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樓下，果然見到劉啟明站在一輛小車的外面等著他。
上了車，直直往郊區走。
開車的是一個老頭子，從來沒見過的老頭子。
羅天俊跟劉啟明並排坐在後座上。
羅天俊沉默了一會，便去抓起劉啟明的手來看。劉啟明沒有拒絕。那只右手手掌還好，沒看出什麼，但手腕以上已經乾枯得可以當柴燒了。
「還有多少天？」羅天俊問。
「不到30天。」劉啟明回答。
沉默。
車子此時已經上了主幹道。
司機沉聲說：「我加速了！」
劉啟明嗯了一聲。羅天俊望向車窗外面，發了會呆，回頭又來拉著劉啟明的手。
一對師徒相對無話。
司機透過觀後鏡看了半天，歎了口氣，一轉方向盤，拐上了一座立交橋。
上橋之後，視野開闊起來。
兩師徒一人看向一邊車窗。
過了一會，又同時把視線收回來。步調相當一致，以至於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羅天俊慢慢靠進劉啟明的懷裡，劉啟明先是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放鬆，並伸手反抱了回去。
時間一下回溯了八年。
那時羅天俊還是一隻調皮的小鬼，而劉啟明也只是只初出茅廬的小菜鳥。
而此時，羅天俊已經長大成人，而劉啟明也即將走到生命的最後時刻。
司機歎了口氣，把車速放慢下來。
他給這對師徒留了點時間。
羅天俊瞇了會眼睛，劉啟明則輕輕地哼起了當年的歌謠。
車子一路前行，下了立交橋後拐上一旁的國道，向著群山所在的位置開過去。
羅天俊呆了呆，掙扎著要起來，劉啟明抱著不放。
羅天俊眼睛濕潤。
劉啟明幽幽說道：「我等下帶你去見見我以前的男朋友，然後把以前沒有告訴你的事情全都告訴你。我不知道你聽完之後會不會來恨我，如果你要恨，那也等到那時候再來恨我吧！現在，就讓我多抱你一會，就像以前那樣。」
羅天俊歎了口氣，嗯了一聲。他又想起了惡魔契約的事情。
他簽下的惡魔契約，代價就是他的生命。
就跟八年前的劉啟明還有她那時候的男朋友做的一樣。
很大的代價。
劉啟明苦笑著。
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值得慶幸的是，她現在還來得及阻止她的愛徒像她那樣付出慘重的代價。
只是她不知道，其實她已經晚了。
車子拐出國道，進入山道。
前面不遠是公墓區。
她是來見她那位已經死去多年的前男友。
不久之後，這裡也會成為她的最終歸宿。
車子停了下來，下面只能走路了。
他們下了車，開車的老頭子帶路，然後羅天俊背著劉啟明走路。
老頭子駕輕就熟地把他們引到一個墓碑前，沉默了一會，掉頭就走。
「叔叔！您……您也留下吧？」劉啟明輕聲呼喚。
老頭子搖了搖頭，慢慢走開。
羅天俊把她放了下來，然後走上前去。墓碑上沒有太多的信息，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劉啟明看著老頭子漸漸遠去，然後說：「他是我男……前男朋友的父親。」
羅天俊眼簾低垂。
他知道那個老頭子不想留下來的原因了。
劉啟明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肯定和他兒子有關。
劉啟明幽幽說道：「他不肯在墓碑上留下名字，因為他斷送了十幾個孩子的未來。沒錯，在我之前，他試圖培養出幾個天才來，他幾乎成功了，但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失敗了。他寄予厚望的天才學生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最後他也在愧疚和絕望中離開了人世。」
羅天俊看著她那顫抖著的身體，很想上去扶一把，但他忍住了。
劉啟明嘿嘿笑了一會，續道：「我沒有害死過一個學生，但我曾經培養出一個天才學生。嗯，還有一大群的准天才。我比他成功，但我……你……」
說著說著，思路有點混亂，說不下去了。
羅天俊歎了口氣，扶了上去，然後接過話題：「那種培養天才的方法，一是吃藥，二是催眠，對吧？只要把上帝禁區打開了，任何人都能成為天才。但如果全打開了，人也就變成了神，甚至能把上帝趕下寶座，所以他才給人類加了無數鐐銬，不讓人類窺視他的領域。」
劉啟明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
羅天俊續道：「你們找到了打開上帝禁區的方法，但是這個方法太過危險，以至於你們不敢輕易地洩露給任何人知道。目前，知道這個方法的人基本已經死光了，在你的關係者當中，大概也只剩下你自己了，對吧？」
劉啟明差點暈厥過去。
羅天俊死死地盯著她，好久才問：「你為什麼要把我招進名門學園？你是想讓我當你的接班人，是嗎？你是想讓我也跟你一樣來英年早逝，對嗎？」
他近乎逼問的話語，讓劉啟明徹底地崩潰了。
她無力地癱倒在愛徒懷裡，眼淚滾滾而下，但就是說不出話來。
羅天俊看她好久，才一字一字地說：「如果是那樣，那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而且，我有辦法讓你多活幾年。你說吧，你想不想繼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