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在巴黎的日子 第50章 上海迷魂散·嫁給我吧
    1、

    子秋要回國探媽,上海轉機!

    回國後的逍遙無人知曉,仿是女人儲備的好衣服,明知會矚目卻遲遲沒能穿出去一樣,滿足得不夠盡然,想表現卻未有良機,所以,迎接子秋的到來對於無處消閒的我來說,無疑成了近期的頭等大事,我安排好了從planA到planD的吃喝玩樂的行程表,考慮到了從客房燈光到浴室棉棒的所有細節。

    遠遠地,我又看到子秋了,在各色人中,依然是那麼顯眼,她從小習舞,走路間自然生氣卓然。

    像在法國養成的習慣一樣,我走上前去擁抱她,我們親吻彼此兩邊的面頰。

    「臭傢伙,還是那麼漂亮!」雖也是實話,心下卻浮起遺憾的傷感:子秋老得快了些,那眼邊的細紋,那不得不厚些的脂粉,還有那不得不塗的紅唇,她還會在挺不過去的時候折磨自己嗎?我禁不住將她擁得緊些,「好想你啊。」鼻頭發酸。

    「我也是「,她也擁得我緊了,半天我們都不鬆手。

    還是我先扭過頭來,她眼睛裡的濕逼我找開心的話來說,「團團可好?沒有給咱們樓下那個流浪狗騙了去當老婆吧?」邊玩笑邊幫她拖了行李往外走。

    「樓下那傢伙倒想呢,可也要先問問團團的娘不是?呵呵……」子秋也隨我打趣著,邊往外走。

    「那你回國這些日子,團團怎麼辦呢?」

    「米歇爾幫我看著。」

    「哎,你們怎麼樣了?」

    「他和他太太分居了,我,也要回來離婚。」低著頭朝前走,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色彩。

    剛想說「這樣最好」,卻被子秋的一聲歎息止住了,只挽起她的胳膊走出大門。

    剛重逢時的話題永遠是短促而熱鬧的,像一本書的綱要,具體內容,是要等到接下來的時間裡翻開具體章節來細談的。所以等大奔駛到我住處的時候,我們彼此已經都知道了大概。

    來到房間,調了咖啡遞給她,「哎,十三點的卡布奇諾哦。」

    子秋呵呵地笑,又感歎:「那個時候多開心,我一心想的是怎麼留下來,然後怎麼讓郝強也到法國讀書,可——」

    「哎,不說那些了,」怕她又要自責,我打斷了她,並問她什麼時候的飛機。

    「明天。」

    「什麼?!我為你準備了四套旅遊計劃,四選一的,怎麼你……」

    「聽我說,果子,謝謝你,可我,我真的一點兒心情都沒有,我……」帶著歉意的強笑的樣子,嘴角卻不爭氣地往下撇;其實自開始到現在,她的開心都是虛的,不想讓我掃興,我又怎能感覺不到!

    「我知道,不用說,」我理解地點點頭,張張嘴又想試探地問她些什麼,卻聽到門鈴響了,「——傑瑞回來了,我去開門。」

    「我在美國一個部門的同事——大衛,也是老朋友了,今天剛到上海——大衛,這是果子」,傑瑞帶來一個老外,在門口就介紹我們認識。

    大衛身材健碩,大概三十幾歲的樣子。他笑笑的藍眼睛裡透著一灣潔淨的溫柔,而他的大鬍子卻讓我馬上想到了三毛的荷西,那個西班牙人。

    他們兩個都是人高馬大,又各自都背著裝了筆記本的大包,擦著門框擠進來。

    「嘿!這位就是子秋吧?」傑瑞一進來就看見了子秋——她一直在後面沙發旁站著——傑瑞笑吟吟地提醒道,「快介紹我們認識啊。」

    「當然要——」,我笑跳地去拉子秋的手,卻像拉到了一個僵硬的木人,她的表情怪異,手心全是涼汗,竟駭我倒退一下,「子秋,你怎麼突然就……?飛機時間太久了是麼?」扶她坐下,握住她的手,沖傑瑞——「能幫我倒杯熱水麼?可能因為剛才我們的咖啡放了冰,天又冷。」又衝大衛——「不好意思,我的好朋友子秋,剛下飛機,從法國來。」

    「子chou,你好。」大衛用生硬的中文向子秋打招呼,笑露出整齊的白牙。

    子秋勉強對他點個頭,只欠了身坐沙發的一個小邊兒,低了頭試著緩解緊張。是不是大衛讓她想起米歇爾了,我扭頭看大衛,他跟米歇爾完全不像,那麼是——?我瞎猜亂想著,心裡七上八下的。

