就五脊六獸疤瘌眼!」

    趙燕子「光」地把小板凳扔出去了,罵著:「滾!你還敢提外孫,你們這樣的人就該老絕戶!」

    張華也回罵:「那是你,有你這樣的惡婆婆,誰家閨女敢嫁你兒子?你早臭大街了你!」

    趙燕子咬著牙根,發誓給所有人聽:「不用你們操心,我兒子就是娶遍全天下的女人,也不會要田家的閨女。有那麼個不要臉的爹,有那麼個母夜叉媽,田家閨女給人當後媽都沒人要!」

    田立功終於找到話題了,得意起來,炫耀他已經有了秘密武器,他未來的女婿,不但一表人才,還是針灸高手,他這條腿,女婿肯定能治好,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看,離了董惟一,長江照樣後浪推前浪!

    田立功被張華拽著走了,趙燕子氣得哭鼻子抹眼淚的,還罵:「兩個打一個,充什麼英雄好漢?」

    田立功和張華被罵得灰溜溜地逃了。兩口子進了家門,還憤怒著,田蜜哼著歌幸福地進門了。

    但是,她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田立功和張華坐沙發上,也不看電視,正在生悶氣。田立功一看田蜜回家,「噌」地站起來,跟指揮生產一樣地命令著:「田蜜,把你那針灸高手趕緊帶回家,給我治腿。」

    田蜜驚訝著問:「爸,出什麼事了?」

    張華憤憤地投訴著:「你爸給人氣死了。你趕緊的,對,就把你那電工,不,那針灸高人帶回家,把你爸治好了,我氣死那潑婦!」

    田蜜樂了,鼓掌歡呼:「全票通過,我贊成,我這就打電話去……」

    田蜜似乎終於找到再次聯繫半夏的理由,立即手忙腳亂地撥電話,整個電話過程幾乎都是她在說。等她說了半天,才發現半夏只說了兩個字「好吧」。

    田蜜被幸福沖昏了頭腦,已經分辨不清對方的語氣了。其實,在電話線的那一端,趙燕子正哭著跟兩個孩子控訴著:「田立功他們兩口子欺負我一個寡婦,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半夏你一定要找個好媳婦出口氣,最好父母當大官,把他們的囂張氣焰壓下去!」

    半夏對他媽的控訴早已麻木了,他這會兒死盯著他那藏著秘密的抽屜,那將是他的未來,桃花島將是他的平台,要贏得未來,他得從那把針開始。

    田家客廳裝修考究,每一件傢俱都透著領導幹部家庭的豪華和威嚴,家裡佈置得非常隆重,因為來人的確不是一般的客人,他既擔負著田立功不能說破的使命,又和田家的女兒曖昧著。

    田立功整條腿搭在沙發上,半夏在緊張地摸索著穴位下針,他每扎一針,田立功就顫抖一下,但是他咬牙忍著,他只看結果,不評價過程。倒是張華一邊為丈夫揪心,一邊還在偷偷端詳半夏。

    三個人都緊張著,只有田蜜興高采烈地端茶倒水,誇張地活躍氣氛。半夏只盯著穴位,沒接茶也沒說話。

    田蜜趕緊又把茶端到田立功跟前:「爸,你也喝點水吧,別緊張,半夏的針可准了,指哪兒打哪兒……」

    還沒說完,田立功一哆嗦,頭上冒汗,還硬咬牙說沒事。

    田蜜趕緊過來,給半夏開脫:「爸你別動啊,你一動,針就跑了,你讓人家怎麼扎啊?」

    一直不說話的張華急了,想要制止他們。田立功還在咬牙,非要繼續,半夏的手也開始哆嗦了,但是也硬撐著。大家都盯著針,半夏的冷汗也流下來了,田立功還鼓勵著:「來吧,沒事,堅持到底。」

    半夏終於紮下最後一針,田立功「嗷」的一聲從沙發上跳起來,田蜜手裡的茶杯落地,半夏不知所措地站那裡了。

    張華終於受不了了,掩面大喊:「老田,不紮了,咱不紮了!」

    田蜜還替半夏掩飾:「爸他是緊張的,誰都有第一次……」

    張華尖叫起來:「啊?第一次,拿你爸的腿開刀。」

    一貫伶俐的田蜜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不是,他不是……哦,我第一次上講台也緊張,我……他……」

