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雷直接飛到了山谷裡,停在訓練場院。在訓練課上這樣做完全違反了營地規則,只見詹姆斯上校從龍背上滑下來,對塞勒瑞塔斯說了些什麼。泰米艾爾興致勃勃地調正自己的身體,在半空中停下來觀看,除了勞倫斯,他身上的隊員全都身體歪斜成一片,勞倫斯現在已經習慣了這種突然的行動。麥西莫斯繼續向前飛了一段,後來,突然注意到自己形單影隻,便轉過身去,向後飛去,波克雷大聲抗議,但也無濟於事。
「你認為會有什麼事?」麥西莫斯聲音顫抖地問道。他無法在空中盤旋,只好不停地在空中一圈圈飛行。
「聽著,你這個笨蛋,如果和你有關的話,會告訴你的,」波克雷說,「你要回去繼續演習嗎?」
「不知道,或許我們可以問問沃雷,」泰米艾爾說,「我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技術,再演習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加了一句。他的話聽上去固執無禮,令勞倫斯非常吃驚。他向前傾了傾身體,皺著眉頭,正要說話,塞勒瑞塔斯突然讓他們緊急著陸。
「在北海的阿伯丁海岸,發生了一場空戰,形勢很危急,」他們一著陸,塞勒瑞塔斯就沒有任何鋪墊,直奔主題,「阿伯丁外圍營地的幾條龍前去支援,擊退了法國的進攻,但韋克特瑞圖斯受傷了,現在身體非常虛弱,很難停留在空中,你們兩個個頭大,馬上去幫他一下,迅速把他帶回來。沃勒提勒斯和詹姆斯上校帶你們去,馬上出發。」
沃雷在前面帶路,急速地飛著,盡量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以便能夠跟上他。即使和泰米艾爾在一起,麥西莫斯仍然無法跟上這個速度,波克雷和勞倫斯決定讓泰米艾爾先跟上去,他的隊員發出規則的閃光信號,為麥西莫斯指明方向。
一作出這個決定,泰米艾爾迅速提速前進,勞倫斯想,這也有點太快了。龍飛行的距離並不太遠,距離阿伯丁大約有120英里,其餘的龍也會向他們飛來,會縮短中間的距離。不過他們還需要帶著韋克特瑞圖斯飛行同樣的距離,儘管在陸地上而不是在海上飛行,但是他們不能著陸,也不能讓受傷的龍靠著他們休息,因為這樣的話,受傷的龍可能再也離不開地面了。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必須以合適的速度飛行。
勞倫斯向下看了看掛在泰米艾爾龍鞍上的儀表,等了一分鐘,數了數翅膀拍打的次數,大約25節,速度太快了。「慢點,泰米艾爾,」他喊道,「我們前面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我一點也不累。」泰米艾爾說,但速度還是慢了下來。勞倫斯計算了一下,新的速度是15節,不錯的速度,毫無疑問,這個速度泰米艾爾能夠撐得住。
「讓格蘭比先生過來一下。」勞倫斯說。一會兒,上尉迅速移動豎鉤爬了過來,移動到勞倫斯的位置,「你估計受傷的龍最快的速度能達到多少?」勞倫斯問他。
第一次,格蘭比沒有態度冷淡地回答他,而是仔細地思考了一下。一聽到受傷的龍,所有的飛行員馬上心情沉重起來。「韋克特瑞圖斯是一條『帕納塞斯』龍,」他說,「中等大小,比『收割機』龍要重一些。在愛丁堡,他們不是參加大型戰役的龍,因此護送他的龍應該也是中等大小。他們的飛行速度每小時不會超過12英里。」
勞倫斯沉默了一會兒,在節和英里之間換算著,然後點了點頭。現在,泰米艾爾飛行的速度是他們的兩倍。考慮到沃雷捎信的速度,從尋找其他隊員開始,他們已經大約飛行了3個小時。「很好,我們最好用這個時間,讓守望員和傳達員進行位置互換練習,我想我們也可以試試重炮。」