    「是子秋,不是子chou」,傑瑞端著杯子過來糾正大衛,他在試圖輕鬆一下緊張的氣氛;他總聽我提起子秋橄欖,視她為自己人。

    接了傑瑞的杯子,子秋淺淺地點個頭道聲謝,又撫著額頭對我說:「沒事兒,果子,我可能就是有點兒累——呃,我去趟洗手間。」向大家抱歉地點個頭,起身離開。

    2、

    反鎖上門的瞬間,子秋急促地呼吸了幾大口,彷彿是剛沉到水底的人,用光了憋足的氣力後奮力透出水面的那個瞬間——那前後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卻足以讓人感歎將死還生的美好了。然而,在子秋看來,這暫時的躲避卻遠非生還的天堂,而很可能卻是惡夢的開始。

    兩年多前的子秋,心裡有只迷了心的鬼,天天給她畫著國外的天,國外的人,國外的歌聲和笑聲。

    鬼帶她到吳新路,告訴她那裡的大學生一個晚上至少賺三個K;鬼擠著眼睛提醒她——吳新就是「無心」,來的無心去的也無心,把心交給我,有了錢,再還你的心。子秋閉了眼,讓自己去做無心的鬼。

    可子秋忘了,鬼話是不可信的!子秋依然帶著她的心去了吳新路。

    遇到那個華裔美國人,是子秋的此生美艷絕唱,也是子秋的今世遺恨輓歌。

    兩次見面,五千美金,子秋逃得無影無蹤,她不是騙子,她只是個膽小鬼,她怕自己對他身體的癡渴與羞恨毀了自己的整個生命,就有這麼嚴重——他讓她變成了真正的女人,她在他一次次奏響她身體最原始悸動的每一時刻就已經嘗到了這種苦頭。

    是報應還是嘲弄,她終歸沒有逃掉,他就在外面,依然有著逼人的氣勢和迷人的聲音;身邊配陪著的竟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而自己,一個當年他歡場中的卒然即逝的過客——或者,如果他耿耿於懷的話,則是他通緝的一個女騙子——若干年後跑來,自投羅網。

    絕望地抬起頭,三面的壁鏡競相映著她的蒼惶無助,外面的人突然爆出來一陣大笑,怎麼辦,快速思索著——如果想逃也要先將計就計,好在,好在他好像還沒有識出她;那麼果子呢?想起在巴黎在工作中對她的陷害,子秋多少有些內疚,果子太單純了,怎會是他這種情場浪子的對手!天,這讓子秋突然感到不寒而慄,要告訴果子嗎?她怎麼說她才能明白且相信呢?不過現在哪裡顧得了這許多!但如果不告訴呢?她彷彿看見一個巨大的火坑,傑瑞猙獰著把果子往下推……

    哦,哦!突然記起來了,怪不得覺得果子面熟,她額前挑染的那綹白色——就是那個女孩子,在後來在人群中發現他時,驚慌中看到的伴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他們那時就已經在一起了呵,他對她,總存著一份真心的罷……

    「子秋,你還好嗎?」果子輕輕地敲著門。

    「好了,就好了,我沒事,馬上來。」子秋慌亂地應著。

    吸氣——吐——再吸——再吐……,幾個瑜珈的呼吸,子秋覺得氣定些了。

    3、

    深秋上海的傍晚,空氣給涼風濕透了,向高樓或矮鋪裡的燈光尋著暖,緊裹住那些光和熱,讓它們都不能盡然釋放,只象徵的表示自己亮著。

    我和傑瑞商量,找最近的好館子為他們兩人共同接風。

    挽著子秋,慢慢和她說著話,這一次的見面,她卻變得這樣易碎,像個瓷娃娃,而她曾經是那樣堅強能吃苦的!到底為什麼呢?對丈夫的背叛?對成就感的不能獲得?那麼今天呢?我知她心裡有塊陰影,一塊她自己都不願意碰觸的痛——朋友即使再鐵,這樣的痛也不能強求與其分享,我只希望能成為她的圍欄,護著她,讓她可以在裡面安全地揭開自己的傷疤,或者讓她可以不為人知地哭個痛快。

    餐館包間的門一關,外面散座的喧鬧像突然關小了聲音的收音機,只有遙遠又模糊的熱鬧背景襯得我們四個人的聲音清楚又好聽;一壁的落地大玻璃窗外望見的全是華美的夜燈,還有嶄新、現代、嘈雜和緊張……,我對夜幕降下後的上海永遠有著一種陌生的遊客心理。

