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我,我就會說她真是一個大懦夫,」泰米艾爾說,他很高興有借口對著她的方向嗤之以鼻,「當我的朋友在飛行時,任何人都不能讓我像這樣藏在後面。」
「我不是一個懦夫!」伊斯克伊爾卡突然說,她短暫地醒了過來,注意到周圍正在發生的事情。沒有人懷疑她的話。他們不得不把巨大的鏈條不斷增加,以防止她突然跳到戰場上,去和比她大二十倍的成年龍戰鬥,儘管身體比例的差距每天都在縮小。她的成長又讓人產生了新的焦慮,儘管這是一個巨大的奇跡,但她還不足以讓自己參加戰鬥,或者有效地飛行,但不久她將會成為泰米艾爾可怕的負擔,因為要竭盡全力避免她掙脫出去。
現在,她瘋狂地搖著新換的鏈條:「我也想戰鬥!給我鬆開!」
「你必須再長大一點兒,像她那樣才能戰鬥,」泰米艾爾匆忙地說,「趕快吃羊吧。」
「我已經大多了。」她怨恨地說,但還是撕開了羊,吞嚥下去,不久她再次睡著了,至少暫時安靜下來了。
勞倫斯並沒有得出自信的結論。他知道,從她在紫禁城中和泰米艾爾的決鬥來看,蓮既不缺少戰鬥的勇氣,也不缺少戰鬥的技術。或許在某種程度上,她受到了放逐天龍在戰鬥中行動規則的限制。但勞倫斯猜想她拒絕直接參加戰鬥,更多的是適合於指揮官的狡猾的限制。法國軍隊的陣地非常安全,她極富價值,不能冒險參加這些不太重要的戰鬥。
她對於其他龍表現出來的天生的權威,對於如何最好使他們得到最好利用的直覺理解,很快讓勞倫斯堅信,蓮在法國人當中發揮著奇特的作用。在她的指揮下,法國龍放棄了對小型衝突有重要作用的陣型訓練。當沒有事做時,龍也參加了挖溝的行動,進一步加快了壕溝的進展。當然,士兵們並不願意和龍這麼緊密接觸,但勒菲弗盡量讓自己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樣子,走到辛苦勞作的龍中間,拍拍他們的側翼,大聲地和隊員們開開玩笑。有一次,他偶然也對蓮這樣做時,蓮卻吃驚地看著他,好像一個莊嚴的公爵夫人面對一個掐著她面頰的農夫一樣。
經過所有這些閃電般的勝利後,法國人士氣高漲,他們激勵著士兵在冬天最嚴寒的時候到來之前攻破城牆。「但關鍵的問題是,這不僅是在他們中間長大、已經習慣了他們的中國人,法國人也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境況,」在匆忙吃幾口麵包和奶油的間隙,勞倫斯對格蘭比說。泰米艾爾經歷了另一次清早的衝突後,來到場院裡進行短暫的休息。
「是的,還有這些普魯士好小伙子,一直生活在泰米艾爾和伊斯克伊爾卡中間。」格蘭比拍了拍她的身體,說道。伊斯克伊爾卡站了起來,感覺像是一頭牛一樣。她睡眼迷離,昏昏欲睡地對他咕噥著,還從脊骨上噴出一點蒸汽,然後又合了上來。
「為什麼他們不?」泰米艾爾像吃核桃一樣,在牙齒中咯吱咯吱地咬著幾段腿骨,說道,「如果他們不是太愚蠢的話,他們現在一定認識了我們,知道我們不會傷害他們,除了伊斯克伊爾卡可能會誤傷他們,」他有點猶豫地補充道。她已經養成了一個令人不便的習慣,每次吃肉前總是要噴火烤一下,根本不去注意有人可能此時就在她附近。
卡爾克勞斯不再說可能會發生什麼,或者要長時間等待,他的手下人每天都在訓練,準備對法國先頭部隊發動一次進攻。「一旦他們到達射程範圍內,我們就在晚上出擊,」他嚴峻地說,「接著,即便我們不會完成什麼任務,至少可以讓他們分心,為你們製造逃走的機會。」
「謝謝你,先生,對此我深表謝意。」勞倫斯說。這樣一種垂死掙扎的嘗試,將冒著所有服役人員受傷或死亡的危險,然而當平靜地把自己和泰米艾爾交付給這種選擇時,他仍然勸告道。勞倫斯一刻也不懷疑蓮的到來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法國人可能更多地去關注拿下這座城堡,而她有其他的動機。不論拿破侖和她對英國實施什麼樣的可怕計劃,都是為了證明他們是無助的俘虜,之後肯定會把泰米艾爾處死,這是勞倫斯能夠想像到的最可怕的命運,任何結果都會比落到她手裡更好一些。
