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吳嘉琪租的房子和孫新新租的房子在同一個小區,是孫新新幫忙找的,雖然住得近,可孫新新愣是半個多月沒見到她,直到蘇然過來找她,兩人才合計著得去看看了。到了吳嘉琪的新家,她穿著一身睡衣就來給她們開門了。
「呦!我們的大作家,您這日子過得也忒滋潤了吧!」蘇然把手裡拎著的兩大口袋吃的推到吳嘉琪手裡。
「SOHO就這點好處,想穿什麼穿什麼,就是我不穿衣服,光溜溜地滿屋跑,也沒人管我!」吳嘉琪吐吐舌頭扮可愛。
「得虧我沒讓我們家老賀來,長了針眼你負責呀!」蘇然跟她逗貧道。
「你是不是過得美國時間呀?咱倆住這麼近,我就沒碰到過你一次?」孫新新也帶了些日用品過來。
「吃的用的網上都能買的,我大概有三個多星期都沒出門了吧。」吳嘉琪刷了兩個杯子,給她們一人倒了一杯白開水,
「你屬王八的呀,老縮在殼裡不悶得慌呀?」蘇然聽了直倒抽了口涼氣,要是把她關在家裡不出門,她準保以為自己背上長出了毛,變成綠毛龜了呢。「你這次也太衝動了吧?你爸是不是快被你氣死了?」
「別說他了,我媽那天天都著急上火地,得吃藥。」吳嘉琪一想到家裡的情況就頭疼。
「能不急才怪呢!」孫新新說,「你說現在這世道多不好,多少公司在裁員?全球金融危機,能有個穩定工作就不錯了。你可倒好,說辭了就辭了?」
「你還鼓勵我當作家呢?」
「我那是讓你業餘寫,誰讓你專職幹這個了?你以為當個作家那麼容易呢?現在四條腿的蛤蟆出來呱呱叫幾聲,都能出本語錄小說了,你憑什麼就認為你能靠這個發家致富?你真當你是郭小四呢?」
「誰稀罕當他呀,我要當真正的作家。」
「人家也是作家呀,正兒八經進的作協,也算科班出身的呢。」
「切,那種騙名混利的地方,我還不稀罕去呢!」
「你倒想去呢!沒什麼雷人的事跡,人家還不招安呢!」
蘇然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兩人鬥嘴,閒得慌了,隨手翻起吳嘉琪案頭上的一疊報紙雜誌,在旁邊的小本子上,吳嘉琪工秀的筆跡,記錄著各家報紙雜誌的用稿風格和編輯的聯繫方式。
「挺像個樣子的,你還真沒少下功夫呀!」蘇然稱讚道。
「那是!」吳嘉琪跟孫新新拌嘴斗累了,坐下來喝口水,跟蘇然聊道:「我現在才發現,SOHO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輕鬆,有時簡直比上班還累,你上班可以插科打諢的,反正有工資拿著,可是自己給自己打工,不幹活就沒錢,天天頂著這個壓力,不努力都不行呀!現在,我天天都覺得時間嚴重不夠用。」吳嘉琪伸伸懶腰,一臉疲憊地說。
「你才知道呀!」孫新新對她呲呲牙,「再怎麼說也要有個穩定的工作呀,要不怎麼獨立?」
「條條大路通羅馬,我只想用我最舒服的狀態,走我最想走的那條路。」吳嘉琪說,「雖然忙點,但我認為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再忙心裡也是快樂的!」
「是夠快樂的,我看你真成了個奼女了!」蘇然揶揄道。
「不要問我都幹了什麼,本人正處於れギゑ(Otaku御宅)狀態。」孫新新學著漫畫人物的語氣說。
「我還是有事幹的!」吳嘉琪為自己辯解道。
蘇然湊近她,上下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當心別捂臭了!」
吳嘉琪也不搭理她們的嘲諷,走到電腦前,打開幾個文件,對她們說:「看看我這幾天的工作成果?」孫新新和蘇然走過去看了看,是幾篇吳嘉琪寫的小說和隨筆。
「你還別說,真是不錯,才女就是才女呀!」蘇然看完點頭誇讚道。
「你弄這些東西,能掙多少錢呀?」孫新新比較關心實際利益。
「沒多少錢,現在報社雜誌社的,給錢都摳門著呢。」吳嘉琪歎氣道,「現在這行兒也不大好做,那些編輯拿錢也少著呢。人員流動也挺大的,我前幾天才剛聯繫的編輯,過兩天就說不幹了。」
