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溪聽得心中大怒，他可就是管農業的副市長，文博高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說農業沒用。而且他這麼看顧著李穆，就是因為李穆在平原市建了個大養豬場，幫他刷了好一通政績，讓他得了一個好前程。這件事在平原省官場傳得沸沸揚揚的，文博高居然不知道？還是知道了還故意拿這事來擠兌古田溪啊？
仔細看了看文博高的表情，古田溪覺得這人還是糊塗的居多，就拿眼色制止了自家的秘書和司機，搖頭說：「這房地產固然賺錢，可畢竟糧食才是人生存的第一需要。不論什麼時候，農業都是輕忽不得的。你看那發達國家，不論美國還是法國，哪一個不是農業非常發達的？特別是美國，他們的豬肉比國內便宜50%以上，要是國家開放進口的話，我國的豬肉瞬間就會大敗虧輸啊！要知道豬肉消費佔了我國肉類消費的60%左右，要是豬肉垮了，肉類基本也就垮了，其實雞肉牛肉也不用說，美國也比我國便宜許多，要是開放進口，我國一樣毫無抵抗能力。」說著搖了搖頭，大是憂國憂民，「現在我們國家還能用高關稅卡著，可是已經加入了世貿，以後一旦開放啊，可就慘了。」
李穆倒不覺得有什麼慘的，豬肉這種東西，當然是越新鮮越好，美國豬肉再便宜，總不能渡海運一船活豬過去，要來國內只能是殺好了分割完冷凍起來，也就是說，只能和冷凍肉比，那麼價格的差距就縮小很多了。更何況美國養豬使用瘦肉精是合法的，屠宰的時候放血也放不乾淨，肉非常的騷，沒多少人喜歡吃的。
以前李穆在加拿大的時候，曾經試過自己做飯吃，結果做出來的炒肉片壓根就不能入口。這裡面固然有李穆手藝的因數，可是加拿大美國的豬肉品質不好，也是很主要的原因。後來別人告訴李穆，要用美加的豬肉做炒肉片什麼的，必須先下鍋用熱水燙一遍去掉血沫，然後再做。這樣的素質，怎麼可能來國內搶市場呢？其實現在美國豬肉不是沒有走私過來的，不過一般都是豬腳豬肚之類。要真是美國豬肉比國內豬肉價廉物美，早就到處都是走私的美國豬肉了。
「這個我倒也不這麼看。」李穆說，「美國豬肉並不怎麼好吃，應該搶不了多少市場。」
他正想說個明白，古田溪就搶先說了，「李老闆你養的子烏香豬自然不怕，可是普通農民養的那些也是外國豬種啊，有很多還是引進的美國豬呢。就算冷凍過質量差一點，可是足夠便宜就行了。現在豬肉的大宗消費客戶，很多都是重量不重質。比如說學校啊工廠啊城市貧民啊，只求肚子飽，誰管質量好不好？味道差點算什麼，下多點辣椒香料也就是了。說起來，美國人財雄勢大，不論工業農業，都比我們先進不知道幾十年呢。人家的資本家捨得花大錢去研究技術，我們的資本家嘛，都是官商，有了錢就想著花天酒地，就算是好一點的，也是去投資行賄，要做更大的官，貪更多的錢。好比那神農公司吧，好幾百億的資產，就算放在國外，也不算小了，可是他們研究過什麼技術沒有？完全沒有，連引進技術都很少，一心就是想著賺快錢，從國家那裡拿到的什麼樣，他們就維持什麼樣，還要削減工人工資。維持不下去了就散伙，賣給私人老闆。這麼下去怎麼得了啊。最可惡的就是，農業廳那幫吃獨食的，有什麼好東西全都自己吃了，我們這些地方的領導，連渣都沒有，反而還要受他們神農公司的氣。所以啊，小穆你把神農公司拆了，那是做了大大的好事，現在有什麼項目補貼，農業廳沒有了神農公司，自己都吃不下了，只能來找我們這些地方上的頭頭腦腦，我們平原省各市農業這條線，都吃多了不少呢。」
「這事全是馬老師的功勞，接下來是王凌王大人派他的女兒當了神農公司董事長，機緣巧合之下，才有我賺了那麼一點點，哪裡敢居功啊。」李穆連忙謙虛，「古市長說的農業是人的第一需要，這才是正理，人什麼時候不需要吃飯穿衣啊，這糧食雞鴨魚肉棉花羽絨，可都是從農業來的。手中有糧，心中不慌。手中無糧，那可就慘了。」