他鎮定自若地下達著命令,從泰米艾爾脖子後面微微抽動的肌肉,他能夠感覺到泰米艾爾的興奮,不管是什麼類型的行動,畢竟這是泰米艾爾的第一次行動。勞倫斯平靜地拍打著泰米艾爾抽動的肌膚。他交換了豎鉤,轉身觀察命令執行的情況。一個守望員先爬到了傳達員的索具前,同時,一個傳達員到了另一側的背上,以保持兩邊重量的平衡。爬上去的人把自己固定在位置上後,拿出了一條黑白相間的信號帶,在前面展開,信號旗馬上飄了起來,這表明下面的人也固定好了。一切進展順利,泰米艾爾現在載著3個守望員和3個傳達員,從命令下達後不超過5分鐘就完成了這次位置互換。
「艾倫先生,」勞倫斯尖銳地向一個守望員下達命令,這個守望員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學員,馬上就要被升為少尉,此時他只看著其他人的工作,忘記了自己手中的活,「你能在上面告訴我哪裡是西北方向嗎?不,不要東張西望,你必須馬上回答任何問話,我會和你的教員談談,現在注意你自己的工作。」
槍手各就各位後,勞倫斯向格蘭比點了點頭,發出命令,守望員開始向空中扔出作為目標的圓陶盤,圓盤滑過時,槍手依次向空中射擊。勞倫斯看著,皺了皺眉頭:「格蘭比先生,瑞格斯先生,我20個目標中了12個,你們呢?先生們,我希望不用我再強調這樣無法和法國神槍手交戰。再試一次,速度慢點,首先是準確度,其次是速度,柯蒂斯先生,請不要這樣急躁。」
這樣訓練了整整一個小時後,他讓所有的隊員都穿過複雜的鞍具,為在暴風雨中的飛行作一些調整。後來,他自己也爬到下面,查看下面的人員換回晴天的裝備。由於沒有帳篷,因此他無法讓他們練習回到崗位上,卸下全幅裝備,但他們在裝備轉移時做得相當好,所以他認為即使有額外的裝備,他們也能有很好的表現。
泰米艾爾偶爾會向四下看看,觀察這些演習,眼睛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但大部分時間裡,他都在全神貫注地飛行,為了捕捉到最好的氣流,他在空中一會兒上升,一會兒下降,平穩地拍打著翅膀,不斷地向前飛著。勞倫斯把手放在泰米艾爾細長平滑、肌肉發達的脖子上,感覺好像皮膚上抹上了油一樣。他並不想和他交談,擔心打擾他的飛行,不過沒有必要交談,他知道不用說話泰米艾爾就能感受到他對於最終將訓練應用於實踐的快樂和滿意。勞倫斯沒有完全意識到,在某種意義上,他一直在經歷著從一名軍官到一名學員的平靜的挫敗感,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又開始服役了。
根據計時器顯示,已經過去3個小時了,該為幫助受傷的龍做些準備了。麥西莫斯大約比他們晚半個小時,泰米艾爾不得不先獨自馱著韋克特瑞圖斯,直到「帝王銅」龍跟上來。「格蘭比先生,」勞倫斯返回脖子根部的正常位置時,說,「清理一下背部吧,除了信號少尉和前面的監視員,所有人都到下面去。」
「好的,先生,」格蘭比點點頭說,立即轉身安排去了。勞倫斯看得出他一直懷著既滿意又憤怒的複雜心情工作著。過去的一周,格蘭比第一次沒有用僵硬的憎恨態度來履行職責,勞倫斯明顯地感覺到了這個成果:在他的努力下幾乎每一次操作的速度都得到很大提高;在鞍具放置和隊員位置上的無數小錯誤都得到了糾正,之前,他經驗不太豐富,沒有注意到這些問題;同時,他們的氣氛也更放鬆了。一個稱職的上尉能夠改善隊員生活的所有方法,格蘭比現在用事實證明自己是名副其實的,只是他早期的態度讓人感到十分可惜。
他們剛剛清理完上面,沃勒提勒斯就轉身朝他們飛來,詹姆斯把雙手合成杯狀朝勞倫斯大聲喊道:「我已經看到他們了,向北2點,下面12度。你需要降到他們下面,我覺著他無法飛得再高了。」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勢比劃著數字。
