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 第34章 合併重組 (1)
    原定的第一高樓在所謂的規劃調整中開始不斷縮水,從500米到400米,再到幾天前的300米和如今的200米,這種大幅的跳水,讓所有人覺得意外,李曉春也不例外。

    開始的時候,規劃部門給出的解釋是因為原計劃的第一高樓恰好在飛機航線必經之路上,因此降低高度完全是出於安全考慮。可很快這種說法遭到了媒體的質疑,一向能說會道的湯局長終於發現自己並不適合面對媒體,現在的媒體真不好對付,以前發個通稿過去,他們就原樣照登,可是現在你給了它解釋,它還要提出各種各樣尖銳的問題,問得你漏洞百出,尷尬不已。

    又過了一個月,規劃部門只好推出了一個新聞發言人,老老實實地解釋了該區「暫時不具備建造摩天大樓的主要條件」。從此濱河市民以及外地投資客終於明白從此以後新城規劃將不再追求所謂的「第一高樓」,而是要建造高品位、高質量、有特點的核心區標誌性建築。

    那種盲目追求建築,特別是標誌性建築物高度的時代已經過去。

    調整之後的規劃裡特意地強調了國際新城的建設必須「打造富有北方特色的區域性地標環境」,提及被媒體誤讀的「第一高樓」建設問題,李曉春注意到這位發言人很巧妙地說,濱河從未追求過「第一高樓」的建設目標。那些所謂的500米、400米和350米的高度基本都是媒體揣測領導人意圖杜撰出來的數據。

    如果小燕沒有真的去買一套在規劃範圍周邊的房子的話,李曉春或許真的會相信那個所謂的「第一高樓」計劃從未存在過,因為畢竟那塊地還一直在自己的監控之下,依然和一年前的狀況毫無二致。但是那個美麗的傳說,卻是妻子拿出真金白銀去實踐過的。

    結果是坐了一回過山車,體驗了一把心跳和欣喜若狂,但是想要下車才發現,車票是如此之貴,貴到他們幾乎不能承受。

    比李曉春更不能承受這場春秋大夢的是像吳廣富這樣的把自己的一切都押注在這件事上的人。第一高樓的規劃給了他們一個從未有過的「偉大」夢想,當他們以為自己離實現這個偉大的夢只剩下最後半步的時候,一切都消失了,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甚至沒有留下痕跡。

    這是他們承受不了的痛苦。

    所以當樊主任安排的調查人員找到他的時候,吳廣富那張像鴨子一樣硬的嘴終於鬆口了。從李倉浩怎麼找到他,再到如何談價,如何收了李倉浩的錢去打拆遷辦的人……通通都如竹筒倒豆子一樣添油加醋地說了。

    雖然他也搞不明白開發商到底賣的什麼藥,但是,他希望這個不講信用的傢伙能被政府處理,最好關他幾年,讓他也嘗嘗「局子」裡的滋味。

    拿到這份調查報告,樊主任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開發商的貪婪、釘子戶的無恥,還有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李曉春在這中間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樊主任陷入沉思。

    實際上對於一個身居要職的領導來說,誰沒面臨過這種考驗呢?樊主任深知李曉春此時的心情,不過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尤其是地產新政出台之後,很多事都發生了「質」的變化。那些在瘋狂過山車爬坡過程中,發生的人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又如何在目前這種快速下行的過程中,合理地平衡呢?

    瞭解到李倉浩與釘子戶暗地勾結的事,市領導專門召開了會議,討論要不要嚴格按照國家規定對李倉浩手裡的這塊地實行沒收。

    樊主任特意邀請了李曉春來參加這個會議,他要再特意地觀察一下,李曉春在這件事裡究竟陷得有多深。

    陳彩萍沒想到李倉浩笨成這樣,連這種把柄都會被人抓到。如果再保他的話,自己就要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因此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並且表態堅決支持收回這塊地。

    市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過去,身邊的一切都增長得過快,很多問題在眼前閃現、醞釀,並且快速地發酵,可是那個時候大家都只顧著拚命往前衝了,總想著會有時間來處理這些問題。可是如今,一切都急轉直下,是不是該在這種時候再去擠膿包,又成了個問題。

    最後,會議還是決定罰款警告、嚴厲處分而不是收回此地,因為新城的建設迫在眉睫,市長認為現在還不是擠膿包的時機,要給趁火打劫的人「最後一次改過的機會」,這本來又是一個一語雙關的警示,然而陳彩萍並沒有聽進去。

    李曉春在會場一直非常沉默,雖然這個事情按道理說他也應該發個言,澄清一下,但是他沒有。吳市長說的每句話都彷彿在敲打著他的心,過去,迫於各種壓力,他作了太多的妥協,甚至幫助李倉浩安插了本來不符合條件的回遷戶……他不知道自己這個「膿包」什麼時候會被擠掉,還是會像以往一樣,意外過關呢?

