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楊光這次真分了?」老賀問。
「我看這次是到頭了。」蘇然點點頭說,「他們不煩,我都快疲了!」
(四)
別看吳嘉琪說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可是美食當前,她還是能吃能喝,還吃得挺開心。蘇然想,這要趕上過去上斷頭台,吳嘉琪準保得去做個飽死鬼,先吃個肚歪再說。
「唉,我說你也學學做飯,這以後你要出去單過,再找個不會做飯的老公,可怎麼活呀?」蘇然咂巴著嘴替吳嘉琪操心。
「我老公在哪還不知道呢,我著什麼急?」吳嘉琪說。
「嘉琪呀,我跟你說,男人都喜歡賢惠的女人,甭管你長得有多漂亮,文化修養有多高,氣質有多好,真正能夠綁住男人心的都往往只是一頓好吃的家常菜,這會讓他有真實的家的感覺。」老賀給吳嘉琪講男人心,「老話不是常說嗎,要想綁住男人的心,首先要綁住男人的胃。」
「在家都是我媽做飯,我做的飯也沒人吃呀,我媽說我做還不夠浪費的呢。」吳嘉琪聳聳肩說。
「慢慢練呀,誰天生下來就會做。你呀,最需要的就是學會獨立生活!」蘇然說。
獨立!吳嘉琪腦子一亮,彷彿尋寶遊戲中,找到了一個題解。嗯,不錯,這可以當一個目標。不過還不夠具象。
「老賀,我問你個問題,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吳嘉琪又想到了她的問卷調查。
「目標?」老賀想了想。吳嘉琪看著他,心想,千萬別說你想買個豪華郵輪,買個小島什麼的,這種目標對我太遙不可及了。
「我希望我的公司能夠穩定發展,就算是金融危機,也能順利度過。然後就是我和蘇然身體都健健康康的,等我掙夠了錢,提前退休,帶著蘇然出去旅遊,到處走走,看看,開闊開闊眼界,好好享受享受生活。」老賀頓了頓,繼續道,「把它叫做人生目標不太準確,叫理想或夢想更貼切些吧。」
蘇然聽著老賀規劃的未來裡全是自己,心裡覺得還挺受用,小小地感動了一下,她偷偷在桌下拉了拉老賀的手。
「那你呢?」吳嘉琪問蘇然。
蘇然想了想,說:「我好像沒什麼目標。平時也沒什麼事,就是上網學學做菜,等他回來,就是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要說理想——我就希望有個家,有個孩子,然後把我的家調理好,把我老公和孩子的身體照顧得棒棒的,一家平平安安,生活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就好了。」
聽著面前兩個人共同的幸福理想,吳嘉琪心裡既羨慕又悵然,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一家人一起努力去創造生活,讓生活更加美好,這樣的人生目標雖然簡單,卻是最最幸福的。吳嘉琪想,幸福其實很簡單,有個相愛的人在身邊,有個和諧的家庭,生活穩定,家人健康平安,這就是最幸福的生活理想吧。
(五)
「蘇然的理想首先要滿足的條件是,你要找到那個適合你的人,共同組建一個家庭。這不是一個人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也要隨緣,所以這個目標對於現階段你而言,還不適用。你可以把它當作終極目標或是理想。但是現階段,如果你把這個當作目標去努力,你會迷失自己,你會為了想要擁有一個家庭,而去委曲求全地接受一個看起來條件不錯的人和你生活,這就變成為了結婚而結婚。其實,沒有一個完美的婚姻並不可怕,它不會妨礙你做個完美的女人,重要的是你如何完善自己。」孟菲在MSN裡幫吳嘉琪分析。吳嘉琪覺得孟菲在四姐妹中,可以算是比較完美的女性了。孟菲個性隨和大方,雖然年近三張,可生就一副可愛的洋娃娃臉,漂亮純真,讓人總把她當個少女看,她為人熱情又真誠,再加上家境富裕,出手闊綽,於是她的身邊總是圍著很多朋友。大學畢業,她就像蒲公英一樣,到處去旅行,每次旅行歸來,總會從外面帶回很多新鮮的故事。這樣的女人就算是剩女,也是完美的金色單身貴族。
「說說你是怎麼完善自己的?你的目標又是什麼呢?」吳嘉琪問。