    半夏站在那裡盯著田立功的腿,半天不說話,張華擋駕說:「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看得都快受不了了。」

    「好吧,不過,田叔叔,我能再看看你的腿嗎?」半夏還不捨棄,他要看看穴位。

    田立功倒是配合,擋開張華,重新把腿放到沙發上,半夏過來仔細地看著,似乎在印證什麼,驚訝半天才說道:「田叔叔,您腿上有標記,對,就是紅點,你都在穴位上做了標記。」

    田立功故意考他說:「可你都紮了嗎?」

    半夏慚愧起來說:「我……我有的紮了,有的沒扎,腿側的,對,那幾個穴位我根本就沒看到。」

    田立功得意地看著半夏,滿眼挑釁:「你還想試試嗎?」

    「想……」半夏說。

    張華立即打斷他說:「咱不試了,咱拉家常好不好?來,半夏,坐下。」

    半夏拘謹地坐下,還看著田立功的腿,耿耿於懷的樣子。田立功也在看半夏,眼裡全是挑戰。

    張華鄭重地問:「半夏,你不是獨生子女吧?你父母在哪裡工作?」

    半夏說得有些侷促:「我……哦,我父親去世了……」

    張華高聲驚呼:「單親家庭!那你母親呢?」

    氣氛尷尬,半夏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媽是車間工人,早就退休了,所以,為了養家,我沒上大學就工作了。」

    「沒上過大學?」張華再次驚呼。

    誰也不說話了,全都憋著氣,田蜜趕緊圓場:「哦,媽,咱不說那些了,半夏是來給我爸治腿的,咱就說腿,說針灸。」

    一直沒說話的田立功看著半夏,故意較勁說:「好,就說針灸。小伙子,難道我的腿長得跟人家不一樣?」

    半夏慚愧地回答:「不,是我進針的穴位有問題。」

    田立功倒沒怪他,繼續教育他說:「小伙子,你很實在,咱不怕問題,有問題就要鑽。你別緊張,那幾處紅點是我故意畫的,根本就不是穴位,你果然沒扎。」

    田蜜趕緊幫半夏下台階:「就是,半夏研究那麼長時間古書,他還能扎錯了?」

    半夏反而自己要強起來,他保證了:「不,那就是些穴位,我早晚要弄明白。」

    「有志氣!我喜歡較真的人。」田立功說,又開始體現領導作風了,總結道,「凡是成功的人,一定有比別人更頑強的毅力。不是我自誇,別人都叫我『金剛鑽』,那其實就是鑽研到底的精神。半夏既然敢伸手干,就應該堅持到底,應該做『小金剛鑽』。」

    田蜜徹底放鬆了,趕緊恭維父親說:「爸,你說得太精彩了,不愧是領導,半夏有您的潛質。」

    張華看田蜜一直幫半夏說話,更急了:「哼!再鑽,也不能把人腿鑽斷了。」

    田蜜難為情地推了把張華,半夏反而沒當什麼,他說是他技藝不精,那些紅點就是穴位,田立功這是給他面子,他一定把那幾個穴位研究明白。

    田立功用充滿較量的口氣說:「那我等著。」

    半夏也不客氣地接受挑戰,薑還是老的辣,久病成醫的人,也是他的老師。

    半夏悶頭走了,田蜜直追到了樓下,還要他別聽她父母瞎說。

    半夏站下說:「你爸說得沒錯,我敬仰他,我一定會治好他的腿。但是你媽一直跟審犯人似的盯著我,我不是你家第二十四!」

    田蜜愣在那裡,抬頭看自己家窗戶,果然,她父母擔心地站窗戶前看著他們。

    田蜜似乎跟樓上的父母較量,也似乎在為半夏出氣,大喊大叫地衝上面喊著:「看什麼看?我就知道,媽,你一定在問,他叫半什麼?唉!叫『半仙』算了。還有爸,你別在那兒皺眉頭,非說腿麻了,沒知覺了。我看你沒事,是我媽癱了,嚇癱了……」

