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穆趕緊去找施大石。到了房子前面猛按了一通門鈴,沒人來開門,又打了施大石的電話,前兩次都是無人接聽,第三遍才有人接電話:「喂?誰啊?」說著還打了個哈欠,李穆表明了身份之後,施大石才下來打開了門,還一邊揉眼睛一邊說:「李先生你怎麼這麼早啊,我還沒起床呢。」
上了樓,施大石又給李穆泡了茶,說:「昨天喝了大紅袍,今天試試鐵觀音吧。李先生你吃了早餐沒有?要不我們一起去喝早茶?」
李穆和他說:「這個先不急,施大哥,你要去的那個阿摩尼亞,究竟是在哪裡啊?」
「啊?是在歐洲吧。」施大石說,「不喝早茶啊?我這裡有些麵包和蛋撻,來一起吃吧。哎呀,移了民,以後是不是都要吃麵包什麼的當早餐了啊?外國雖然什麼都好,可是吃吃喝喝什麼的,還是我們國家強啊。」
「嗯……我昨天查了一下,哪個國家似乎不在歐洲啊。」李穆小心翼翼地說。
「噢,」施大石打開一個抽屜,從一疊證件中間拿起一張蓋了紅印章的紙,看了半天,才說:「是在AFRICA,那不是歐洲嗎?」
「Africa?那是非洲啊!」李穆說,「歐洲是EUROPE,E開頭的。」
「哦,原來是非洲啊。」施大石搖了搖頭,灌了一杯茶下去,「我就說不對勁,歐洲好像不是A開頭的嘛。哎呀,非洲的話很熱的啊,是不是應該買多一點夏天穿的衣服?聽說非洲蚊子多,還是買幾大箱清涼油過去吧。」
「非洲你也要去?」李穆有些吃驚地問。國人覺得歐洲比國內好,這不奇怪。雖然說歐洲其實也有很多窮國,不過歐洲在國人的印象中,一向都是資本主義大本營,富得流油的地方。可是非洲……就算是再崇洋媚外的人也不會嚮往那種地方吧?一般我們說移民到外國去,意思是美國加拿大西歐日本,次一等也是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偶爾也有移民到其他亞洲國家或者東歐南美,可是非洲?
「我說兄弟,」施大石說,「你不是想買我的房子嗎?怎麼好像不想我移民怎麼的?要是我不移民,這棟房子我是絕對不會賣的。」
「大哥,生意不成仁義在,我可不能為了生意就不講仁義啊。」李穆可是一個心底善良的人,「可那是非洲啊,滿天都是蚊子,還有戰亂,經濟也不發達。」
李穆當然知道施大石如果不移民,就不會賣這棟房子,在他的記憶中,也是施大石把這棟房子賣給大學,收到了1600萬的,可是李穆不能看著一個人被人騙去全副身家搞得身無分文……等一等,李穆記得那篇報道似乎有後文,後面是什麼來著?李穆想來想去,就記得好像和身無分文有關……他想起來了。這個施大石收到那1600萬以後還是移了民,然後被人騙光了錢,身份也沒辦下來,被遣返回國,然後把那個騙他的中介殺掉了。
「非洲也是外國啊。」施大石說,「外國都是比中國好的啊。中介和我說,阿摩尼亞的人均GDP比中國還高呢。中國的GDP很高,可是人均GDP很低。在國際上排……好像是一百多位吧。」然後他又拿出幾張照片來給李穆看,「你看看人家這街道,多繁華啊,你看看這些人,多文明啊!」
李穆接過照片一看,越看越不對,打開手提無線上網一查,「大哥,這是美國紐約時代廣場的照片!」說完把網上的圖片給施大石看。
「什麼?」施大石湊過去一看,「原來是美國的啊。那個中介辦事就是不靠譜,明天我見他的時候非罵他一頓不可!」
「這種騙子應該狠狠地罵一頓,同時不應該相信他說的任何話。」李穆說,「移民之前還是應該先弄清楚哪個國家的狀況。移民去的地方要是還趕不上國內,那移民出去幹什麼呢?對吧。你去過那個國家沒有?至少花幾千塊錢買張機票先去看看吧。」
「我的護照沒有辦下來。」施大石搖搖頭說,「國外怎麼也比國內好啊。我們國內又沒有抿住茲有,司法不公,房價又貴,又沒有公費醫療。政府貪污腐敗,人民愚昧貪婪。哪個國家不比國內好?」施大石還說,「這樣的,李先生啊,昨天有別人來找我了,今天下午就來看房子,要是你想買的話,還是盡快吧。我移民中介那邊還等著錢呢。雖然我很想和你做成這一筆生意,可是要是別人先買的話,我只能把房子賣給他。」
對著這個油鹽不進一定要移民的人,李穆也沒有法子,只好說:「大哥,你就這麼喜歡移民嗎?國外也未必是天堂啊,別的國家我不知道情況,不亂說,加拿大我是去過的。那裡並不是天堂。他那裡是有公費醫療,不過要真的靠公費,排隊都排死。以前我有個朋友頭疼得厲害,去看醫生,結果等了5個多小時才見到醫生,然後那個醫生看了他一眼,說他感冒了,回去多喝些熱水睡一覺。結果我那朋友重感冒轉成肺炎,大半年才養好。」
