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沒有思想的人總是覺得願望是簡單的、現成的、不易意志為轉移卻又不言而喻的,而意志則是唯一起作用的東西。例如,他親自實施一次打擊,那麼在他看來,自己就是打擊者;他打的原因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而決意要打的。就一個問題本身而言,他根本發現不了什麼,但意志卻足以讓他接受因與果,使他相信他已經懂得了因果關係;而他對所發生之事和一件必須完成的繁雜的工作的機制以及意志本身對實施這項工作的無能為力一概不知。在他看來,意志是一種帶有魔幻色彩的力量,相信意志就是相信後果的原因和魔幻的力量。
於是,無論在何處,人們在觀察事物的時候,總是認為意志起決定作用的因素,因此遠離必然與自動的運行機制。這是因為很久以來,人只相信自己,而不相信物質、力量、事物等,久而久之,在人的基本信條裡便對了一項,那就是相信因果。無論在何處發生何事,人們都統統用這一信條來進行觀察。這在當今社會依然是非常本能的行為,亦是一種返祖的現象。「沒有不存在原因的後果」,「所有後果又必然會成為原因」,從表象上看,這些話似乎將以下較為狹義的話一般化了。「所有後果均由意志造成」,「後果只對有意志的人才會產生」,「純粹的、無後果地遭遇某種後果是絕對不存在的」,一切遭遇都是意志造成的,例如行為、防衛、復仇、報復等。在遠古時代,人類的所有說法都表示同一個意思,前者並不是後者一般化,後者只能說是前者的解釋罷了。
叔本華曾經作了這樣一個假設:凡是存在的都只是意志而已,於是,將一個古代神話捧上了王位。他和每個人一樣,只相信意志的單純性與直接性,似乎從未對意志作過分析;而意願常常很容易逃避眼睛的觀察,因為它僅僅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機制。對於叔本華的假設,我要提出自己的看法:一,形成意志的條件就是必須要有興趣和不感興趣的觀念。二,對事物進行闡釋的思考力就是感受到某種強烈的刺激,也就是感受到興趣或不感興趣,這種思考力通常是在我們無意識的情況下工作的;這種刺激可以理解成對某個事物感興趣與否。三,只有具有思考力的生物才會有興趣、非興趣和意志;而這些對於絕大多數有機體來說是不存在的。
生活中往往存在著某個高潮,如果我們達到了這個高潮,那麼就和自己的一切自由一起,再次陷入思想不自由的危機之中,並且不得不開始一次艱難的嘗試。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個人的上帝才以深入人心的力量突現於我們的面前。支持這一理念的人乃是親眼目睹後留下的個人印象。於是,所有我們遇到的事物全都是為了尋求完美而存在了,生活的每個時刻似乎只想不斷證明這句話了。所有這一切,包括天氣的好與壞、失去朋友、疾病、誹謗、信札未至、腳扭傷、逛商店、相反的論據、讀書、做夢、欺詐等,在當前或以後很短時間內即被證明全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事物,它們對於我們來說具有極其深刻的意義與功利!
我們不再信仰伊壁鳩魯那些無憂無慮的不知名的諸神,反而開始信仰某個心事滿腹的、甚至對我們的每根細發也知之甚詳、對仁慈濟世從不感到厭煩的小神明,我們的這種做法會有更危險的迷惑嗎?
我覺得我們不用去理會那些神明和慇勤的天才,我們應該以自己的看法為滿足,而這種看法就是:在解釋和處理事件時,我們自己的理論與實踐已達到的迄今最高的高度。然而,即使當我們為自己在演奏樂器時所產生的神化和諧而驚喜不已,以至於都不敢相信它是屬於自己的,我們也千萬不要高估自己的智慧與靈巧。實際上,在我們演奏的時候,有一位先生時常陪伴我們左右,它就是可愛的機遇,它即興地引導著我們的雙手。連最智慧的上帝也難以想像,什麼樣的音樂會比我們用自己笨拙的雙手演奏出來的音樂更美妙。
在這個時代裡,我們必須要為一個更高級的時代開闢新的道路和聚集必要的能量,因此需要大批已經做好準備、勇於承擔責任的人才,要將英雄氣概帶入更高級時代的知識領域中去,為獲得和實現觀念而努力奮鬥。但是,這樣的人才是不能夠從虛無、現代文明的泥沙、抑或大都市的教育中產生的。他們都將是沉默、孤獨、果敢、堅持到底的人;他們對各種事物充滿了熱愛,不斷找尋著可以征服的一切;個性爽朗、忍耐、簡樸,而又蔑視虛榮;流露出勇往直前、敢於勝利的大勇,然而對能夠寬容失敗者的虛榮,獨立而精闢地分析一切勝利者以及對每次勝利和榮耀的偶然因素;當然,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節假日、工作日和哀悼時間;他們常常胸有成竹地發號施令,如有需要,也隨時準備待命;對個人和對集體同樣感到驕傲和自豪,將別人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來對待,總之,他們是一群更富創造性、對現實更具危險性、歡樂幸福的人。那就相信:冒險犯難地生活是獲取生活中最豐碩果實和最大享受的秘密所在!
在維蘇威火山旁來建立你們的都市吧!將你們的船開往未經探險過的海域吧!同你們自己以及敵人開戰吧,讓自己生活在戰鬥中!如果你們這些求知者還不能成為統治者和佔有者,那麼就成為強盜和征服者吧!
你們像一頭小鹿一樣膽怯地在森林中東躲西藏,生活的這個時代即將過去!知識現在終於伸出手來,索要和掠取所有屬於它的東西了,它要統治、佔領一切,請永隨知識吧!
給予人的個性一種「風格」——是一種崇高而又罕見的藝術!
一個人從自己的本性中觀察所有的長處以及弱點,並加以藝術性的規劃,以至於一切都顯得很藝術、很理性,甚至連弱點也讓人著迷——藝術就是這樣被人們運用的;另外,還有許多第二天性是在不斷地增加當中,因此第一天性不知不覺地減少了。但是,不管哪種天性,都必須在長期的辛苦演練中得到鞏固。不願意減少的醜陋一直隱藏在這裡,而這些醜陋又重新被詮釋為高尚。而很多不願意被轉變為有形的曖昧也被保留著作遠眺之用,也就是說要給那些冷僻而不可測的東西一個暗示。當這項工作完成的時候,不論是上層階級的人還是低層階級的人,從他們的表情上看都是對我的嘗試的不屑。其實,這一嘗試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重要,不管是好是壞,只要它是一種嘗試就足夠了!
所謂統治欲極強的人,就是那些有自己的準則,即使在強迫和壓制下也能從中享受快樂的人。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具備某種與生俱來的天性——服務於他人的天性。強有力的意志讓他們感到非常欣慰。就算是修建宮殿和花園,這類人也不會去做解放天性的嘗試。
反之,被憎恨束縛的人、天性軟弱的人就不會具備超越自己的能力。在他們看來,如果自己被套上讓人厭惡的強制的枷鎖,就會變得庸俗不堪;只要他們受控於它,自己就會變成奴隸,因此他們憎恨這種役使。這一類奇才(可能是第一流的奇才)總是想要將自己以及周邊的人塑造為自由天性的人,也就是粗野、專橫、善於想像、毫無規則的人。對此,他們樂此不疲地追求著,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感到生活的樂趣。
只有一件事情是不可缺少的:必須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滿意,否則就會變成自討苦吃;即使是與他毫不相干的人也會成為他的犧牲品。因為,我們要時時刻刻忍受他那可憎的面目,而這種可憎的面目會讓氣氛變得更加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