「好的。」勞倫斯用大喇叭回應道,並讓信號少尉用旗子再強調一下。現在泰米艾爾的個頭已經太大了,沃雷不能和他離得太近進行交流了。
一看到信號,泰米艾爾迅速俯衝下去,一會兒,勞倫斯就看到地平線上的那個斑點逐漸擴大,原來是一隊龍。韋克特瑞圖斯在中間,比馱著他的兩條「黃色收割機」龍要大一半,因此非常顯眼。儘管受傷的地方已經包紮上了厚厚的繃帶,但血仍然從被敵人擊中的傷口處滲了出來。「帕納塞斯」龍的爪子巨大,上面同樣血跡斑斑,下頜也是如此。下面「黃色收割機」龍的隊員看上去很多,受傷的那條龍上面只有上校以及其他大約6個人。
「給兩個支援者打信號,準備讓到一邊去。」勞倫斯說。年輕的信號少尉迅速揮動彩旗,接到示意的龍馬上後退。泰米艾爾已經飛到龍隊下,做好了準備:他就在下面,在第二條支援龍的後面。
「泰米艾爾,準備好了嗎?」勞倫斯喊道。他們在訓練中已經進行過這種演習,但在這裡執行起來卻遇到了不同尋常的困難:受傷的龍幾乎無法揮動翅膀,他的眼睛因疼痛和疲倦半閉著;兩條支援的龍已經精疲力竭。他們必須得緩慢退出,泰米艾爾要迅速飛奔過去,以免韋克特瑞圖斯急速墜落下去,如果墜落下去,就無法接住他了。
「是的,我們要快一點,他們看上去已經非常疲倦了。」泰米艾爾向後看了看說。他的肌肉緊緊繃起,迅速跟上其他龍的步伐。
「發出信號,讓領頭龍發出交換位置標誌的信號。」勞倫斯說。旗子揮舞,命令迅速傳達出去。兩條支援龍的兩側,紅色旗子收起,換成了綠色旗子。
泰米艾爾到位後,後面的龍降了下去,脫離開來。但前面的龍飛得有點慢,他的翅膀哆嗦著,當「收割機」龍盡量降下去,騰出空間時,韋克特瑞圖斯開始向前傾斜。「俯衝,該死,俯衝!」勞倫斯扯開嗓門大聲咆哮著。小龍揮動著的翅膀正靠近泰米艾爾的頭,情況非常危急,他們可能無法移到合適的位置上。
「收割機」龍放棄了努力,簡單地收攏起翅膀,像石頭一樣向下墜去。「泰米艾爾,你必須把他抬上來一點,這樣你才能到前面去。」勞倫斯蹲伏在脖子上,又喊道。韋克特瑞圖斯的後腿和臀部都放在了泰米艾爾的肩膀上,而不是後背,巨大的腹部在頭上不超過3英尺的地方,受傷的龍力量漸漸減弱,幾乎撐不住了。
泰米艾爾點了點頭,表示聽到指令,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向下俯衝,快速拍打著翅膀,使出全身力量把跌落的「帕納塞斯」龍向上舉高一點,然後迅速收攏翅膀。經過短暫的、令人暈眩的墜落後,他又再次展開了翅膀。泰米艾爾使出全身力氣,向前衝過去,讓自己到達了合適的位置,韋克特瑞圖斯又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勞倫斯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泰米艾爾痛苦的叫喊聲。他轉過身去,驚恐、慌亂而又憤怒地看到,韋克特瑞圖斯正在泰米艾爾身上亂抓,巨大的爪子像耙子一樣抓過泰米艾爾的肩膀和身體兩側。他強忍著自己的悲痛,聽到另外一個上校的喊聲,然後,韋克特瑞圖斯停了下來,但泰米艾爾已經開始流血了,鞍具的皮帶鬆了開來,隨風飄蕩著。
他們正在迅速地下降,在另一條龍的身體下,泰米艾爾掙扎著飛行。勞倫斯移動豎鉤,大聲讓信號少尉告訴下面的人。男孩向下爬到頸部皮帶的中間,揮動著紅白相間的旗子,立刻,勞倫斯感激地看到格蘭比和其他兩個人以他無法達到的速度爬過去包紮傷口。他撫摸著泰米艾爾,用幾乎無法呼吸的聲音寬慰他。泰米艾爾沒有浪費力氣轉頭回答,只是繼續勇敢地拍打著翅膀,儘管腦袋已經因為疼痛垂了下去,但他沒有放棄,仍然繼續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