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松的視界 第12章 人生AB面(一) (2)
    中文的語法裡,出現了「但是」就是表示出現了無數的變數和未知,也就是在這麼一個「但是」的背後不知埋葬了多少夢想與現實碰撞後留下的「殘渣剩骸」。而我現在就遇到了這樣的窘況,台裡沒有合適的時段給我。既然這個節目要上,那就必須從廣告時段裡分撥出時間來給我。

    我的第一檔節目就像一隻皮球又一次被踢回了廣告部。雖然我認識廣告部的人,可這似乎並沒有在現實和利益面前為我行個什麼方便。我想要時段,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我節目所在時段裡的廣告費用要我自己去籌。

    要想在一個小縣城裡弄到幾萬塊的廣告費,那個廣告費的數字在當時的我眼裡幾乎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天文數字」。

    面對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有點兒不知所措。「病急亂投醫」之下,我突然想到之前合作拍攝廣告片的酒店。

    我心中忐忑,來到那家酒店,找到了當時酒店的老總,我將自己關於節目的想法大概說了一下。可是老總似乎對於一個全新的音樂節目並沒有多大興趣。

    現在我知道,節目對於他們來說,需要考量的只是能不能用他們白花花的銀子換來他們想要的效果。「在商言商」來說,他們對於我的節目,甚至對於我這個孩子都抱著懷疑和審視的態度,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作為一個節目的製造者,看著自己辛苦的成果被人評頭論足,被人質疑,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我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節目同商家據理力爭。從如何拍攝到遇到的困難,從收視人群到節目時段分析。我把我從電視看到的、電視台裡學到的全部的知識都拿出來,軟硬兼施地跟對方糾纏。

    被我的真誠所打動,或者說是作為商家的他們為了一個孩子夢想背後的可能性,做了一次商業上的「賭博」。他們答應做我節目的冠名,這是一年的廣告費。

    我的第一檔節目峰迴路轉地又一次「起死回生」。在這個理應開心的時候,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拿了廣告客戶的錢,我就必須扛起對廣告客戶的承諾。萬一節目不好,怎麼辦?

    現在看來,這其實就是一個節目製作人的心態。節目前期,為製作經費發愁,節目經費有了著落,又開始為了節目內容犯嘀咕。很慶幸,我在16歲的時候就提前感受到了這樣的「震撼教育」。

    除了感謝參與其中的那些人以外,我也該感謝命運在一個又一個選擇後,給了我足以享用一生的人生經歷。

    經歷過這樣的關口之後,我的內心有了一個強大的信念——世界上所有的問題都取決於你能否有勇氣面對它、解決它——支撐著我向人生的一個又一個峰口發出頑強的挑戰。

    每個星期二晚上8點40分,《音樂新視聽》都會跟略陽的觀眾們如約見面。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檔自主製作的電視節目。雖然沒有明確身份,但是那時候的我,已經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製作人了。

    這樣的節目在略陽這個小地方是頭一回出現,當時引起了很多人,特別是年輕人的關注,我也在一時之間成了引起小小轟動的「音樂VJ」。

    我的生活開始有了新的變化,每天上課之外的其他時間就是構思節目、安排錄影、節目製作。

    這樣的生活,雖然忙碌,但卻充滿了無窮的樂趣。

    從一個電視機前迷戀其他主持人的孩子到一個縣級電視台裡的主持人,看似只是從昨天到今天這麼簡單。但這後面的壓力與艱辛,卻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天大量的工作,卻沒有任何酬勞可拿,每每還要在學業和節目之間進行取捨並尋找平衡點。

    在學校裡,我要像一個16歲的學生一樣,完成每天的學習任務,可到了電視台,就再沒有人把我當成一個孩子對待,我是一個節目的主持人,我需要對節目負責,對廣告商負責,對觀眾負責。在這樣的現實中,我必須放下所有關於16歲孩子應有的特權,像一個大人一樣承受一切。

    也正是每天在同辛苦和壓力抗爭的過程中,我慢慢變得堅強,堅強得甚至「刀槍不入」。也正是這樣的磨煉,我才能抗住後面的一切令人不可思議的命運轉變。

    節目做了整整九個月以後最終還是下檔。但這九個月,卻給了我不一樣的體驗,我也對自己以後的道路有了明確方向。

    廣告演出和節目主持的經驗,讓我開始對表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演員,變成了我內心裡又一個悄悄發芽的夢,我開始從各種渠道道裡收集招募演員的消息。

    我在網上看到西安電視台《狼人虎劇》節目組招演員的消息。

    《狼人虎劇》是一檔陝西方言欄目劇。導演全部為年輕導演,演員都用業餘演員,它們讓老百姓自己演繹自己的故事這個理念正適合我這個沒有表演功底的孩子。

    凌晨5點鐘,我坐上開往西安的列車,開始了我臨時演員的第一段征程。

    長達8個小時的車程,我一個人依靠在窗戶旁默默等待。看似等待時間,其實是等待機會。

    有了獨自去湖南的經歷,16歲的我對出遠門和自報家門找機會這樣的事已經司空見慣了。我很順利地找到了《狼人虎劇》節目組,同一群和我一樣懷揣演員夢,卻大我好幾歲甚至好幾十歲的成年人競爭那為數不多的幾個角色。