    半夏沒說話,但臉上終於陰轉晴了。田蜜看著他,「撲哧」笑了。

    半夏仍憤憤地說:「我不跟你開玩笑,我知道你爸在考我,那些穴位,一定是他以前針灸的時候記著的。我也記著了,我不服氣,我早晚要弄明白,我還要來你家,直到讓你爸去了病根。」

    半夏說了半天,田蜜看著他越發癡迷。董半夏就是那樣,高高大大地木頭一樣杵在地上。初看粗粗拉拉一藍領,但細看就看出點中藥世家的味道來了,帶點古典,帶點神秘,還帶點書卷氣,甚至帶著藥香,很MAN,很踏實。

    田蜜為自己的發現激動著,說:「怎麼不說了?繼續說啊。上夜校都是晚上看你,現在白天看,我覺得又發現了你另一面,你太像男人了,連我父母都不怕,我好崇拜你。」

    半夏嚴肅地說:「別開玩笑了,田蜜。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爸的,『小金剛鑽』我願意當。至於你那賭誓,你就當小孩過家家吧。」

    田蜜執拗地扭著身子,發嗲了:「我不,我偏不,你都要當『小金剛鑽』了,那我就當定了你女朋友,我不能說話不算數。」

    半夏無奈地看著她說:「你真是個小孩子,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田蜜故意放肆地回一句:「愛不需要說,只要做。」

    田蜜說得露骨,半夏窘迫著,田蜜更來勁了,說:「你怕了?我都不怕。真讓我看錯人了,原來你骨子裡就是一『偽娘』,你個『草莓男』,不,『孔雀男!』」

    半夏不服氣地說:「隨你怎麼說,反正我覺得咱倆不管從文憑上、年齡上,還有家世上,都不般配,咱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不看重這些,我就喜歡你。」

    「剛說了我是草莓是孔雀,你可真是當老師的,你……」

    田蜜不僅不生氣還嬉皮笑臉地說:「你是不是想說我巧舌如簧瞎忽悠?你個老古董。現在都說,男人忽悠女人叫調戲;女人忽悠男人叫勾引;男女相互忽悠叫愛情。」

    「你……」半夏又急又氣,還帶點害羞,臉都紅了。

    田蜜繼續激他說:「臉紅了吧?你給我爸扎錯了穴位走了,這叫『退一步海闊天空』;可你被田大美女嚇跑了,這叫『退一步人去樓空』……」

    半夏緊張得趕緊說:「你別說了……」

    田蜜更輕鬆了:「我就說,因為我希望董半夏同學可以當一個『一針救兩命』的現代名醫,不但能治好我爸的腿,還能開診所,懸壺濟世。」

    「你覺得我能行嗎?」

    「當然能行,你是『牛奮男』。」

    「啊?我又成了牛糞?」

    「不是牛糞,是像牛一樣勤奮。反正我這朵鮮花就喜歡牛糞。」

    「你別喜歡喜歡的,我受不起。」

    「你必須得接受,因為沒有我,你就成不了名醫,也許我就是那個孕婦,我給你帶來機會,成就你的那個人是我。」

    「你臉皮可真厚,你把你爸的腿當魚餌了,成就我也成就你,你當我白癡啊……」

    「啊?原來你不是啊?」

    「你這張嘴……」

    二人嘴上叮噹半天,可幾乎同時抓住了對方的手。十指緊扣著向前走,沉浸在無盡的甜蜜中。

    田蜜甜蜜地問半夏:「看過《射鵰英雄傳》嗎?你就是郭靖,我就是黃蓉,我的經濟適用男,這朵鮮花自願插牛糞上了,你知足吧。」

    田蜜這句話讓半夏簡直像年輕了十歲,全身幸福洋溢,似乎真的變成了郭靖那樣的大英雄,還是個能懸壺濟世的英雄,這自信是田蜜給他的。他想,男人需要來點火花才能爆發,那一點火花,叫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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