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換了一撥,可是做事手法和以前毫無分別,要說有的話,那就是下手更狠了,索賄開口更大了。李穆被這個變化弄得有點灰心喪氣,按照他的想像,一下子弄倒了這麼多人,政法這條線的風氣怎麼也應該好一些吧?就算是好幾年,那也算是李穆為人民做貢獻了——要知道事情鬧這麼大,李穆在幕後推波助瀾功勞不小——誰知道不論是留下來的還是新任職的,一點都沒變好。這算個什麼事情啊!這麼一想,李穆就意志消沉。
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李穆只覺得幹什麼都沒勁,明明父母俱在,情人們溫柔體貼,生意進展很好,虹井路那個樓盤還建設好快要發售了,省城裡沒人敢和李穆別苗頭,可是李穆就是覺得很沒意思,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自己這麼忙死忙活的,就只能夠賺錢嘛?想要幫助一下社會,全都是奢望?
唯一能夠讓李穆開心的事情,就是去醫院看何林然,一看見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李穆就覺得很高興。山南省公檢法的腐敗墮落,固然是大環境的影響,但是何林然在裡面出的力可不小——他根本就不管下頭的人怎麼亂搞,一心一意的往上爬,後來爬不上去了,又灰心喪氣自暴自棄,更加沒管人。而且何林然很迷戀青天這個稱號,偶爾去管人了,也是抓住幾個故事轟動的上廣播電視報紙熱炒,實際上對公檢法內部的風氣一點幫助都沒有。大伙都加緊撈錢,不撈白不撈,撈了不白撈。
今天李穆覺得特別的鬱悶,於是趕緊就去看何林然了。到了醫院,換上白大褂冒充醫生,很順利的就通過了兩個警察把守的門,來到了房間裡面。其實這一點都不難,現在何林然已經是罪證確鑿了,同黨也全都抓起來了,病一好就要抓起來判刑。所以那些警察也就馬虎的很,反正何林然沒法子逃跑,也不會有人來殺他滅口。
何況現在公安局乃是驚弓之鳥,別說李穆要進去病房看何林然,就算是李穆要進去他們的證物房拿證物,他們也多數是不敢阻攔的。現在誰不知道李穆連省政法委書記都拉下馬了,公安局高層幾乎是被中紀委做掉了一半。上頭得罪了李穆尚且是這種下場,他們這些下面的小警察得罪了李穆,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房間裡面有一個護士二十四小時照顧著何林然,不過那個護士也是馬虎的很,也就是藥水打完了的時候換一下藥,別的什麼都不幹,只顧著自己拿著個手機在玩——理論上來說,這裡醫療器械這麼多,應該是不准帶手機進來的,因為可能會干擾機器。不過這裡的護士才不管那麼多。看到有人來了,護士連忙把手機收起來,再看到是李穆,又把手機拿了出來,「是李老闆啊。」護士說,「今天又來看何書記?」
「是啊,我來看看他怎麼樣了。」李穆順口說。何林然當然不會怎麼樣,他還是躺在床上,滿臉痛苦的神色,一會兒就發出幾聲呻吟。看見李穆來了,就發出著急的恩恩聲,也不知道是想催李穆把自己做掉呢,還是在譴責李穆還沒遵守約定去加拿大。「他還是不能說話嗎?」李穆問。
「不行呢,肌肉完全沒力量了。」護士回答說,「而且他現在身體虛弱得很快,醫生估計再過幾天,可能他會耳聾,再過一兩個月還可能失明呢。而且以後都只能躺在床上了,沒有好起來的希望。要是按照我說,這樣的病人還留著幹什麼呢,他痛苦,我們醫院也痛苦,一天花幾萬塊錢醫療費,就是拖著而已,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白花錢。」
幾萬塊錢又不用李穆來出,拖著就拖著唄,李穆就是想看著他受苦。不過過幾天他會耳聾?那不就是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那不行啊,李穆得趕緊告訴他,自己是不會幫他自殺的。要不然等他聾了,就只能寫字給他看了,樂趣少了很多。「你放心吧。」李穆對何林然說,「我……」說到這裡,李穆心中一動,這可是最後的高潮了,如果就這麼和他說,我不會殺你的,會不會太平淡了一點,「我過兩天就去加拿大,回來就把你的事情辦了。」
聽到這裡,何林然的臉上出現感激的神色,眼淚嘩啦嘩啦的流下來,不過李穆沒看出來這是感激呢還是生理反應,因為除了眼淚之外,他還聞到了一股臭氣,明顯是大便失禁了。李穆搖搖頭,那麼這幾天他就不過來了,然後過幾天忽然出現,等何林然滿懷希望的時候,李穆再把真相告訴他,就能把他徹底的打到深淵。
