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雲天夢開口了,他聲音冷漠,卻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你們白道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民心天意所向,可笑的卻是,你們連自己的意見尚且無法統一,又如何能讓黑白兩道歸服靡下?看來,最後還是要訴諸武力的!」他身體前傾,目光凜冽:「還是那句話——勝者為王,強者稱尊!」
公正席位上,半瞇眼睛昏昏欲睡的燕離情立即精神一震,神采奕奕地站了起來:「說得好!聽了半天,就聽到這麼一句有用的話!本來嗎,盟主大會又不是考狀元,動動筆動動嘴就行了!還是雲會主乾脆,武林中,所爭為何?武字而已!」
明空大師不以為然:「善哉!善哉!燕院主,武力之爭乃是無奈之事,若能本著慈悲心,少行殺戮,才是上佳之策!燕院主言談話語,殺氣四伏,實在是……」
「停,停!」沒等他說完,燕離情已經高舉雙手做投降狀,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嘮叨,尤其是和尚的嘮叨,更是他敬謝不敏的:「明空大師,我錯了成嗎?」他誠懇地道完歉,立即揚聲說:「我以公正人的身份宣佈,比武大會正式開始!」
他身旁的黃山日公低聲糾正:「是盟主大會。」
燕離情偷偷踩他一腳:「都一樣!」
明空大師垂首低歎:「阿彌陀佛,看來一場紛爭再也避免不了了!」可是公正人燕離情既然已經說話了,其他兩位公正人也沒有反對,他只得無奈地重申一遍比武規則。
盟主大會是以挑戰形式進行的,由上屆盟主自己或派其傳人應戰,若十場不敗,便可繼任盟主。大會只規定挑戰十場,不但是為了被挑戰者的體力著想,也是為了嚴格規範挑戰者,若無一定的實力和地位根本就沒資格參與。一般來說,武學高手在觀戰幾場後若無把握也絕不會上場自討沒趣。這次大會又因為有人才濟濟的天龍會參戰,恐怕其激烈程度更勝往昔。
中途,被挑戰者可以提出休息以恢復體力。這個時候就是年輕高手的天下了,你可以出場向任何一位絕頂高手挑戰,只要獲勝就可以一朝成名。
上屆盟主萬松年因故並未出席,所以由其子萬世豪代替應戰。萬世豪雖然因為加入天龍會,已不被白道所承認,但畢竟是黃山家主,由他接受挑戰也是理所當然。
萬世豪緩緩步入場內,他手中拿的是代表盟主的玄鐵劍,他首先向群雄拱手為禮:「萬世豪年輕識淺,本不足以代盟主接戰,但機緣湊巧,今日能夠得到諸位前輩賜教,實是莫大幸事!」
崆峒掌門盧肅東從座位上一躍而起,直飛到會場中央:「萬世豪,雲天夢不知許了你多少好處,竟讓你背祖忘宗,歸入邪道。盧肅東雖然無意盟主一職,但我這人一向嫉惡如仇,若不教訓你,豈能伸張天下正義!」
燕離情最看不慣盧肅東這種偽君子,似真似假地喝了聲彩:「說得好!盧掌門果然氣度不凡!看來您就算贏了萬掌門,也不屑於這盟主之位了!」
還沒開打,盧肅東就要吐血了,被燕離情氣的!不想當盟主,我來這裡做什麼?他說的本來就是場面話,誰想到碰到燕離情這麼討厭的人!可現在又騎虎難下,他愣了愣,只得咬牙切齒地說:「當然!」
燕離情笑容更加可惡:「那麼,兩位可以開始了。」
黃山日公強忍笑意:「燕老弟,你還是這麼能捉弄人!」
燕離情眨眨眼:「誰讓他老不知羞!」
瘋僧元虛看了兩人一眼,低聲說了句:「阿彌陀佛。」
白道群豪們都認為以盧肅東的功力而言,萬世豪必敗無疑,誰想到萬世豪竟似對盧肅東的武功步法極為熟悉,進退遊走,很是自如。就在盧肅東騰飛到萬世豪身後,雙掌剛要擊出時,萬世豪竟然以奇快的速度轉身,並指,上揚,準確無比地點在盧肅東的咽喉上。
盧肅東緊張地盯著萬世豪輕按在自己咽喉上的手指,冷汗都冒出來了,只要那指頭略一用力……
萬世豪收手退身,恭敬地一抱拳:「盧前輩,承讓了。」
盧肅東又羞又憤,跳下會場。這次白道中人可緊張了,想不到萬世豪年紀輕輕,武功卻已經可以和頂尖高手比肩。
龍文天走進帳篷,低聲說:「少爺,萬世豪看來已經完全領悟了九大門派的武功。」
雲天夢根本就沒往外看,他似乎只對手裡的書感興趣:「還不錯!不過,他頂多能過五關,剩下的就要指望你了!」
龍文天背過手去:「少爺,文天從沒讓您失望過,對嗎?」
雲天夢眼中浮現出笑意:「是的!」
見雲天夢如此肯定地回答自己,龍文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倒了杯熱茶遞給雲天夢,輕輕說了兩個字:「謝謝!」
