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弱者身上花費多少力氣,都是無濟於事的。而道德更是無所作為的。更糟糕的是軟弱所帶來的致命的病症,比如說,無動於衷和無反映力。原因很簡單,在人們本不具有的反映的基礎上,人們決不會作出更為迅速、更為盲目的反映……
在對反映的期待和推遲上,天性的力量就會表現出來。對於某件事情,某種程度的無興趣,就是這種力所表現出來特質。
就像具有反運動的不自由、突然性的軟弱、不可阻止性的「行為」一樣……意志是軟弱的,因為,醫治做蠢事的良方大概就是擁有強大的意志卻無所事事,這是矛盾的。
自我毀滅……弱者自己害了自己……損害了保存本能,這就是頹廢的類型……實際上,我們對很多關於製造麻木感的方法都加以考慮。從這個意義上講,本能輕易地發現了正確的線索,而無所事事要比做點什麼更有好處。
教團、孤獨的哲學家以及托缽僧們,他們的所有詭計都是從正確的價值尺度中得到的靈感。阻礙行動的人,獲得最大的益處——寬慰劑:無條件的服從,按部就班的行動,人與物的分離;或許這些事物自己會提出當機立斷的要求。
從根本上說,可能存在很多新的理想!我就擁有一個小小的理想。當我花了五個星期,在野外孤零零地徘徊時,這個理想便在那瀆
神的蔚藍色的幸福時刻湧現於我的頭腦中。理想在精美而荒唐的事物中度過了它的一生,但是現實卻與它格格不入,它一半是藝術家,一半是鳥兒以及形而上學家,所以失去了對現實性是否的分辨能力,除非人們偶爾通過優美的舞步,用腳尖承認這種現實的存在。人們常常因為一束幸福的陽光而喜出望外,甚至能夠從悲傷中找到一絲寬慰和鼓舞——因為這樣的人是悲傷的幸運者,可以將滑稽劇的結尾當做最神聖的屁股上的尾巴。其意自明,這是一個沉重的、似乎有千斤重的精神理想,而且還是一個臃腫的精神理想。
「善良的人」有時也可以稱為:道德的殘疾。對於一切強大的、保留天性的人來說,愛與恨、感恩與報復、和藹與憤怒、肯定與否定的行為都是對立存在的。行善的同時也懂得什麼是作惡;人也許是惡的,因為只有這樣人才懂得為善。那種否認這種雙重性的病態和意識形態的非自然因素——它教誨道,單面性屬於更高等的東西——的來源究竟是什麼呢?道德的殘疾,善良的人的構想又出自哪呢?這裡提出的要求是:同那些能夠與人為敵、傷害人的、易怒的、要求復仇的本能一刀兩斷……這些非天性正符合了人的那種既純善又純惡的二元論觀點。純善者,對世間一切都是肯定的;而純惡者卻對所有事情持否定的力量、意圖和狀態。這樣的人將這種估價方式看做是「理想主義的」;當然,它並不懷疑在「善」的觀點中真的已經設定好了一種最高的合意性。如果它攀登到了自己的頂峰,那麼,它必然會絞盡腦汁地設想出一種狀態來,到那時,所有的惡都會煙消雲散,而留在真理中的只剩下善良的人了。從而,它一定認為,善與惡的對立,互相制約的說法並非完美,相反,後者應該被取消而保留前者,如果一方有權存在,而另一方必然消失……那又是什麼道理呢?
在所有時代裡,特別是基督教盛行的時代,人們在貶低人性中,這種半面性、「善良的人」的方面花費了很大的力氣。現在,有很多與教會有關係而且意志消沉的人,他們的思想與完全「人性化」,或「上帝的意志」,或「拯救靈魂」的意圖可以說是一拍即合。其中能夠有一項最基本的要求,即人絕對不能作惡,而且不能害人,甚至連害人之心都不能有。而途徑是根絕所有有敵意的可能性,將一切報復的本能消除掉,達到一種像慢性病般的「靈魂的安靜」。
以一個荒謬的前提為出發點,要馴化出一種為特定類型所使用的思維方式,它認為善與惡本身就體現著自相矛盾的現實性,它勸慰人行善,並且要求善絕對地拒絕惡,與惡為敵。事實上,它否定了生命,因為在本能中,生命既有肯定的部分也有否定的部分。這只是因為它沒有完全理解這個概念,反而夢想重新回到生命的整體性、統一性和力量上去。最終,當自己內在的無政府傾向和對立的價值衝動之間產生的騷動告一段落時,它便為自己設想了一種救世的狀態。到目前為止,這種善的意志已經成為更加危險的意識形態,最大的災難就是心理科學。因為這種矛盾所展示出的類型,這種拘束的人,口是心非的偽善者的成長,正是得到了那種教誨,即只有做一個口是心非的偽善者才能夠通向神性的正確途徑,也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向神性的轉化。
但是即便是在這裡,生命也仍然佔據著重要的地位。生命,因為生命真正瞭解自己存在的肯定與否定,並且它們是無法分開的,所以它竭盡全力要證明戰爭是惡的,不想害人,又不想被否定,這有什麼用呢!即使要打仗,人們絲毫不會幹別的。對惡之善的人給予否定,好像他們自己希望這樣似的,他雖然被道德這種殘疾牽絆,但是他時刻沒有停止戰爭,沒有放棄與人為敵、否定以及做否定的事。比如,基督徒就是憎恨「罪惡」的!——但是在他們眼裡沒有「罪惡」的東西又是什麼呢?其實,正是因為對善與惡這種對立的道德的信仰,在他們看來,世界變成了一個充滿怨恨價值和無休止的戰鬥的亂世。「善人」自然認為自己被惡人緊緊包圍著,而且不斷受到惡人的衝擊,善良的人要使自己的視覺更加銳敏,這樣他便可以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找出惡的東西。因此,由於把天性看做是惡的東西,而將人腐化,把善的存在當成是一種恩惠,當然以此,他也結束了自身。總而言之:他沒有肯定生命,他認識到擁有最高價值的善必將會譴責生命……從而,對他來說,他的善惡觀也就成為了被否定的東西。可是,人們卻沒有駁倒病患。因為人又開始構想另一種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