從何林然那兒出來,李穆又到了另外一個病房,趙旺就住在這裡。經過這麼些天的修養,趙旺表面上已經看不出有什麼事情了,不過醫生說了,他整個人的內分泌然全被擾亂了,以後得每個星期做檢查,看看各項指標有什麼不正常,還要小心毒癮發作,一忍不住,就會忍不住去吸毒,那樣身體就全毀了。
李穆進門的時候,發現趙旺躺在床上,還沒起來,不過臉色倒是很紅潤,嘴上笑意盈盈,似乎遇到了什麼喜事一樣。見到李穆來了,護工說了句:「趙先生一晚上沒睡,剛才好容易吃了早餐睡下了。」話是這麼說,不過他立即就拍了拍趙旺的背,把趙旺給叫醒。這個護工是李穆出錢請的,當然是先照顧李穆的利益。
「李老闆你來了啊。」趙旺睡眼蒙松,看見李穆,連忙坐了起來。
「今天感覺怎麼樣?」李穆問他,「聽說你昨天一晚上沒睡?是不是很難受啊?要是身體難受的話,趕緊叫醫生,可千萬不要耽誤了。」雖然說趙旺為人處世很是討厭,不過李穆最多也就是想把他打一頓,至於害得他被肉山打了好幾次,又被注射嗎啡,搞得藥物中毒上毒癮,這個報應也太大了一些。
「沒有,我是高興得睡不著。」趙旺說,「我的移民申請已經被通過了,我打算明天就搭飛機過去,這裡我是一分鐘也不想呆了。這全靠李老闆給我爭取了一百萬的賠償,要不然的話,我哪裡有這麼多錢來搞移民。」
那一百萬是何林然家裡賠償給趙旺的錢,他家明面上的財產只有兩三百萬,被查出來的事情卻是很多,別說附帶的民事賠償了,就算是法院本身的罰款都不夠。全靠李穆給趙旺說了話,馬千竹才把銀行裡面的一百萬現金提前賠了給趙旺。(至於不是明面上的,當然是全部都給馬千竹沒收了,李穆聽說馬千竹可是賺了很大一筆,不過具體的數字李穆也不知道。)「這麼快就辦好了?不是還要給何林然的案子作證嗎?你要移民去那一個國家啊?」李穆問。
「何林然聽說現在都住進醫院了,大概沒法子上法庭了。」趙旺說,他還不知道何林然不僅進了醫院,而且還就在他隔壁幾個房間呢,「他們這種大官,總有辦法逃脫法律的制裁,這都是我國的體制問題所導致。」這個趙旺可就猜錯了,這是李穆導致的。「主使的都逃了,下邊的也不會坐牢,具體下手給我打嗎啡那個,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總之是很高大很肥胖的,聽說也不會有事,他已經做了污點證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何林然身上去了,他自己只是一個從犯,因為立功表現,所以不用坐牢。」趙旺憤憤不平的說。
原來趙旺身上的嗎啡針也是趙旺打的啊,這個李穆倒是不知道,為什麼肉山沒有給趙旺的針也換上生理鹽水呢?當時肉山應該以為趙旺是中紀委的人啊,居然還敢下這樣的狠手……不過肉山那邊肯定會有很多辯解,什麼來不及換藥啊,何林然看得太緊啊,何林然親自給的藥水啊。反正他作為何林然親信,身份這麼重要,趙旺又不是真的中紀委辦事員,被坑了也沒地方說去。
「這不是體制問題是什麼!要是國外的法治國家,肯定沒有這種事情。該抓的抓,該關的關,不放縱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趙旺說,「所以我一刻都不想呆在國內了,我要食油,我要皿豬,我要法制,我要移民!前幾天我發信給拍賣行老闆,說想移民去他們哪個國家,請他寫一封推薦信,他居然拒絕了,虧我這麼勤勤懇懇老老實實的做了十年的工。也難怪,我們國內的壞人太多了,人家不想要我們移民,也是很正常的。」
本來李穆還覺得他很可憐,可是聽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想要把趙旺給揍一頓。「你到底移民去那一個國家了?」李穆問。趙旺原來工作那個拍賣行,是一家英國的企業,現在移民去英國不是很容易,因為國內偷渡去的太多了,而且人家英國人比較喜歡印度人移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勾起日不落帝國榮光時代的回憶。去那邊讀書倒是不難,要移民就比較困難了。不過拍賣行要真的把趙旺當一回事,給他寫一封推薦信也沒什麼,連推薦信都不肯寫,那就是根本沒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