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是我例行的接待時間,在每天的半個鐘頭裡,我都難以控制自己易感的心,常常隨著來訪者的喜怒哀樂而變換。
今天發生的一件事,就讓我生起極大的慚愧心。
在來訪的人流中,有一位新近出家的知識分子。她祈求其他的人,希望能給她一會兒與我單獨交談的機會。當其他的人迴避後,她從包裡取出一個信封,並告訴我說:「我剛出家,不懂規矩,怕別人笑話,我有一個祈求,希望您能答應。」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她繼續說道:「我昨天看了您的《放生功德文》,使我終於明白:在世間,生命是最珍貴的。為了其他動物的生命,減少自己暫時的衣食需求,是大乘佛子的本分。我本來錢不多,這三千塊錢原打算用來買一間房,現在我準備放棄買房的計劃,將這筆錢用於放生。如果您方便的話,能否幫我借一個小小的安身之處,只要能遮擋風雨就行。」
「你一定要慎重考慮清楚,現在我恐怕暫時借不到房子。拿出這筆錢,你將來的生活是否會有困難?」
「房子的事,我可以再去想其他的辦法。每月五十元的生活費,已經能滿足我生活方面的需求,我不會後悔,希望您能成全我。」
看到她意志已堅,我收下了這筆涉及生命的、沉甸甸的現金,想到嚴酷的隆冬即將來臨,她卻沒有抵擋風寒的衣服和房子,我的心也水淋淋地往下沉。我用力提起筆,在信封上重重地寫下「放生款」三個字。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一種慚愧之情在心中蔓延滋生。我每天在課堂上、在書本上,多麼動聽地給別人宣講:為了眾生的利益,要無私地奉獻。可是我是否真正做到了為眾生而捨棄自己的一切呢?我的這些行為與鸚鵡學舌又有何異呢?古人云:「聞善不慕,與聾聵同;見善不敬,與昏瞽同;知善不言,與囂暗同。」作為五根俱全的人,對如此善行,怎能讓我不慕、不敬、不言、不慚呢?我每天給別人上課,今天卻被別人上了一堂課。
壬午年八月初七
2002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