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裡的教堂 第8章 第8封信:懸掛紅色天鵝絨的舞台
    簡:

    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因為旅館裡將舉行一場舞會,那些樂師是從城裡趕來的。他給我房間裡掛來了電話,在電話裡,他的聲音仍然是那麼陌生,他還告訴我舞廳裡懸掛著紅色天鵝絨,與外面的藍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告訴他我的舞不是跳得太好,他說他也是。簡,你一定邀請過別的陌生女人進入過舞池,你受到過拒絕嗎?我沒有拒絕他,時間到了,他將手指放在門上時我聽到了他的敲門聲,簡,這種敲門聲為什麼不會讓我心跳,因為我心中有你,在過去的幾天裡,你好像每天晚上都在敲我的門,我曾經拉開過門,哦,你並不在此,然而你在哪裡?「但是我愛沙丘上的賭場,愛迷濛的窗外開闊的風景,和揉皺的檯布上纖細的光,」這是曼德裡施塔姆的詩,這次旅行我帶著他的詩集。

    我同我的舞伴——那位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進入了懸掛天鵝絨的舞池,一個歌手正在唱著一首美國民歌:「一個人要多少次抬頭,才能看見藍色;一個人要有多少只耳朵,才能聽到人們的哭喊?多少人死去才能使他瞭解,已有太多的死亡?這答案,我的朋友,正在風中吹響……一座山要聳立多少年,才會被衝入海洋?一個人要生活多少年,才會給予自由?一個人要多少次回頭,才能假裝什麼也沒有看見……」我雖然不會唱這首歌,但旋律卻摩擦著我的舌頭,就在這時我的舞伴走過來邀請我跳舞,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指尖,歌曲在耳前迴盪:「一個男人要走多少路,你才能稱為男子漢?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海面,她才能在沙丘上安眠,炮彈要多少回掠過天空,它們才會被禁止?這答案,我的朋友,正在風中吹響……」我不知道我與他的那雙目光是怎樣開始碰撞的,在這首憂傷的美國民歌之中,我們的指尖似乎在作一種交流,而他的目光,我頭一次感到他的眼睛中有一種勾引,是他的那種憂慮在勾引著我。簡,我在那一剎哪感到他身上的那種陌生有些像你,原諒我,簡,在那一剎哪,舞池中的氣氛以及這個陌生男人眼中的憂鬱確實使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少面,她才能在沙丘上安眠……」親愛的簡,我與他的目光對視著,我們的舞步移向一個角隅。

    蘇修

    1998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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