    我自以為豐富的經歷,在這些比我奮鬥多很多年的成年人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他們能說地道的西安話,能惟妙惟肖地根據導演的要求進行演出。而單單西安話這一個要求就把我結結實實地擋在了門外。

    顯然這樣的結果遠遠不是我能預料到的,甚至是我沒辦法接受的。可世界就是這麼公平而又這麼不公平。

    它的公平在於,它永遠把機會留給實力強大的人;它的不公平也在於,我這樣的孩子也要同成年人站在同一起跑線拼一個輸贏。

    這樣的道理用這樣的方式紮實地砸在我的面前。我一個人站在辦公室外,陽光從樹枝丫的間隙裡射過來,紮在我的眼睛裡。我任由眼淚和著委屈「辟里啪啦」地把整個世界一股腦淹沒。

    我看著跟我一樣落選的人,面無表情或無所謂地離開。可我就是不能跟他們一樣就這麼灰溜溜地回去。不甘心、想不明白、冤枉,甚至帶著賭氣較真兒的情緒,我又一次找到了負責該節目的導演,哭求他。

    其他的具體細節,我早已模糊,可那次經歷卻讓我明白了這麼一個鐵錚錚的事實——孩子與成人面對面的較量,雖然孩子處於下風,但孩子的眼淚和委屈,卻是「制勝克敵」的最大法寶。

    我這麼說,並不是教每個讀這本書的孩子用眼淚去對付大人。我只是想說,成年人那個現實到銅牆鐵壁、鋼筋鐵骨的殘酷世界,面對孩子的眼淚,一樣瞬間土崩瓦解。

    他同意讓我在《都是網吧惹得禍》這一單元裡演一個無名小角色。這樣的安排究竟是為了安撫一個千里迢迢趕來、自覺委屈的孩子,還是真的發現我的演戲天分?不得而知。

    可在當時,我卻覺得這是個天大的機會。呵,孩子的心總是這麼容易得到寬慰,哪怕是成人覺得無關緊要的一些小事,在孩子的眼裡都會是巨大的幸福。

    三天,我用了這三天的時間,等到了自己在單元劇裡短短的三十秒。至今,我還記得那三個鏡頭。

    鏡頭一:我在打電話,一個側臉和一個轉瞬即逝的背影。

    鏡頭二:我從網吧門外路過。

    鏡頭三:我消失在人群中。

    我的臨演經歷伴隨著眼淚,和這短短三十秒內高難度的演出,緩緩地拉下了大幕。還記得《喜劇之王》裡,星爺為了一個小角色而揣摩心境,為了一個背影,研究做戲。初看時只覺得好笑。可現在,做了臨演的我再回過頭去看,卻覺得裡面藏的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辛酸。

    演員還真是不好做。很多時候,人生裡光怪陸離的事,發生了,再消失,快到自己都以為是電影快進的畫面。過去也就過去了。

    對於人生有影響嗎?似乎沒見得是一個里程碑似的紀念,可它卻在潛移默化裡影響了自己在後面人生道路上的全部選擇。

    這麼說,是不是很宿命?

    宿命不是壞事,宿命其實是讓一個人能看清楚自己的籌碼有哪些,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夠達到哪種程度。能夠完成的便是應該,達不到的就是力有不逮。人的心也就能被這樣的結果安撫下來。

    但只是安撫,卻又顯得消極,花力氣將未達到的地方補足,修改宿命裡自己完成不了的領域。這樣的「宿命論」才讓人覺得積極向上。

    說宿命論只是想為下一個故事作個鋪墊。人生的AB面,除了光明面,還有灰暗面。

    一次臨演經歷,讓我對演戲有了濃厚的興趣。可臨演的面試也讓我看到自己這個16歲孩子同那些身經百戰的大人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為了縮短這個差距,暑假裡,家境不富裕的我又一次讓爸媽破費——我來到北京學習表演和主持。

    「如何能夠讓自己成為一個演員」成了我當時最常思考的問題。孩子想問題不會想「為什麼」,而只會想「怎麼樣」。當了明星會怎樣被人崇拜追逐,當了名主持會怎樣被人喜歡追捧。

    年輕的心總是被這樣的氣泡填滿,是虛榮?是不切實際?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在我理解就是年輕的夢應該在年輕的光景裡做完,而到老了才成功,總會聽到成功裡夾著些感慨,沒了意氣風發的喜悅,倒是少了不少興致。

    她對「出名」的理解,如今依舊讓我有深刻的體會。

    出名雖然經歷了令人羨慕的追逐和高度,卻也讓我瞭解這個高度上所要遭受到的質疑和拷問。

    出名是一種磨煉,是一種讓人迅速成長和認清自己的磨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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