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這一天,李全這個李家新星跑到李富貴家裡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李富貴避而不見,把李穆打發出去接待。李穆本來都打包好東西要和艾莉絲回省城了,可是碰上這檔子事情,只好耐著性子聽他說話,這個李全本來口才不算好,現在又激動又痛哭,說話斷斷續續的,就更加聽不清楚了。
「你現在不是很好嗎?管著那麼大的一間餛飩鋪子,比你開摩托車賺得多很多吧。」李穆只想快點把李全打發走,早點回省城去。明天綠寶紫羅蘭都要開了,可是替代索菲亞的主廚還沒找到呢,虹井路的地塊還要繼續拆遷,麻袋山的養殖場也要去看一看,事情真是多得要死。
「我就是上當了啊!」李全哭哭啼啼地說,「以前我是窮,可是也沒有欠外債啊。前幾天聽那個李榮華忽悠,說只要配合著他演一齣戲,就能白送給我一萬塊。後來他就給了我一疊假的一萬塊,其實裡面是報紙,只有外面兩張是真的,要我年初三開大會的時候當面給他。」
「這不是很好嗎,雖然那疊錢是假的,可是李榮華不是給你借款協議了嗎?那上面一萬塊錢是真真實實的啊,大家都看見了,他還敢賴賬不成?」李穆問。
「可是,開完會以後,他就找了我,說我幹得很好,為了獎勵我,要把市中心那個李家餛飩一號鋪子包給我做。我當時聽了很高興,我李全混了這麼久,終於混成老闆了。然後他就和我簽了協議,說把一號鋪子承包給我,每個月要上繳管理費5千元。說一號鋪每個月至少可以賺1萬,我交了5千,至少還能剩5千。我當時還問他,我可不會做生意,也沒有管理過店舖,要是虧本了怎麼辦?他還和我說不用怕,他會派人來管著鋪子,我只要坐著收錢就行了。」
「那不是很好嗎?」李穆說,這就是所謂的千金買馬骨吧?
「好個屁啊!」李全哭喪著臉說,「我到了鋪子裡面,什麼都插不上手,進貨收錢全是李榮華找來的人,我還得在廚房裡面打下手。然後幹了幾天,我去問賺了多少錢,那個收錢的總是和我說賺了很多。今天早上我偷偷的看了看賬本,那裡有賺錢啊,全都是虧本的!就算虧本的錢不用我出,那一萬塊錢只夠抵兩個月的管理費,第三個月就要我自己交了,做半年全白幹了還不說,還得倒欠著李榮華幾萬塊,這可怎麼辦才好?」
「虧本?怎麼會虧本啊?」李穆問。
「過春節本來在外面吃的人就少,那幫傢伙還不知道從哪裡進的高價肉,一斤20幾塊,工資又高,一個個都三四千的,怎麼能不虧本呢。」李全愁眉苦臉的說,「我去和李榮華說不承包了,他立即就和我翻臉,拿出我簽的協議,說不承包了可以,拿3萬塊錢違約金來就行,我哪裡有三萬塊啊!」
「你把那些進貨的收錢的全部趕走,自己做的話,一個月賺1萬應該沒問題的吧?」李穆問,「那個鋪子畢竟在市中心,地段很好,好好的做,應該沒問題。」
「哎,穆哥兒,你不知道啊。」李全說,「那個地點我也打聽過了,房東已經確定要拆了重建了,不過是一時錢還沒湊齊,所以把房子短租出去,隨時都要回收改建的啊!」
「那不正好,回收了你就不用承包了啊。」李穆說。
「我簽合同的時候沒仔細看,可是回家請了人幫我看,才知道,就算是房子被收回去了,我的管理費照樣要交!」李全說,「我這次可是上大當了啊!」
難怪要交的是管理費不是租金呢,房子沒了租金自然也沒了,可是管理費卻不然。「那你想怎麼辦呢?」李穆問,他可不是幸災樂禍,純粹是不想攪合進去李家那一堆麻煩事裡面而已。一點好處都沒有,出錢出力人家也不會感激你。
「我想著富貴哥能不能和李榮華說一說,那一萬塊錢我也不要了,幫我把合同解除了吧。」李全打躬作揖說,「做生意我是不會的,以後我也不想再去開什麼鋪子賺什麼大錢了,就想回去開摩托車,平平安安的過完下半輩子就知足了。」
說到底也不過是幾萬塊錢的事情,李穆實在是沒有興趣,不過……「你等一等吧。」李穆對李全說。扔下李全,他上了樓,找到正在埋頭寫東西的李富貴,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爸,李全這件事情我覺得可以利用利用。」
「這樣……利用倒是可以,但是我已經把族長這個位置讓給李榮華了,這時候再去搶這個鋪子,面子上會不會不好看啊?」李富貴問。
「榮華伯伯什麼時候顧及過你的面子了?」李穆問。