但是他補充道:「先生,我希望你不要為了幫助我們,冒你無法承擔的風險。他們可能會怨恨地收回可敬的投降,就像我現在擔心的,他們的勝利看上去只是時間問題。」
卡爾克勞斯搖了搖頭,並不是否定,而是拒絕。「是這樣嗎?如果我們接受勒菲弗的建議,即使他讓我們離開,那之後怎麼辦?所有的人都被解除武裝,解散,我們軍官受到承諾的限制,一年不能舉起手來。比起無條件投降,可敬地被釋放對我們有什麼好處?不論哪種方式,軍團都將徹底摧毀,其他的方式也一樣。他們還沒有取消所有的普魯士軍隊,每個軍隊被解散了,所有的軍官都會掃進袋子裡,甚至無法留下什麼來重新組建部隊。」
他抬頭看了看地圖,朝勞倫斯笑了笑,表情扭曲,看上去已經失去了勇氣。「所以,你明白,為了你的安全死死堅持,並不是一件偉大的事情。我們已經看到了全部的毀滅。」
他們開始了準備工作。沒有人談到將直接指向他們的炮兵連,或者正嘗試阻擋他們去路的三十多條龍:畢竟他們沒有事情可以做。出擊的日期定在兩天後,因此新月出來的第一個晚上,除了「夜之花」龍外,黑暗將遮擋住他們。普蘭特把銀盤錘打成板,凱勒威把閃光彈裝到炮彈中。泰米艾爾為了讓法國人找不到他們意圖的任何線索,正在城市上空像往常一樣盤旋著。對計劃進行了部署之後,所有的工作都被推翻了。他突然指向海洋說:「勞倫斯,來了更多的龍。」
勞倫斯打開望遠鏡,頂著太陽光線,只能勉強辨認不斷逼近的這支力量。這是一支狡猾的團隊,可能有二十條龍,貼著水面快速飛來。根本不用多說什麼,他和泰米艾爾在場院中降落,提醒堡壘馬上就要受到進攻,然後躲在要塞的槍支後尋求保護。
場院中,正焦慮地站在熟睡的伊斯克伊爾卡旁邊的格蘭比已經偷聽到了勞倫斯的喊聲。「好,終於來了,」他爬到城牆上,借勞倫斯的望遠鏡看了一會兒,「祈求上帝不要超過十二條。」
他停了下來。空中的一些法國龍突然對新來者形成了防禦陣勢。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泰米艾爾用後腿站起來,前腿搭在城牆上,這讓駐守在城牆上的士兵非常驚慌,紛紛從他巨大的爪子裡跳下來。「勞倫斯,他們正在戰鬥!」他非常興奮地說,「那是我們的朋友嗎?那是麥西莫斯和莉莉嗎?」
「天吶,分秒不差!」格蘭比高興地說。
「肯定不可能是,」勞倫斯說,但他感到胸中燃起瘋狂的希望,想起了那二十條答應了要來的英國龍。他們怎麼會現在來到但澤?但面前的二十條龍確實是從海上過來,正在和法國龍戰鬥。雖然沒有陣型,但他們採取了一種整體的攻勢。
由於被打破了陣型,再加上非常吃驚,法國龍的小警衛龍漸漸混亂地向城牆後退。在還沒有其他力量來幫助他們時,新來者已經打破了他們的陣線。他們向前疾飛著,混亂地進入了要塞巨大的場院時,發出巨大的、歡樂的吼叫聲,到處都是翅膀和明亮顏色的騷動,阿爾卡迪自鳴得意地在泰米艾爾面前著陸,整理著羽毛,大搖大擺地走到前面。
泰米艾爾驚叫道:「但是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然後又用杜扎語對他重複了這個問題。阿爾卡迪立刻爆發出一段長長的散漫的解釋,中間被其他野生龍打斷了幾次,所有的龍都希望加上自己的解釋。刺耳聲令人難以置信,龍不斷爭論著、吼叫著,發出嘶嘶聲,互相推搡著、補充著,即使飛行員也被這些噪聲給弄暈了,可憐的普魯士士兵剛剛開始習慣於行為舉止優雅的泰米艾爾和在他們當中一直熟睡的伊斯克伊爾卡,現在肯定又開始瘋狂了。
「我希望我們沒有不受歡迎,」稍微平靜點的聲音讓勞倫斯從混亂中分出點兒心來,他發現塔肯正站在他的面前:一頭被風完全吹亂的短髮,但他那淡淡的嘲笑的表情沒有變,好像他總是這樣意想不到地出現。
「塔肯,當然歡迎你們,你負責這件事情?」勞倫斯問道。
「是的,但我向你保證,我完全為我的罪惡遭到了懲罰,」塔肯握了握勞倫斯和格蘭比的手,面帶愧色地說,「我認為自己相當聰明,直到我和他們穿越兩個大洲。經過這次旅行,我終於知道我們採取了一次光榮的行動。」
「我完全能夠想像得到,」勞倫斯說,「這就是你為什麼離開嗎?你一點兒也沒有提這件事情。」
「因為我認為可能什麼也得不到,」塔肯聳聳肩說,「但當普魯士人要求二十條英國龍時,我認為我可以嘗試著把這些龍帶過來滿足他們。」
