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花開 第17章 第十六章
    在地質隊土生土長的我,參加工作後並不和父親金開來在一個大隊,老婆曾慶香生了兒子金河後,她調到了我父母身邊,讓我這個大兒子隻身在另一個隊。其實,父親是有用意的。

    吃過晚飯後,父親邀我同他去散步。他說:「國家正在搞改革開放,各行各業都搞調整,國家需要一大批人才,現在單位人才青黃不接,正在有計劃地推薦優秀工人去大學脫產學習,你思想上要有這個準備,近一段時間力爭多自己自學一下,爭取要抓住這個最後的機會去大學深造。

    「我們這代人老了,你許伯伯馬上要退下來,我也幹不了幾年了,你們還年輕,要好好地把握住機遇,國家要大發展,你沒有文憑終究是不行的。曾慶香文化素質低,她是女同志還好一點。你是金家的長子,我們家五代都是讀書人,書香門第,你沒有遇上好的時代,這不能怨你,但不能就這樣消沉下去,你還不到30歲,機會還有的是,就看你是不是能抓住了……

    父親一番很是誠懇的談話,令我耳目一新,如一陣暖流襲來。我知道父親一直是對我抱有希望的,他也因為在「文革」中耽誤了我的讀書,書香門第的家風被我改寫了而後悔過,但是他也很無奈。因為小時候我在這個家裡,我敢作敢為的性格,敢於出頭和倔強好勝的脾氣,非常像父親,而在處理一些小事方面,又具備了母親柔中帶鋼的優點。

    晚上,我把父親的談話告訴曾慶香,沒有想到她也十分支持我去讀書:現在時代不同了,你的確該去讀點書,你這麼聰明,還這麼年輕,當個普通工人太浪費可惜了。

    我和她開玩笑說:「你就不怕我讀了大學後不要你了。」

    「你敢,你不要我,將來看我的兒子怎麼收拾你。」

    「他也是我的兒子。」

    「兒跟媽親,他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可不能有這些下作的想法。」

    弟弟金寶石離開大學校門的時候,而我又接到了單位推薦我去報考中原的一所大學的通知。心裡早已有所準備的我,一經考試結果真的被錄取了,要進大學的殿堂去讀三年書。

    我拍了一份電報給父母親,父親母親高興得都哭了起來,金家已經是五代秀才了,父親終於圓夢了。

    我在大學校裡學的是鑽探專業,這對於已經從事八九年鑽探的我來說,可謂是小菜一碟。但我依舊如醉如癡般學習,我還十分認真地兼學地質、水文、機械製圖、巖土等專業,學習國外先進的鑽探技術、管理和機械事故處理的方法。三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回到單位後一年多,我也走上了分隊長的崗位。

    我是在父親金開來退休以後才調到他們身邊的。這時,我們夫妻已分居了七年,兒子金河已讀書了。在隨來的工作中,我領著樁基礎隊伍在沿海、在上海、在多個大城市進行樁基礎施工,讓江西地礦局的牌子威震一方。

    金寶石出生後就營養不良,小時候一直多病,身體也懦弱,不敢出門,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出頭露面,除了學習好,沒有太多的優點,還沉默寡言,太膽小怕事,常常是我保護的重點。這是父親最不喜歡金寶石的地方。

    但是令人沒想到的是,金寶石在進了大學校園後,就像換了一個人,他除了學習上一直認真外,還堅持鍛煉身體,干樣樣事都踏踏實實,敢於去競爭學生會的幹部,後來還真的成為全校學生會的副主席,在大學裡就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他回來把這些事一說,都令我們全家一驚,尤其是令父親更是沒想到。父親很是憾慨地說:「時代造就人。」

    工作勤奮、踏實,理論功底好,外表又沉默寡言的金寶石很有人緣,他工作才一年多,就從項目組長直接被任命為分隊長,後來又當總工程師兼副大隊長,再後來38歲的他就成了大隊長。

    他的兒子金博,也是媽媽一手帶大的,夫妻都忙於工作,無法關照孩子,母親成了我們的大後方,帶著兩個孫子,母親可高興了。

    我的兒子金河,在他爺爺和叔叔的影響下,也讀的是他叔叔金寶石的母校中國地質大學。金河畢業後也選擇了來江西工作……

    許八路是59歲退下來的。組織上找他談話,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16歲參加革命,轉眼40多年過去了,我也該休息休息了,讓年紀輕的、懂業務的同志來幹。」

    沒有任何愛好的許八路退下來後,同王惠蘭一起到大兒子許鐵,二兒子許鋼家裡走了一趟後,就是喜歡陪老婆王惠蘭買菜。早晨出去散一會兒步,上午陪老婆買菜回來後就是看報紙,睡一會兒午覺後就是看電視。有人邀他去釣魚,許八路像模像樣地去了幾次,也買了釣魚桿、魚具什麼的,可釣魚是細心活,釣了半天也沒釣到魚,也就不感興趣了。

    又有人邀他去打門球,許八路看了兩天,覺得可以去玩一玩,也置了球桿球鞋球帽,真正去玩比賽時,他又覺得時間太長,一上午打不了幾桿子,就再也不想去了。

    父親60週歲那年退休了。

    退休以後,父親就想著法子邀許八路一同去打門球。剛開始許八路不願意去,說打這球一上午也打不了幾棒子,沒啥意思。父親就哄他:「你許八路不是喜歡打仗嗎?這打門球就是跟打仗差不多,你打一槍,我打一槍,靠的就是戰略戰術,你有戰術,他有謀略。要打好一場球跟打仗一樣,也講究個大家團結、集體智慧和齊心協力才能打贏。要不然光你一個人打,還不如在家裡敲幾棒子,那才沒啥意思。」

    當年他打仗還沒打過癮就叫他轉業,心裡還真不知窩了多少火,現在一聽打門球也如同打仗一樣,他就有勁頭了:「那我要參加,你天天來叫我,你去我就去。」

    許八路也就跟著父親頭上戴著一頂白球帽子,上午一場球,下午一場,雷打不動。人曬得黑黑的,但顯得更加精神,顯得更活躍健康了。

    許八路最終沒過去78歲那道坎。

    許八路要走的時候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他老婆王惠蘭說的:「我們在一起50年,你幫我生了5個男娃,謝謝你……」

    大隊為位這德高望重的老人,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很多他的生前友好,老領導、老戰友、老同事都自發地前來弔唁,追憶這位創建地質隊50多年的老領導,給予了他極高的評價。

    許八路走後的第二年,早已回鄉定居的岳父曾廣財也不行了,他早已被矽肺職業病折磨得半死不活,身子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去世時才勉強算到70歲。

    我打電話把岳父曾廣財病危的情況告訴了父親金開來,沒有想到父親親自來了,他看著比自已還小幾歲的曾廣財已經是那副模樣,很是傷感。看得出來父親心裡百感交加,他們一起40多年,當年他什麼都不懂,甚至個子沒有多高,老實、憨厚的曾廣財,還是父親把他領進地質隊的,現在曾廣財已經要走在了他的前面,幾十年的友誼、恩怨、是非、情感都已煙消雲散。

    父親為曾廣財親自蓋棺、送葬,也為失去這麼一位老朋友,後來還成為兒女親家的曾廣財很是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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