這話卻是很有漏洞，人不能不吃飯穿衣，那是沒錯的，可是也不能沒地方住啊，衣食住行四樣東西，一向都是並稱的。文博高口舌搖動，正好反駁，古田溪就自干五的給李穆查漏補缺了，「小穆你這話說得好，人首先要有東西吃，然後得有衣服穿，跟著才是有地方住。而且這地方嘛，現在技術越來越進步，以前能建十層八層了不起了，現在二十層三十層輕輕鬆鬆，到時候樓房越起越高，一塊地上面建一棟樓就能住好幾萬人，住房肯定是不愁的。再說了，我們國家大得很，現在開發不了的地方，以後肯定也能開發。就算是地球上開發完了，還能上月球去開發，哪裡可能會沒有房子住。」
這話其實比李穆的更加沒說服力，建築技術進步了，難道種植技術不進步？要是人類能夠去月球移民了，多半想吃什麼一按按鈕就自動製造出來了吧。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是強詞奪理，文博高也不敢對古田溪胡說八道，只好順著古田溪的意思說：「古市長說得對，不過按照我看呢，這幾年十幾年，國家把土地控制的這麼嚴，房子還會是緊俏物資，升值速度其他什麼都比不上。比如說神農公司吧，他們就是一門心思要搞房地產，農場什麼的，能兌出去就兌出去。其他人也都是這個看法，所以說啊，小穆你是吃大虧了啊，種田養豬的收入能有多少，建房子賣房子，一次就賺上億。」
「博高啊，這個你就不懂了。」古田溪糾正他說，「炒房地產建房子固然是賺得多，不過那是一筆過的買賣。哪裡像我們搞農場種田養豬，這都是有國家補貼的，這國家補貼好吃啊，一個幾千頭的養豬場放在那裡，一年就能有八九十萬的額外收入，比開發房地產什麼的，那才是長期穩定的收入。神農公司該死就該死在這裡，農業廳那幫傢伙，他媽的在省一級就把所有的補貼都截流了給神農公司，鬧得我們下邊沒得吃。一年好十幾億的補貼啊，邊都沾不上！神農公司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這話文博高也很想要反駁，你想要長期穩定收入，建好房子之後不要賣出去，拿去出租不久好了。可是這話要怎麼轉彎說，可把他給難為死了。正在考慮的時候，門外忽然撲進一個人來，定睛一看，卻是古田溪的前任秘書——這個秘書機靈能幹，學歷過硬，能力紮實，很得古田溪的喜愛，古田溪又不忍心耽誤他的前途，去年古田溪就把他推薦到馬千竹手下了，按照古田溪的想法，大概幾年之後，他就會超過自己的官職了。這時候見到，古田溪不免又驚又喜，問：「何斌，你怎麼來平原省了？事先也不打個電話給我？還跑得這麼急？你現在大小也是個副處級，怎麼如此不穩重？」
「喜事啊！古市長，大喜事啊！」何斌喘著粗氣揮舞著雙手說，「我這次回來探親，本來想下了飛機再給古市長打電話的，沒想到一下飛機，就接到了馬老師的電話，跟我說了這個大喜訊。原來馬老師從組織部的張文遠那兒聽到了消息，上頭已經基本確定了，古市長的新位置。所以我就趕緊和老胡打聽到古市長你在這裡吃飯，然後立馬打車過來，誰知道路上堵車，我心想這個消息可不能耽誤啊，於是立即下車跑了過來。哎，咱們平原市，原來交通多順暢啊，現在車子便宜了，路上就越來越堵了。」說到這裡，他又不說了，拿起一杯茶水，也不管原本是誰的，咕嘟咕嘟的就喝了下來。
「行了行了，你也別賣關子了。」古市長哈哈一笑，也不以為杵，「我這個新職位究竟是哪裡啊？沒出平原市吧？」雖然表面裝得渾不在意，可是微微顫抖的雙腳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這個新位置好不好，小則決定了行囊是否豐厚，做事能不能順心，大則關係到前途命運。好的位置和差的位置，那可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雖然他下了不知道多少工夫，送了不知道多少禮物，又有馬千竹這樣的重要任務在中央打點，可事到臨頭，還是不由得他不緊張。
「可以說出了，也可以說沒出。」何斌總算賣夠了關子，「是省農業廳廳長兼廳黨委書記。」
「哦，原來是這個位置啊。」古市長很是淡定的說，「小穆啊，我想要把神農公司重新組建起來，這就只能靠你幫忙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肯定不會虧了你。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