「沒錯!他什麼時候顧及過我的面子了!」李富貴被李穆這麼一撩撥,這些天來的委屈一起迸發出來,「不過他不仁,我不能不義。這樣吧,我們和李全簽一個協議,從他手裡把一號餛飩鋪子接收過來,他的所有權力都轉交給我們。我們也不用做什麼,只要正常的把鋪子頂下來就行。就當是我們和李全的私下交易,也給李伯伯留些面子」
好了,李富貴親自出手了,以後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用不著李穆出面了,李穆鬆了一口氣,正想答應,然後立即趕回去省城,沒想到李富貴又說:「這樣還是不夠妥當,我派人去還是太直接了,還是你派人去弄吧。你年紀小,用你的人吧。鬧了起來最多就說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要鬧得太難看了。」
「好。」李穆答應下來,然後就和父母告別,下樓去和李全說了一聲,讓他和李穆的律師簽了一個轉讓協議,一號鋪子的承租權就歸了李穆。然後李穆就帶著艾莉絲急急忙忙回省城去了。到了學生公寓,艾莉絲立即就去準備明天開業,李穆上了樓正打算睡一大覺,出了電梯就看見大廳裡蘇蕙滿臉幽怨的看著他:「過年你都沒給人家禮物,還說什麼年初三就回來,結果一直到今天才回。虧人家還年初三就從家裡趕回來呢!」
李穆一拍腦袋,他真的把蘇蕙完全給忘了,「這都是……都是為了給你準備禮物啊。」李穆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說,「我這裡有一個大新聞啊!就看你能發揮到哪一個地步了。」於是把子烏那兒李榮華擔任了李家族長的事情告訴了蘇蕙,然後順便把李家餛飩一號鋪子的承租權也交給了蘇蕙。「這可是在市中心的店舖,雖然承包期只有半年,不過你好好做的話,應該也能弄出十幾萬來……就是店裡的人有些麻煩,我幫你找人把他們趕走吧。」
「不用,我是記者來的嘛,要趕人還用得著你動手?」蘇蕙說,「不過你是想我怎麼報道這件事情啊?是發揚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還是封建餘孽殘渣泛起?你說這個李榮華是你伯伯,是想我給你們宣傳一下嗎?在電視上面發這種報道,是有一個公價的,就算是我是採訪部的副主任,也不能不給錢就上電視……」
「李榮華是從我父親手裡把族長硬搶過去的。」李穆說。
「這我就明白了。」蘇蕙恍然大悟,「是封建餘孽是吧?族長,剛才我就想和你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族長呢。你是想讓這件事情真的上電視呢?還是想勒索一筆?要是要上電視,價錢要和我們台長面談。畢竟這種報道很得罪人啊。如果報道之後有什麼問題,我們台長也是很難做的,所以非要收足了錢不可。」
李穆什麼都不想,就是想著李家的事情別再來煩自己了。如果蘇蕙的報道能夠把李家的家族組織一具擊潰的話,這不就達成目的了嗎?本來李家各個分支之間的聯繫就不算十分緊密,對於家族事務抱有極大熱情的人也沒有多少。要是家族被確定為封建殘渣,李榮華說不定會退位,然後李富貴說不定就會重新當族長了。
「我伯父李榮華,剛剛捐了400萬作為族產。」李穆說,「要是弄得好……」
「是要勒索是嗎?」蘇蕙很高興的點點頭,「我最擅長就是拍負面新聞去勒索了。」
「不過你不是省城電視台的嗎?能去外地調查嗎?」李穆問。
「就是外地的才好啊!」蘇蕙說,「本地的企業和有錢人在省城都根深蒂固的,誰沒有一些關係啊?上次我做了一個食品廠用工業鹽水的報道,結果人家食品廠的老總是我們台長的親戚……累得我被朱台長罵了一頓。外地的就好很多了,關係就算有,也都是繞繞彎彎的,最多就是勒索的時候打個折。」
「這是協議書。」李穆把李全簽的那個協議書交了給蘇蕙,「要是你在子烏遇上了什麼事情,立即給我打電話,或者給我父親打電話……如果需要什麼線索或者需要人當你的耳目,你還可以打這些電話。」以前(一個學期沒上大學之前)李穆在子烏到處瞎混的時候,也有很多的關係,基本都是些狐朋狗友,不過也頗有幾個能信得過的,比如說那些李穆抓著他們犯罪證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