「那不是還有私人醫生的嗎?」施大石問。
「私人醫生什麼的,就要給錢了,要是沒保險,能貴死。隨便做闌尾炎的小手術都要幾大千,不是人民幣,加拿大元!換成人民幣就是好幾萬!要是買保險,那就是一年幾千塊的支出。」李穆說,「還有失業金,那也不是白拿的,要按照就業部門的要求去上班,你要是不上,失業補助就不發給你。」
「哎,兄弟你對我這麼實誠,我也不瞞你。」施大石歎了口氣說,「這棟房子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我父親是一個農民,沒讀過書,一輩子都只會在地裡刨食,以前我很看不起他。我讀書讀到高中,以前村裡人人都叫我才子……小兄弟,我這個年紀,農村裡高中生已經很了不起了。可是我卻是一事無成,出去打工熬不住,做生意賠了錢……最後只能靠我父親留下的這棟房子過活。我父親十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前還對我說,他這一輩子最可惜的事情,就是沒看到我光宗耀祖。這十年來,我不斷的問自己,我就只能這麼窩窩囊囊的過一輩子嗎?不,我必須幹成點什麼事才行。」
「所以,你就想……嗯,移民?」李穆問。
「是啊,做生意我不行,打工我年紀太大了。」施大石說,「我想來想去,也只有移民了。成了外國人,我就不算虛度此生。」
李穆沒有法子理解他,不過尊重他的選擇。「那麼你就是一定要賣房子嗎?」李穆問。
「是的,我只有這麼一棟房產。」施大石說。
「那好吧,我就480萬買了吧。」李穆下定了決心。
「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人!」施大石大喜,拍著李穆的肩膀說,「你不用擔心那些什麼城建局規劃局,還有那些魚塘,村裡的手續我都給你盡快辦完,有什麼事情儘管找我!」
「如果你在國外有什麼事,也可以找我。」李穆說。他決定按照1600萬的一半800萬給錢,現在先給480萬,如果施大石和上一次一樣被人騙光了錢,被遣返回國,那麼他就想法子把剩下的320萬給他。
李穆籌到了錢,花了幾天和施大石辦了手續,就正式擁有了自己在省城的第一棟物業。施大石已經搬到舊屋去住了,這整棟房子,包括裡面所有的傢俱電器,都完完全全的屬於李穆了。不過站在大門之前,李穆怎麼看都看不順眼,他決心要好好的整理一下這棟房子。正在他想著房子前面的大花圃是拔掉生菜重新種花草呢,還是直接拆掉算了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李穆!」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來報到那天遇見的天才美少女楊淑。「你也在這裡租房子住啊?你住一樓還是二樓?我住在二樓204,房間小了些,不過可以看山景哦。」
「你怎麼跑出來租房子住?」李穆問,「你年紀這麼小,應該呆在學校宿舍才對。住外面多危險啊!」
「住學校裡面悶死了,又沒有空調又沒有暖氣,打熱水還得跑到水房去,晚上過10點就斷電,誰受得了啊。」楊淑翻著白眼說,「反正這裡距離學校後門才幾分鐘的路程,有什麼好怕的。」看到李穆還想說什麼,楊淑又說:「哎呀,你這人真是……這裡治安很好的,我來之前都調查過了。村裡的聯防隊每晚都來看兩遍。」
「可是周圍都沒有什麼人住啊。」李穆提醒她說。村民們的宅基地都聚集在另外一處,附近只有孤零零的這一棟房子,要不然當年施大石他們家也弄不到這麼大的地方。同時這一點也是學校為什麼會選中這裡來蓋新宿舍樓。
「放心好了,光是這一棟樓就住了差不多五六十人呢,都是我們大學的同學。」楊淑說。
「有這麼多嗎?」李穆還真不知道這麼一棟房子住了這麼多學生。這棟樓有600平米,但只有一二層的400平米是出租的,這麼算下來一個人豈不是才6個平方?擺床都不夠吧?
「當然有,對了,上次都沒有好好的謝謝你,今天就請你吃飯吧。」楊淑說。
「嗯……我等一會兒還有事。」李穆還是拒絕了。
「那至少讓我請你喝茶吧。」楊淑拉著李穆的手就進了房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