「我的目標就是周遊世界,尋找新鮮刺激的生活,我需要絕對的自由。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我需要享受自由的空氣,每天用我的眼睛去發現新鮮的事物,用我的心去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人文建築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我眼裡沒有太多區別,更讓我感興趣的是生活在不同地域、不同環境中的人,這世界上有一萬個人,就有一萬種不同的人生。我想去體驗不同的人生。」孟菲答。
「總是這樣遊走,不覺得辛苦嗎?」和孟菲不同,吳嘉琪更喜歡靜靜地呆在一處。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再忙碌也是幸福的;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再清閒也是痛苦的。你知不知道國外有種運動叫做跑酷,最近在國內也越來越流行的?這是一項街頭疾走極限運動,運動者不戴任何的工具和保護措施,把城市中每個建築當作可以攀爬和跨越的障礙物,他們可以跨過車流湧動的橋樑,可以從幾層樓高的空中一躍而下,喜歡這項運動的人都稱他們為勇敢與智慧的精靈,不喜歡他們的人叫他們瘋子。我認識一個女孩,她有個男朋友就是玩跑酷的,開始她很擔心他出危險,因為在美國和俄羅斯,都有人因此喪命,她甚至為此想過要跟他分手,可是當她真正去接觸、瞭解到他和他的愛好,她發現,跑酷就像他的生命一樣,已經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就像他身體裡的血液一樣不可或缺,讓他放棄他所熱愛的運動就等於讓他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我完全能夠體會那種感受,就像我不停地在旅遊,因為我的身體裡有個聲音在召喚我,我知道我必須要這麼做。我想這個心底裡的聲音,就是我所追尋的,就是我的人生目標。抓住它,就是實現我的理想。」從文字中吳嘉琪都能看出孟菲的眼睛一定在網絡那端奕奕閃亮。
「為什麼我聽不到我心裡的聲音呢?」吳嘉琪有些沮喪,她由衷地羨慕孟菲的激情。
「不是你聽不到,而是你沒有認認真真、靜下心來去傾聽。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庸庸碌碌,他們的人生一沒有價值,二沒有意義,這是因為他們為了生存而做著那些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他們不僅不能愛上自己所從事的事情,從中找到快樂,更因為生活日復一日的瑣碎,麻痺了自己的心,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傾聽那個聲音。」孟菲答。
「我要怎麼去聽那個聲音呢?」吳嘉琪問。
「這個我也說不好,我覺得有些時候,失敗也是一種幸福,尤其是你敗得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就會去想,你到底想要什麼,當你的生命最無助彷徨的時候,能夠讓你看到光明、讓你想要像抓住救命草一樣去抓住的東西,也許就是你的目標。我曾經看過一本人物傳記,講的是台灣著名學者、政客李敖的前妻,叫胡茵夢,她曾經是台灣炙手可熱的美女明星,她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李敖,他們的婚姻卻只維持了三個月,最後鬧得對簿公堂,反目為仇。最後她帶著悲傷的心情遊走他鄉,有一天,在一家書店裡,她看到了塞斯的一本書叫做《靈魂永生》,她一下子就被書中闡述的思想吸引住了,之後她就開始了她的心靈探索之旅,她翻譯書籍,把印度心靈導師克裡希那穆提的思想引入中國,並發展成自己的事業。我覺得這就是她尋找心裡的那個聲音,尋找自己人生意義和人生目標的探索之路。」
「真得不錯!」吳嘉琪說:「打破現有的常規,認真靜心地聆聽內心的聲音。」孟菲的這些話,讓吳嘉琪彷彿看到了希望,生活可以更加美好,絕路也可以逢生,只是要看你有沒有細細品味人生,有沒有耐心尋找柳暗花明那一村。如果人的面前有個開啟人生的藍色大門,門前有個按鈕,吳嘉琪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觸摸到那個按鈕了,她覺得那扇藍色大門的背後,就是一片光明,團花似錦。