「豈止這個行業,現在很多企業都這樣,我們公司新招來的五個人,沒過試用期就走了三。」孫新新說。
「為什麼這樣?不是說金融危機影響,經濟不景氣嗎?怎麼這些人還挑三揀四的?」蘇然是一畢業就跟了老賀,沒工作過,對職場的事情關注甚少。
「還不是活多錢少鬧得,你可不知道,現在老闆都恨不得請一個人掰三瓣使,這在余世維的經濟管理講座上說,叫做」五四三「原則,就是五個人的事情,讓三個人來做,只給他們相當於兩個人的工資。現在的薪資待遇普遍偏低,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誰不想多掙錢?」孫新新解釋道。
「哇,真是資本家,夠缺德的,還能想出這麼個原則來。怪不得老馬說:『資本家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呢。」蘇然憤懣地說。
「這你就落伍了不是。」孫新新站在一個領導者的角度講:「馬克思有馬克思的歷史局限性,因為他料想不到有個比爾蓋茨。比爾蓋茨是不是資本家?是!而且剝削的錢還不少呢。他所佔有的剩餘價值那是大大地呀!可是人家卻幫馬克思證明了,這世界還是有可能走向共產主義的,人家把自己剝削來的那堆錢全捐出來回饋社會了。這是什麼風格,什麼境界?打個比方來說,一個大學生,他在普通企業能創造出來的剩餘價值是1000塊錢,拿到手裡可能只有500塊,可是如果他去了微軟,他就能創造出這十倍的價錢,就算比爾蓋茨剝削了他的90%,他拿到的錢也比他原來的錢多。這就是為什麼大家削尖了腦袋,也要去那些更能剝削人的外企公司工作的原因。」
「照你這麼說,咱本土企業還都別幹了,都拱手讓人幹得了。」蘇然說。
「也不是呀,還有剛畢業的大學生呢,現在滿街跑的大學生比犛牛身上的跳蚤還多,還愁找不到人幹活。而且這裡面總是有很多人才璞玉的,就怕培養了半天翅膀一硬都飛了」孫新新說道。
「其實外企很注重培養和留住人才的,可是咱們中國企業就很少注意這些,只是一味地讓員工幹活,這一方面是有企業領導的擔心,像新新說的,怕培養了半天跑了,另一方面,也是大學生自己造成的。很多人畢業後,沒有一個明確的職業定位,很多人都是為了生存而倉促就業,從來也沒有細想過自己到底適合幹什麼,想幹什麼?」吳嘉琪就自己的經驗分析。
「而且這幫80後90後孩子越來越自我,越來越吃不了苦,稍微遇到點挫折就退縮;可是這個社會競爭壓力多大呀!以前咱們父母那輩兒哪有這麼多人競爭?現在一個崗位幾百個人搶。其實做企業,當領導也不容易。你說我們看上個有能力的吧,人家身在曹營心在漢,整天牛B哄哄地,還想著自己創業自己掙大錢呢;找個沒多大能力的吧,放那還不夠糟心的;還有好多根本就是來混法吃的,到處托關係找門路硬往裡塞,幹不來就又繼續找關係走人啦。唉,這社會幹什麼都不容易呀!」孫新新說。
「真是各有各的苦衷,社會的發展還是需要找到經營者和勞動者共贏的平衡點。」蘇然說。
「我覺得關鍵還在於你到底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吳嘉琪說。
「嗯,你就想過沒人管,既輕鬆,又能掙大錢的事。」孫新新對吳嘉琪撇嘴道。
「你也聽到了,職場生存那麼艱難,我也只是想過一種理想的生活,這種生活也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輕鬆自由,我只是盡力去實現一個夢想,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吳嘉琪努力地表達著自己的堅定信念。
「可是咱們都這歲數了,已經過了衝鋒陷陣的年紀了。」孫新新道。
