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學的時候只穿比利牌牛仔褲,大學的時候改穿李維斯,現在只鍾愛兩個品牌:MissSixty和Diesel。作為一名牛仔褲愛好者,回顧這一歷程,發現還挺反映時代變遷。
1995年前後,喝上可口可樂已經不是什麼難事兒,但要有一條美國式的牛仔褲,那真是要多神氣有多神氣。」比利雖然從汕頭來,但它那些藍色粗條紋褲子獨此一家,讓當時流行的真維斯、班尼路望塵莫及。又過了兩年,大家知道,要領會美國文化的精髓,就不能買仿冒。」李維斯從美國來,有美國范兒,真正象徵美國精神。現在呢,美國的就是庸俗的,有品位的要麼是法國的,要麼來自意大利。當然這是大背景,從我個人角度看,當我手裡一分錢沒有的時候,有條超過200塊的牛仔褲,虛榮心多滿足呀;之後400塊的牛仔褲才能與身份相當;現在生活水平提高啦,2000以內的MissSixty和Diesel正合適。
好了,按我媽的話說,這是燒的。她這樣的老輩人,是不能明白兩片粗紋布怎麼就值那麼多錢的。我卻能明白。」李維斯,有150年歷史,」牛仔褲名號因它而起,經歷過美國的淘金潮、嬰兒潮,多有歷史感。但人們只會為歷史掏一份錢,」李維斯價錢升不上去,除了被昔日貼金、今朝抹灰的美國出身害了,它還沒有把握時代脈搏。敢於跟李維斯叫板的Diesel,只有27年歷史,出身意大利,以滿是破洞、污跡斑斑的形象示人,據說那些髒窟窿都是手工打的。但憑著這些不足以讓它再貴上1000塊,關鍵是它倡導的生活方式。主要來自Diesel的廣告,一會兒嘲諷政治,一會兒拿修女開涮,總而言之是青年人的抗議。另一個同源牛仔褲MissSixty年頭也不長,但它敢於標榜性感,MissSixty標誌一出,都代表著長腿、翹臀、纖腰這等惹火女性曲線。作為一個渴望有惹火曲線的有個性的青年人,我當然對它們的高價欣然接受。
當然,穿上為意識形態花了大錢的牛仔褲,我不是為了暗爽,該讓人知道還得讓人知道。我的做法不是將幾千塊的標籤硬不撕下來,也不是動不動亮亮商標。關鍵是向真正領會牛仔褲精神的同道炫耀。我媽這種肯定被排除在外,她每見到我穿著新購置的Diesel,都只會說兩句話:這麼髒,倆月沒洗了吧;這麼破,就值50塊。而同道的眼光卻不同,Diesel褲兜旁的側U型標誌,MissSixty那小小的紅底白字60,甚至李維斯的V形明線,都是讓他們眼睛一亮、心領神會的小秘密。美國流行一句話:穿Seven(這個牌子我沒見過,據說一條要4000多塊)的姑娘我不敢招惹,穿Lee的我不屑招惹,只有穿Diesel的姑娘才剛剛好。」同道們知曉那些小秘密的作用也大概如此,雖然我不大清楚,他們對牛仔褲的精神和價碼,哪個領會得更深一些。
前兩天有一位女同道受邀到我家挑選淘汰衣物,她一頭扎進未遭淘汰的牛仔褲架子,拎出一條Diesel,號稱:「你那麼多了不差這一條,我要了!」那一刻我明白了牛仔褲的精神與價碼在我心裡哪個更重要:這一條Diesel沒讓我覺得自己身上少了一份青年人的抗議,倒是淒厲地大喊:1500塊呀1500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