    會場外,楊蘭也是心急如焚。這次的會議顯然很不一般,但是會議的範圍很小,無關人員一律不得入內,連端茶送水的事都給免了,楊蘭幾次想以送水的名義進去看看,都被沈秘書攔在了門外。

    她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跟那個姓李的脫不開關係了,自己的這位難相處的女領導之所以給自己機會,是有目的的。可是自己並沒有憑借才華與美貌為自己尋到一個更大的平台,當然也就不可能實現陳彩萍希望她達成的目標。

    這個時候出現的李倉浩成了她的救命稻草,與其說是李倉浩那些名牌包包、名牌手錶之類的小恩小惠打動了她的芳心,倒還真是小看了這位名牌大學畢業的美麗才女。能夠這樣死心塌地地為李倉浩辦事,本來看中的就是他在濱河地產界的地位,以及他即將展開的更大更高更不可限量的未來!

    但是幾乎一夜之間,李倉浩就顯得滿臉疲憊、老態畢現,這讓楊蘭不禁心驚膽戰,自己的未來全押在這個老傢伙手上了,這個靠山要是倒了,只怕自己再沒有爬起來的機會了。

    所以,雖然李倉浩小心翼翼地管理著自己在楊蘭面前的用詞與表情,但心細如髮的楊蘭卻早已經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全國四大地產商萬事達房地產公司和李倉浩公司的重組工作在市政府的撮合下,最終以九比一的比例達成。李倉浩從開始的驚喜又逐漸過渡到不滿。雖然本已經「傷筋動骨」的他,這一次僥倖的沒有死於「地震」,亦沒有死於「地震」之後的「次生災害」,但現在不但規劃大幅度縮水,自己在合資公司中所佔的股份也大不如預期……總之,無論如何,他就是認為自己在重組中吃了大虧。

    可無論他多不願意,都必須滿面春風地在市領導的殷切注視下在合資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這意味著從今往後,那個曾在濱河紅極一時的名字「濱河建龍房地產有限公司」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與萬事達地產有著天然姻親關係的「萬事恆達房地產有限公司」,而李倉浩則變身成為這個名字後面名存實亡的一位「高管」。

    這個時候的地產行業正在宏觀調控政策之下陷入漫漫寒冬,但土地一級開發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寒意。「賣地」這個一本萬利的買賣,正催生著股市中的土地一級開發商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什麼是土地一級開發?其實就是指由政府或其授權委託的企業,對一定區域範圍內的城市國有土地,也就是毛地或鄉村集體土地、生地進行統一的征地、拆遷、安置、補償,並進行適當的市政配套設施建設,使該區域範圍內的土地達到「三通一平」、「五通一平」或「七通一平」的建設條件從而成為一片熟地,再對熟地進行有償出讓或轉讓的過程。

    房地產開發商拿土地蓋房子屬於二級開發。這也就是說李倉浩想方設法把手裡的地像孩子一樣地養大了,卻沒能獲得超預期的收益,而是賣了個政府和萬事達看來都比較合理的價格,這又怎麼能讓李倉浩心理平衡呢?

    尤其是越來越多的地產界人士注意到了土地一級開發獨一無二的「優勢」,擁有土地一級開發資質意味著在拿地環節坐擁成本優勢,進而輕鬆享受一二級市場的雙重收益,更重要的是,在收入以及淨利潤的確認環節將擁有更大的「操作空間」。

    金子一般的土地,吸引著上市公司們前赴後繼地投身於土地一級開發當中。

    李倉浩現在堅信,他只不過是萬事達的一塊跳板,一塊墊腳石,因為「土地一級開發商在拿自己開發土地的時候優勢非常明顯」。國內一位上市房企高管的話讓李倉浩明白了萬事達跟他這次聯姻,背後還有後手,而他的招數已經使盡了,只能看著別人的表演。

    在上述高管眼中,土地一級開發商參與自家地塊的競拍有兩個明顯的優勢,一是由於土地開發商相對於一個「准規劃部門」,它在土地一級開發階段已經和政府部門有過一些互動,因而對競拍地塊的價值和前景瞭然於心;二是在同等價位的情況下,由於拍賣價款當中的一部分將作為「土地一級開發」收益進入土地一級開發商的腰包,在這種情況下,土地一級開發商參與拍賣的成本相對於其他公司更低。

    對於上市公司的玩法,李倉浩現在終於有機會瞭解了,為什麼他的那位朋友會說:「這些土地一級開發商在參與自家地塊的競拍時可以說是進退自如。」

    如果土地一級開發商參與自家地塊的競拍,由於它擁有巨大的成本優勢——所出的地價有一部分將以「增值收益」的形式回流到自家腰包,因而其他公司一般不會與之競爭。但不排除遇到對地塊志在必得的公司不計成本地與土地一級開發商抬價,這個時候,當競拍價達到一定金額時土地一級開發商便會理智地放棄繼續競拍,因為「拍賣成交價已經非常高,僅是從土地一級開發的分成上面土地一級開發商便可獲利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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