    傑瑞點菜,我作參謀。

    子秋站在窗邊落落往外看,大衛早已存了心思和她聊天,問她要名片,向她討教法語,他對子秋,興趣的可不是一點兩點,而似乎是初相識已神往,一見就鍾了情。

    「哦,我大學是舞蹈專業,其實,算不上專業,畢業找工作都困難。」子秋在回答大衛的什麼問題。

    「WOW,難怪你身材好——我現在學瑜珈,剛算入門」,說著就雙手合十作向後彎腰的動作,「這個動作我練到第十天才彎到這個程度,嘿嘿,這對你跳舞蹈的一定容易。」

    「嗯,我也做瑜珈,動作對我是不難,但關鍵是調勻呼吸……」子秋側靠著窗邊,習慣地昂首站立向他解釋著,像個舞蹈老師。

    「子秋,你何時開始練瑜珈的?」傑瑞邊翻著菜單邊不經意地問道。

    「哦,還,還不到一年吧。」子秋答道。這讓我突然抬頭去看她,我清楚地記得她說自己練瑜珈已有四年之久,為什麼不實說?

    「那你是上課還是自學?」大衛又接上了話兒。

    「跟著DVD學的」,笑一笑。

    「我也是,呵呵……」

    上了菜,點的是黃酒,暖了配中國菜吃。

    「來,子秋,歡迎啊」,隔桌子抬起杯,傑瑞點個頭表示一下,「以前來過上海麼?」

    子秋飲一點酒,放下杯子,「公司總部在上海,只出差來過。我家在青島。」

    又不對頭,她家在青島不錯,但她不是一直在上海工作的嘛!我低了頭吃菜,心事滿腹。

    大家吃吃聊聊,大衛第一天到中國,吃著了好吃的菜,遇上了漂亮的人兒,話非常的多,總語調驚訝,屁股常坐不穩凳子,人開心的時候,就會變成孩子。

    只傑瑞我對他不太滿意,他沒有我想像中對子秋的熱情,理想中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應該相惜的;且社交上的風度也打了很大的折扣,完全不是我向朋友們誇耀的那樣,正想著,卻聽傑瑞講話:

    「來,子秋」,傑瑞親自盛了剛上的湯,走到子秋身旁,淺淺一躬身,放在子秋桌旁,「嘗這個湯,上海的老菜醃都鮮。」這才像我的傑瑞,頓時心裡寬舒了些。

    「哦,好,謝謝,哦——看我,總這麼不小心……」慌亂中子秋抬手把湯碗裡的勺碰翻在地——子秋卻完全變得不像她,難道偷心換魂,人也可以造假?

    飯吃到最後,換碟並上茶和甜點——上海就是這樣一個用心的地方,吃中國菜也套西式的程序,表示自己是講究的好館子。

    屋子裡突然有那麼片刻的安靜。刀盤相碰的脆聲,抿茶糯唇的潤滑,身體靠到椅背時關節的鬆動,在人吃飯閒談累了的間歇都漸顯了出來,彷彿是一場交響樂退下後滑進的小夜曲,而小夜曲是專屬情人們的。

    我淺淺地撇了一小勺巧克力正要往嘴裡送,卻發現傑瑞正在怔怔地看著我,我也給他看愣在那裡;他叫了我一聲,我嗯著;便看見他挪過來一個黑絲絨的方盒子,我的心突然窒息了一刻,然後便通通跳起來——不會是?

    大衛「喔嘔」了一聲,激動地。

    傑瑞問我:

    「願意嫁給我嗎?」他的眼睛因為激動而閃光,連頭髮都是亮的。

    這驚喜來得太出乎意料,我正不知所措,子秋卻突然叫道「No——」,她把茶杯掀翻在地,茶水弄濕了桌子,濺到衣服上,「哦不不,我不是說——實在對不起,果子,你們繼續,我先去下洗手間。」

    還沒回過神兒來,戒指就被套在指上了,傑瑞端著我的手,認真的笑,彷彿如釋重負。

    「Yeah!diamond!「大衛打破僵局道,「ladiesandgentlemen,現在我宣佈,這個傢伙一半財產可就是你的了。呵呵——」他走到傑瑞身旁,拍他肩膀衝我擠擠眼睛。

    我點點頭,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什麼,鼻頭緊得發酸,這真好似是電影中的一幕。

    這樣大的鑽石,我甚至未曾觸摸過,此刻卻像做夢一樣可以擁有它了!她神秘的光芒照亮了我的整個人,好亮好美,我真要醉了……

    待子秋進來,我忙伸出手上的戒指炫給她看,抑制不住的喜悅。

    「好漂亮啊,果子,來,我們喝個酒。」她努力笑著,舉著杯子的手腕,還可尋得到昔日勒痕的印記。

    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不管是因為什麼,她並不真替我高興。

    失望混著喝下肚的酒,子秋有些傷我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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