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的趙翼說:「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其實,趙翼的話只說對了一半,「江山代有才人出」固然不錯,但李白、杜甫的詩卻至今流傳萬口,代代吟誦不絕。
什麼是經典?經典就是那些經過歷史的淘汰而永不過時的東西。智慧的經典也是一樣,那些小謀、陰謀、邪謀、詐謀往往都隨著歷史的更替而煙消雲散了,而那些大謀、陽謀、正謀、仁謀卻作為民族文化的精華保存了下來,並深深地影響著民族的發展與民族的性格。
兩漢時期(本書所講述的年代也包括三國、兩晉時期,為敘述方便,統稱兩漢時期)是中國智慧極為重要的發展階段。先秦時期,中國文化處於發端階段,中國的智慧也剛剛定型,中國謀略文化的特點也才初步形成。時至漢代,尤其是到了漢武帝時期,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乃至國土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擴展和強化,中華民族從此得以完全確立,中國的智慧也在這一時期完全確立了自己的形態。
可以說,兩漢時期的智慧事典為後世提供了可供效仿的範例,是雖經萬口流傳而又永不過時的智慧經典。
縱觀兩漢時期智慧的特點,主要應體現在這樣兩個方面:一是英雄與時勢的關係,一是書生與政治的關係。應該說,這兩個問題是中國智慧的根本問題,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其他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什麼樣的人才算英雄?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有不同的看法,如對於漢高祖劉邦,不論在當時還是以後,一般人都認為他是西漢的開國帝王,對於國家的統一和民族的發展有著巨大的貢獻。然而,距漢高祖不遠的大史學家司馬遷卻「不以成敗論英雄」,毫不客氣地將劉邦描繪成了一個流氓,而將他的對手項羽描繪成了一位失敗的英雄,在此,評判英雄的標準出現了重大分歧。其實,這裡是兩個不同的評判標準,一個是一般的現實評判標準,一個是文化理想的評判標準。應該說,這兩個標準都有自己的合理之處,只是看我們需要哪一方面罷了。
書生與政治的關係歷來是一個爭論不清的問題。孔子是至聖先賢,但他一生仕途艱難,很難稱道他有卓著的政績。西漢與東漢之間的王莽新朝,大概也是因為王莽的「書生氣」而短命的。兩漢期間,真正的書生也大多難以建立政治功業,如董仲舒,雖然他的學說當時就被官方採用,但他一生卻仕途蹭蹬,潦倒而死。原來,書生只能站在現實的前面搖旗吶喊,為現實指點前進的方向,若讓他們進行實際操作,恐怕難以成功。
其實,書生本來是不應該參與實際的政治操作的,但在傳統社會裡參與政治的很多都是書生。這就使書生的文化理想往往與政治的現實原則產生矛盾,如何處理好這一矛盾,就成了治亂成敗的關鍵。搞書生政治,政治就會混亂;而以政治壓制書生,政治則最終會失敗。二者之間必須取得一種微妙的平衡,否則,就難以出現所謂的治世。
有萬夫不當之勇者並不一定是英雄,一怒而使流血遍地的人也不一定是英雄,英雄是那些善於辨識時事、順應時事乃至創造時事的人;什麼是書生?能博聞強識、吟經誦聖的人並不一定是書生,能搖唇鼓舌、下筆千言的人也不一定是書生,書生是那些心有存主、胸懷遠大而又洞察世事的人。這兩種人,是人生的兩種狀態,在他們的身上浸透了傳統智慧的精華,這兩種人,在兩漢表現得最為典型,最為酣暢淋漓。即使兩千年後的今天,如果能夠探得其奧秘,仍會使我們感到驚心動魄!
人言亂世出英雄,卻不言亂世出書生。其實,書生與英雄是亂世中的孿生姊妹。沒有英雄,書生便不得展示自己的才能,而沒有書生,英雄恐怕也難以建立功業。若能將英雄與書生合為一體,將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作為中國智慧發展的最為重要的階段,兩漢時期的智慧故事最為豐富、曲折、精警和動人,對於這一寶貴的精神資源,我們應當深思而慎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