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
過新年了,雲門谷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籠罩在節日的歡樂氣氛中。雲天夢尤其感慨,這是他和家人共同度過的第一個春節!憐兒和雲起兩人穿梭在人群中,不時偷偷點燃一個爆竹,嚇得膽小的僕婦丫頭驚叫連連,他們兩人卻笑得前仰後合。憐兒招呼龍七一起玩,龍七總會酷酷地扭過頭,理也不理,他才不屑於這種無聊的遊戲呢!海眉心只是沒完沒了地叮囑憐兒和雲起多穿些衣服,放爆竹小心一點兒!而溫暖如春的閣樓內,雲天夢正和雲淳、龍文天等人談文論武,縱觀天下。
午後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他是以雲天夢朋友的身份來湊熱鬧的,竟然是微服到訪的趙承寰,與他同來的還有龍三龍九。這回更是熱鬧了,雲天夢只把趙承寰的身份告訴了雲淳夫婦,兩人意外之餘倒也坦然相待。於是,趙承寰度過了一個此生難忘的除夕夜!大家對他就像對待一個普通客人,熱情而不慇勤,他從沒這麼自在並且放鬆過。只可惜,初一早晨,他就不得不依依而別,還有許多政事在等著他呢!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似乎只是一轉眼間,雲天夢卻已經在雲門谷逗留兩個月了。
又到了鶯飛草長的季節,嫩嫩的綠色開始蔓延,流水的聲音開始響在林間,再加上桃紅柳綠中的人家,此時的雲門谷看上去更有桃花源的感覺了。
半山亭中,這裡既能俯觀雲門谷的全貌,又能欣賞青山藍天。雲天夢靜靜地看著大自然所創造的奇跡,內心逐漸湧起一種難以言明的體味!
憐兒和雲起卻鬧得不亦樂乎,龍文天想要測試他們的學習成果——要求他們以眼前景物為題各做一首詩。
雲起一向不肯服輸,很快就想出來了:「青山下流水,流水走青山,紅了桃花面,綠了柳樹仙!」
雲天夢迴過神來,微微一笑:「不錯,雖然用詞簡單,倒也頗有韻味,尤其是前兩句,更透著循環不息之意,進步不小!」
雲起只是順口胡編,卻沒想得到二哥表揚,立刻喜笑顏開,他眼神一轉,看向苦苦思索的憐兒:「憐兒,你的詩呢?念出來,也好和我比一比!」
憐兒瞪他一眼,細細的眉快皺到一起了,吱唔了半天,才念:「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
「停!」龍文天似笑非笑地打斷她:「這似乎不是你做的!」
「哦!」憐兒非常迷惑地眨眨眼:「不是我做的嗎?」
雲天夢歎口氣:「憐兒這首詩是唐朝杜甫所做?」
憐兒小聲咕噥:「他幹嘛要做和我一樣的詩?」
雲起大咧咧地說:「要不要我幫你做一首?」
「才不用你!」憐兒當然知道他沒安好心,「我一定能做出來的!」冥思苦想了好一陣,突然看到風把樹葉吹得嘩嘩響,幾隻小鳥也在不停地叫喚,心中一動,她脫口而出:「風兒呼呼呼,小鳥……喳喳喳!」
雲起立刻捧著肚子大笑特笑,龍文天搖頭歎氣,憐兒小嘴巴也噘了起來,繼續念:「雲起哈哈哈,文哥哎哎哎!」
這次連雲天夢都忍不住笑了,揉亂了憐兒的頭髮:「聽你寫詩,我才真的體會到陳子昂『獨愴然而涕下』的心情了!」
憐兒不依地把腦袋鑽進雲天夢的懷裡,蹭來蹭去,「你都誇雲起的詩了,為甚麼不誇我呢?」
雲天夢覺得胸前一陣癢,連忙舉手投降:「憐兒的詩乃是天下僅有,千古絕唱,無人可比!行了吧!」
憐兒滿意了,這時丫環珠兒匆匆攀上半山亭:「二少爺,老爺叫你回去呢?」
原來雲門谷又來了客人,而且還是武當清風道長,目的竟是武林大會。
十年一度的武林盟主大會本該在去年舉行,卻因為擔任盟主的黃山世家萬松年已將家主之位傳與其子萬世豪,萬世豪竟又投入天龍會,如今黃山世家已經入黑道,不被白道九大門派所承認。於是,各派為了爭當盟主大會的主持,紛亂再起,一直拖延至今。最後還是白帆倫、白秋傷父子多方調解,終於決定由少林、武當暫代盟主之職,並定於今年三月十五日在黃山之巔重新選舉盟主。
清風道長向雲天夢詳細介紹了情況,然後掏出兩張請帖,一張是給雲門谷主雲淳,另外一張卻是專門寫給雲門谷二公子雲霄的。他的用意已經非常明顯,希望雲霄能夠代表白道參與大會,並且說明這不僅僅是武當的意思,更是九大門派的心願。原因很簡單,九大門派自知不是天龍會的對手,盟主之爭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希望雲霄能代表白道參加競選,為白道贏得盟主之位。
他們並不知道雲霄就是天龍會主雲天夢,才會起了這種念頭。只有白帆倫、白秋傷少數幾人知道真相,卻不敢洩露雲天夢的真實身份,否則不但要武林大亂,恐怕連朝廷都免不了受到牽扯,況且他們也知道,雲天夢必會拒絕九大門派的邀請,果然……