「後來他們就來了?」格蘭比吃驚地看著野生龍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件事情,成年的野生龍同意被駕馭,你怎麼勸說他們的?」
「虛榮和貪婪,」塔肯說,「當我給他提出這些條件時,阿爾卡迪,我想,並不是不願意過來挽救泰米艾爾,至少其他龍——他們發現蘇丹國的肥牛更適合他們的胃口,比那些他們能在山上找到瘦弱的山羊和豬要好得多。我發誓,如果他們服役,每條龍每天都能得到一頭牛,我希望我沒有為你答應得太多。」
「為二十條龍?你可能已經向每條龍發誓,每條龍能得到一群牛,」勞倫斯說,「但你怎麼來到這裡找到我們?我覺著我們已經繞地球走了一半。」
「據我看,也是這樣,」塔肯說,「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我沒有失去聽覺,這不是我團隊的錯誤。我們在耶拿附近失去了你們的足跡。經過兩周在鄉村實施恐怖後,我在柏林找到了一位銀行家,他說曾經見過你。他說如果你還沒有被俘的話,你可能到達這裡,或者和剩餘的部隊到達肯尼士堡,所以,你在這裡看到了我們。」
他朝那些集合在一起的五顏六色的龍揮了揮手,現在,他們互相推搡著在場院裡找到最好的位置休息。儘管受到所有的擾亂,伊斯克伊爾卡此時被放到了軍營廚房溫暖舒適的牆邊上,仍然不可思議地睡著。阿爾卡迪的一個副官彎腰輕輕推了推她。「噢,不。」格蘭比吃驚地說,撲下樓梯,到了場院裡。其實沒有必要,因為伊斯克伊爾卡發出了警告性的火焰,吹向這頭大灰色龍的鼻子,他吃驚地吼叫著向後跳了了幾步。儘管她很小,但剩下的龍還是敏捷地給她騰出了寬闊的地方,在另外更加方便的地方安置下來,比如屋頂上、場院中、城市開放的露台上,城市裡到處都是大聲尖叫的亂成一團的居民。
「二十條龍?」卡爾克勞斯吃驚地看著小戈尼,她正在陽台上安靜地睡著。她那又長又窄的尾巴正撥開門,放在房間的地板上,偶爾蜷起來,砰砰地敲打著地面,「他們都會聽從命令嗎?」
「嗯,他們多少會重視泰米艾爾和他們自己的領導者的意見,」勞倫斯有點懷疑地說,「但再多了我就不敢保證了。畢竟,他們只能明白自己的語言,或者多少懂點土耳其方言。」
卡爾克勞斯沉默不言,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桌子上打開的一封信,把它不停地折疊,然後放在木頭桌子光滑的桌面上,根本沒有在意這樣做把這封信給損壞了。「不,」最後,他說,更像是對自己說,「這樣做只能暫時避開必然要發生的事情。」
勞倫斯平靜地點點頭,他也花費了幾個小時考慮啟用新的進攻方式,也許某種形式的進攻會把法國人從這個城市趕走。但在空軍力量上,他們仍然多出兩三條龍,不可能指望野生龍採取某種戰略。他們可能能夠單獨發動小攻擊,但對於紀律嚴明的士兵來說,這樣做就得時刻準備著發生大災難。
卡爾克勞斯補充道:「上校,但我希望他們足以把你和你的手下安全送走。為此,我會非常感激他們。你已經為我們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情,走吧,祝你們萬事如意。」
「先生,我很遺憾不能做更多的事情,非常感謝你的理解。」勞倫斯說。
他離開了仍然站在桌子旁的卡爾克勞斯,低頭返回了場院中。「讓我們為他套上裝甲,弗勒維斯先生,」勞倫斯平靜地對地勤人員主管說,然後向弗雷斯上尉點了點頭,「天一黑,我們就離開。」
隊員靜靜地做著自己的工作,大家都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離開。如果不把二十條龍安置在要塞上,真正發揮出他們的作用來,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這種打算單獨冒險逃避讓人感覺有點自私,尤其他們還要把所有的龍都帶走。
「勞倫斯,」泰米艾爾突然說,「等等,為什麼我們必須像這樣離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