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在失眠 第14章 戀人的從前
    約會了三個月之後,花車王終於鼓足勇氣問馬司令:「你以前有沒有談過戀愛?」

    「有。」

    「你呢?」

    「也談過。」

    兩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畢竟,25歲以上還沒有談過戀愛的人,身體正不正常不知道,但腦子一定不正常。

    花車王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和在大學校園裡的自己,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記得在讀大學的時候,當她和阿輝剛剛度過相互試探的生澀階段,兩人都放下所有的戒心準備好好愛一場時,她突然聽說阿輝在高中的時候有過一個女朋友。消息得到證實後,花車王立刻大哭起來,傷心欲絕地說:「我希望我的愛人能夠用一張白紙等著我去書寫。」

    不過短短幾年,已經沒有人再願意去開墾處女地。大家都希望和熟手打交道,彼此熟諳遊戲規則,就像一對熟透了的舞棍,雖然是第一次搭擋跳舞,依然能跳得行雲流水。和全無經驗的人在一起,除了處處得陪上小心,照顧到他/她剛剛袒露出來的稚嫩情感之外,還被迫承載了過於沉重的期望。畢竟是人家的初戀啊。

    高手相遇,最檢驗功力的是對待戀人情史的態度。在這個方面,花車王的段數甚至還不如自己的師妹桑迪。

    22歲的桑迪經花車王介紹來公司實習。一天,桑迪指著自己的長袖T恤對花車王說:「猜是誰的?」謎底是他男友的前女友。或者,連女友也談不上。

    「昨天變涼了,本來想找件他的衣服套上,卻在他的衣櫥裡發現了這件。

    「連他自己都不記得是誰的了。哈哈。他說穿在我身上很好看。」

    想當年,花車王發現阿輝脖子上戴著的羊毛圍巾原來是「情史遺物」之後,死活逼著他扔掉才算罷休。無非是怕他睹物思人,扔掉大家都輕鬆。阿輝卻是又惋惜,又生氣:「再買一條又要花200元,知道麼,小姐?」

    哈,若能除掉眼中釘,肉中刺,200元又算什麼?花車王開開心心買條新的給他戴上。好像從此之後,他的從前就會隨著舊圍巾一起被扔掉。

    雖然只有22歲,桑迪已經不相信情史能夠隨著T恤的消失而消失。再說,消失了他就能夠對自己更好一點嗎?不消失他難道還會舊情復燃?

    情史為零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附加值呢?更加體貼?更加親密?感覺自己更重要?未必吧。與其花下血本營造一種虛無飄緲的東西欺騙自己,不如爽爽朗朗地接受,大大方方地面對。

    因此把戀人前女友的T恤穿在身上,一來可以解決眼前的御寒需求;二來順應了世界環保的潮流,實現了資源最優配置;此外,也很容易混淆視聽,說不定穿了一段時間後,連他自己都忘記這件衣服本來是誰的了。

    對桑迪來說,愛情就像T恤,是種取暖的妙物。都是太多無聊的人賦予它種種不切實際的意義,比如天造地設,比如合二為一,比如地老天荒,把一件溫暖平實的T恤,吹噓成天邊高不可攀的雲彩,不知讓多少人在愛情的苦海裡淹死。

    但花車王情願被淹死,也不希望追逐多年的愛情只是件取暖的俗物。就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畢竟還有一個夢想。只是這個夢想是否會成真呢?有時連花車王自己也很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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