「這個歲數怎麼就不能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再努力呢?我就是因為之前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一直那麼渾渾噩噩地過活,所以現在才想真真正正地,破釜沉舟地做出點事情來。不然的話,我會覺得我這一生都虛度過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活著這一輩子到底為了什麼。」吳嘉琪的眼眶泛起了紅,情緒也越來越激動起來。
「好了,辭都辭了,就別想那麼多了。既然想做,就努力去做吧,加油!我支持你!」看她這樣堅決,孫新新也為之動容了,姐妹是用來做什麼的,就是在這種時候——在別人都不能理解、肯定、支持的時候——做她堅實的後盾。
「唉!怎樣的生活都不容易。」聽了她們倆的對話,蘇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我看呀,女人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個有本事的男人,起碼能保證你衣食無憂,這樣就算工作也可以只是為了興趣,而不把它當成謀生的手段,那樣的日子才過得輕鬆。」蘇然突然覺得她有義務讓她的姐妹們和她一起幸福:「不行,我非得讓老賀從他身邊給你們物色幾個好男人不可。」
聽了蘇然這話,孫新新立時拍手叫好:「成功人士的邊上從來不乏有本事的人,這些男人當然是女人選擇夫婿的上上之選。」
「你怎麼不早點說呀!」孫新新埋怨蘇然。
蘇然白了她一眼,說:「你不是有霍言呢嗎?」
「八字還沒畫上那一撇呢!」孫新新說,「我總要一顆紅心,多手準備吧。」
「要是你,我還真懶得管,也就是她,」蘇然手指了指吳嘉琪,「這可憐孩子,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我還能不幫忙?」
吳嘉琪聽了蘇然的話,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蘇然轉過頭,語重心長地對吳嘉琪說:「我其實也不太贊成你辭工作,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好好努力吧!你搬出來住,我全力支持,最重要的是,你可千萬別再跟楊光聯繫了,既然選擇從新開始,就徹底跟過去SAYGOODBYE!」
蘇然認真的態度是讓人感到百分百誠懇的,吳嘉琪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放心吧」。她舉起自己的手機,說:「聰明的女人在分手後就要徹底刪除前男友的手機號,避免自己在脆弱的時候想起他。」
蘇然「哼」了一聲道:「你最好連手機號都換掉,這才是最徹底的!」
(二)
蘇然真是行動迅速,她充分繼承了她媽優秀媒人的DNA代碼,沒出幾天,就讓老賀幫吳嘉琪先物色好了一個人選,立刻就安排吳嘉琪的相親會面了。雖然蘇然之前答應了吳嘉琪,相親那天陪她一起去,可是到那天,她卻臨時有事,說要遲到會兒。吳嘉琪一聽這個,心裡就開始犯怵了:「第一次相親,兩個不認識的人,還是以結婚為目的坐在一起,得聊點什麼呀?」
蘇然安慰她說:「有老賀在呢,別擔心。」
吳嘉琪臨出門之前給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翻出一件沒辭職之前買的衣服,她最喜歡這類白領小資的衣服,在工作等較正式場合不失莊重,在休閒時間出去也不落時尚。只是看著肚皮上憑空隆起來一嘟嚕游泳圈,繃繃地緊貼在衣服上,吳嘉琪的鼻子和眉毛就往一塊湊了湊,她人是過起了自由的生活,怎麼連身上的肥肉也自由發展了?女人要在什麼時候都保持良好的身材,不是為了悅人,而是為了己悅,標準的身材穿上腰身纖細,剪裁合身的衣服會讓女人更有自信,走路都昂頭挺胸的,現在帶了幾塊贅肉,彷彿偷了誰家的米袋子放在身上,看到別人的眼神都是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