萬世豪果然不出雲天夢所料,連勝了崆峒掌門盧肅東、華山掌門駱泰和崑崙掌門范宏志,戰平了九華掌門莫大先生與金陵世家王塞戈。由於他是被挑戰者,所以只要保持不敗便可繼續接受挑戰。向來白道老輩人物多是推崇白秋傷,任雪(龍四)和唐日(龍五)等年輕高手,並沒看重萬世豪,誰想他竟連戰五大高手,可以說是一鳴驚人了。
萬世豪其實已經感到有些後力不繼,便提出休息。他轉回北場,雲天夢向他點頭表示嘉許,萬世豪頓時臉上泛光,只覺得這幾年的拚命與努力沒有白費。
萬世豪休息之後,自由挑戰的階段就開始了。場下的年輕人開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只要挑戰成功,自己也可以揚眉吐氣了。但誰也沒想到最先跳上場的竟是雲門谷雲鵬,他手中劍斜伸向上,目光對準了崆峒掌門盧肅東:「盧前輩,我之所以現在挑戰就是要向天下證明,我雲門谷絕無爭名之心,更無意盟主之位,但您剛才對我爹言辭上的輕漫,雲鵬卻要向你討個公道。盧掌門,請接受我的挑戰!」
盧肅東本就因為敗於萬世豪之手而懊惱不已,現在竟又被雲鵬指名數落,更是生氣。表面卻依然裝出一副雍容大度的模樣,走上會場:「雲賢侄,肝火太盛可不是什麼好事哦!」
雲鵬長劍斜劃向下:「亮劍!」
盧肅東心裡氣惱:「不必了!」
雲鵬眼中精光一閃,橫劍齊眉,盯著珵亮的劍身,心裡卻在回想著二弟雲霄教他的四個字:劍心我心,他的心境一下子變得非常平靜。右手一抬,那劍立刻帶起了一片虛幻,如雲霧一般將盧肅東完全籠罩。盧肅東只覺眼前光彩跳蕩,卻朦朦朧朧,看不真切,正感不妙時,一陣寒氣透體,等他再回過神來,雲鵬已經收劍走下場去。
一陣微風吹過,盧肅東原本好好的紫色外罩突然化為片片碎布,四散而飛……
雲天夢暗暗點頭,燕離情一擊掌:「好!飛雲劍法!」
場下響起了熱烈的喝彩聲和讚歎聲,就連以劍法飲譽於世的黃山日公也轉臉對燕離情說:「這雲鵬對劍意的領悟竟比他爹還高了幾分,不簡單!」當他再轉回頭的時候,一個人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前,那人一身黑衣,頭戴鷹冠,面蒙黑巾,只露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正在注視著他。
黃山日公臉上浮起了真摯的笑容:「是你!」
龍七回答:「是!」
黃山日公慢慢站起身來:「我早已認出是你!雖然你蒙了面,但你那雙眼睛我卻永遠也忘不了。你知道嗎?五年前我本已有心歸隱,但就因為和你那一戰,讓我決定暫不封劍,我要等你五年,再和你真正的較量一場!」
龍七似乎也在回憶:「五年了,我午夜夢迴總是想起那場大戰,雖然我敗了,但就因為失敗才給我奮進直追的動力和勇氣。」他堅定地說,「日公,我會勝你的!」
黃山日公笑了:「年輕人,雖然你長大了,但為了迎接今天,這五年我可沒有絲毫懈怠。所以,你可別以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不過,無論今天是勝是敗,我都了無遺憾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龍七蒙在面紗後的臉似也有了笑意:「是的,無論是勝是敗,除了我家會主,您都是我此生最敬重的人。」
「哈哈!」黃山日公大笑,人已凌空而起,當他飄落場中時,龍七已經站在了他的對面。
於是,全場再次陷入沉寂中,只聽見颯颯的風聲和偶爾的一兩聲杜鵑啼叫。
兩人面對面站著,雙手自然垂落,誰也沒有拔劍,就這樣對立了很久……毫無徵兆的,兩人像有默契一樣同時揮劍出鞘,可是兩人的身體依然沒動,所以劍身也未相交,只有劍芒倏吐倏滅,交叉在空中,磨撞出幾十個眩目的光點。
場下群雄還在眼花繚亂,兩人已經同時收劍入鞘。
高手相爭,只在一瞬。
「看來,我真的老了!」黃山日公有些感慨,卻並無悲哀。
「不!」龍七斷然說:「第一劍之稱,日公您當之無愧!」
黃山日公笑得欣慰:「後輩如你,我敗有何憾!罷了!」他大笑著走回公正席,「我還是只做我的公正吧!」
龍七走了回來,伸出右手,手心向上,龍四、龍五和龍十不約而同與他互擊一下掌心,會心一笑,然後擁抱在一起。龍七終於如願已償,勝了天下第一劍黃山日公。
雲天夢卻拋了一本書給他:「你劍術既成,以後就潛心攻讀這本書吧!」
龍七看了眼封面,肩膀當時就垮了下去:「鬼谷謀略?不如讓我去見鬼好了!」
萬世豪繼續接受挑戰,這一次白道中人的臉色已越趨慎重,絕不能再失敗了,否則,白道必將被黑道所挾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