雲天夢沉吟良久,才面帶歉意地說:「各門派的抬舉雲霄心領了,但此時新帝繼位未穩,本王真的是脫不開身。我離朝已有一段時間,皇上頒下旨意命我在三月上旬之前必須歸朝。本王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抗旨不遵。」
清風道長急了:「王爺,難道不能通融一下……」白道的指望全在天定王雲霄了。
雲天夢語氣非常誠懇:「道長,武林盛會,十年一度,身為練武之人,誰能不嚮往?但有一分機會,也絕無放棄之理!奈何我真的是沒有時間了。」
清風道長無奈地轉向雲淳:「雲谷主,您看……」
雲淳其實另有想法,霄兒的政事就已夠他煩心,若再當上武林盟主,怕是更會紛擾不斷。況且身處朝廷已是步步危機,難道還讓愛子再去承擔江湖風險嗎?雲淳並非自私之人,卻也不想看到失而復得的兒子重蹈自己的覆轍。
「道長,霄兒是朝廷命官,又兼掌天下兵馬,若參與江湖紛爭,實在是師出無名。即便他替白道爭得了盟主之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處理江湖事務,所以,也只能讓各派失望了。」雲淳的話情理俱在。
清風道長又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黑道之主雲天夢早有稱尊江湖之想,天龍會勢雄力厚,人才濟濟,而白道卻是人才凋零,老輩高手多數已經隱居,年輕一代雖有傑出者,卻也無法與其爭鋒!如今天下,能和雲天夢一較高下的人,只有元元大師和王爺。元元大師堅不出山,所以只有寄希望於王爺您,若您也……恐怕武林真要被雲天夢掌控了!」
雲天夢暗暗冷笑,江湖之主,本來就是能者居之,你們這些老頑固,卻偏喜歡和我作對:「對不起,道長,我真的沒有辦法!」
雲起突然擠了過來:「道長伯伯,你放心,有我雲起在,一定幫你們把盟主之位爭到手!瞧我的吧!」
清風這才注意到現場還有個人小志高的孩子:「你……盟主大會規定,十六歲以下的不能參與。」仔細打量雲起:「你應該不夠十六歲吧?」
「什麼?」雲起差點跳起來,「什麼狗屁規定!有志不在年高,你們不懂嗎?誰敢說十六歲以下就當不了盟主,人家周瑜十三歲當水軍大都督,甘羅十二歲就做了宰相,你們別因為自己笨,就以為別人也都是笨蛋。」
清風從沒見過這麼刁蠻難纏的孩子,吶吶地說:「這個我可沒想過!」
雲起更是囂張:「所以,這種制度應該改改了。」
清風敷衍道:「要改這次也來不及了,下次再商量吧!」
雲起滿意地點頭,突然又覺出不對:「下次不又是十年後,那我……」他再次跳了起來,「我已經二十一歲了,年齡早夠了,還用你操心!」
雲淳瞪他一眼:「像什麼話,一邊玩去!」雲起灰溜溜地爬走了。
清風離開以後,雲天夢將所有事務交給文天處理,他自己則把精力放在指導雲鵬雲起的武功上,尤其對於雲鵬,更是悉心教導,只希望他能在盟主大會上嶄露頭角。
最初的時候,雲鵬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做哥哥的被弟弟指點,讓他有種自己愚笨的感覺。可是,越到後來,他就越是震驚,這才知道二弟的武學成就實在已經到了普通人不敢想像的地步。尤其是雲天夢對於武功的獨到見解,不但是雲鵬前所未聞的,更讓他大開眼界,同時也引領他走進了武學的嶄新領域。所以,他完全放下了矜持和驕傲,幾乎是飢渴地在學習和吸收新的知識。他的進步之速連雲淳都為之驚歎。
三月初,雲淳和雲鵬準備奔赴黃山,雲天夢也在這時告別父母,回到隆天苑。
雲天夢當然不會放棄對武林盟主的爭奪,他確實早有統一江湖之念,不但是為了自己的權利更加穩固,也是想向世人證明他雲天夢絕非綠林梟雄,而是真正的人間霸主。他要把江湖規範在一定的法則中,有它自己的制度以及為之奮鬥的理想和目標,那才是雲天夢自己的王國。
可是他的這番抱負和理想說給憐兒聽,那完全就等於對牛彈琴,無論他用多麼動聽和富有說服力的言辭,憐兒就是一個勁兒搖頭。她只有一個目的,雲哥哥要去黃山就要帶本姑娘去,否則嗎?就誰也別去!
雲天夢非常清楚這屆的盟主大會恐怕不會太平收場,必然充滿了不可測的血腥殺戮,而這些是他不願意讓單純善良的憐兒看到的,可是憐兒又怎能體會到他的這番苦心呢?
憐兒乾脆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耳朵,頭搖得就像撥郎鼓:「不管!不管!憐兒也要去!你不帶憐兒去,憐兒就不許你走!」她才不離開雲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