(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發現吳嘉琪聊天,不久前領導在辦公室提拔了一個同事,來做幾個編輯的負責人,監督大家的工作。吳嘉琪和同事聊天時談起這個就一腦門子的火。有些人就是官癮大,大家都在一個水平線上的時候,同仇敵愾,也是能偷懶就偷懶、遇事能避就避的;可是一旦得了志,便猖狂地翹起了中山狼的硬毛尾巴,不把空氣攪得沸騰起來,彷彿就不能向人顯示他新官上任放的幾把火苗。
吳嘉琪並不是不要求上進的人,當初剛進公司的時候,也是意氣風發,立誓要做一番大事業的。她把工作中遇到的問題都一一記錄下來,學習了很多網站技術和策劃推廣的知識,還洋洋灑灑地做了個策劃方案,提交上去。可惜領導只是在開會時表揚了幾句:「新來的小同志好呀,能夠積極地思考問題,出謀劃策,大家應該好好學習學習」。之後就沒了下文。人最怕的不是失敗,而是你辛辛苦苦做的事情沒有回應,吳嘉琪心想:你哪怕臭罵我一通,說我思想幼稚、不切實際都好,怎麼都比這麼干誇獎不做事要強得多,我需要的是你對我的工作認可,而不僅僅是對我的行為認可。
同事們都來勸她,初出茅廬,誰都有這份熱情,不過公司不靠這個盈利,你每天更新多少內容,有什麼人來訪問對上邊的人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們所關心的是怎麼用空手去套來更大的白狼。現在很多人開公司,不是為了做出一番事業,而是整天想著怎麼花最少的錢甚至不花錢騙來更多的利益。花最少的錢當然就要節約成本,首當其衝的就算是員工的工資了。「同樣的商品拿到國際市場上,為什麼中國的東西就比外國的東西便宜,不是因為我們技術好,生產線一流,而是我們的人工成本低廉得很。」老同事教育吳嘉琪,「現在很多中小企業的老闆,為了增強競爭力,不斷地壓低市場價格,其結果就是壓搾員工的血汗錢,來實現他們牟取暴利的初衷。就算你做得再努力,他們也不會給你同等的報酬。我們出來工作,要嘛圖掙錢多,要嘛圖個清閒,總得圖個什麼吧!」溫水裡的青蛙之所以安於現狀,就是因為看到一個鍋子裡還有其他幾隻在休閒地泡著,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一個人試圖做的所有跳出去的努力,在別人眼裡都是可笑的,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溫水有一天會變成滾燙的熱水,只是他們僥倖地相信到他們老了等死的時候,也許這水還沒做開呢,或者真到感覺熱的時候,再跳出去也不是太難的事情。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是你面對物價瘋漲和工資相對貶值的巨大反差無能為力,又想謀求穩定時,你可以做的大概就只有妥協了。於是吳嘉琪也做了只溫水青蛙,而且樂在其中。
員工是精明的,領導也都不是傻子,就算無事好做,老闆也不希望自己的員工太清閒。他不用花錢到外面找只精幹的鯰魚,只要在手下這群沙丁魚中,選出一條貼上鯰魚的標籤,這條自以為自己變成了鯰魚的沙丁魚就會牛B哄哄地加速游動,攪得其他沙丁魚們不得安生。
吳嘉琪看到這個新走馬上任的「鯰魚」就起膩。此時,這只「鯰魚」正站在對面同事的身後,煞有介事地視察工作,他裝腔作勢地指點了幾句,就來到吳嘉琪身後,客氣地說:「你不介意我參觀一下你的工作吧?」
吳嘉琪早就不是在校園裡那個內向羞澀的小女生了,經過社會的磨練,她已經充分學會了雷鋒叔叔的精神,「對待同事要像春天般的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嚴冬般冷酷無情」。
她關掉編輯器,轉頭看著那只被她劃分到敵人陣營中的「鯰魚」,語調冷冰冰地說:「我介意!」幹嘛不介意,傻子才不介意呢。吳嘉琪想:你既然問我的意見,我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你,反正你也沒說這是命令,就算你說這是命令,我也可以表達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