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日記 第18章
    慘淡的月光下,周星扶在一垛殘牆邊,正想消一消二十多個小時長途跋涉的疲勞與飢渴。當他繞過一座蘑菇形的土壇時,鼻子忽然聞到一陣腥味,血腥的氣味!他頓時警惕起來,四周搜尋,終於,在不遠處的一個狹長的開闊地上,猛然發現許許多多狼的足跡。再走近一看,天!三隻犬一般大的狼崽子倒在血泊之中,旁邊有一雙人的鞋子和好幾縷衣服碎片。此地發生了一場何等驚心動魄的廝拼!周星拾起鞋子,一眼認出是囚鞋。東北虎的!啊,這小子遇上了狼群。現在在哪?周星的心一下提到嗓門。他朝四周環視,但見月光下的土城堡如同一座烏濛濛、陰森森的魔窟鬼巢,叫人不寒而慄。他想喊,嗓子卻像塞著棉絮。只有目光是自如的。他四處尋找,只見一條深闊的通道中央躺著一條黑影,那黑影正在痛苦地呻吟著。周星上前一看,原來真是東北虎!可惜,這時的虎,倒像貓嘴裡敗下陣來的一隻受傷的老鼠。那衣衫襤褸,血肉模糊的樣子幾乎叫人認不出來。

    誰?東北虎一聽有動靜,神經質地從沙地裡站起來,一看是周星,那雙綠豆般的小眼立刻露出凶光:你來幹什麼?難道那天說的話不算數?

    周星嘿嘿一笑。你有本事逃出沙漠,我就有膽量替你承擔責任!可惜你跑斷雙腿,或許還沒有走完塔里木的一角角!

    東北虎氣得鼻翼直扇:哼,你有種等著!他剛站起來,突然驚恐萬狀地大叫一聲:快拿槍!

    周星聞聲閃電般地拔出手槍,回頭一看,只見黑暗中無數團賊亮賊亮的綠光朝這邊擁來。啊,狼群!他大驚失色。

    這時,東北虎像垂死的黑熊,撲過來欲奪周星的槍。只見周星身子一閃,一個掃腿,就把東北虎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眺過去壓在他的身上:你想找死?

    東北虎彷彿一下想起昨晚那場可怕的廝拼,倏時歇斯底里大發作起來。可是他怎麼也翻不過身來。蠢貨!俗話說,惡虎鬥不過群狼。這麼多狼崽子,別說你是東北虎,就是世界超級虎也是白送死!現在我要你不吭一聲,裝死,直到狼從你身上走開!周星不由分說地用手摀住東北虎的嘴巴,說著自己也閉上眼,死了過去……

    大地凝固了!空氣凝固了!惟有沙地上的無數狼足在呱噠、呱噠地響著。月光老人清楚地看見,那賊亮賊亮的綠光已經團團圍住了兩個死人。衣服被不停地掀起,腥烘烘的氣團就沖在臉上,啊,大概接著就是那血紅的長長的狼舌開始舔脖子了……砰!砰!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槍聲。隨之,周星的耳畔響起鼓點般的聲音,然後漸漸遠去,直到消失

    走了,狼走了!周星一下從東北虎身邊站起來,胸脯像風箱似的大起大落著。大……大虎,起來,快,你怎麼啦?

    嗚嗚……躺著的東北虎突然趴在地上大哭起來:周隊長,我跟您回去,我認輸,嗚嗚……

    哈哈……周星暢懷大笑起來。我說誰也走不出沙漠,偏你不信。來……拉我的手,咱們回農場!

    周星的這別具一格的戰術,頭炮就鎮住了這幫桀騖不馴的野馬。東北虎的失敗,自然使其他犯人再不敢輕舉妄動。啊,可憎的戈壁,醜陋的荒沙,瞧你這張又大又黃的破臉!犯人們幾乎每天在心底詛咒著。他們恨得咬牙切齒,可又毫無辦法,誰讓自己身上不長翅膀!

    寂寞、單調、空虛……這一切的一切,使這些往日裡尋花問柳、揮霍無度,靠寄生和刺激生活慣了的犯人們,經受著越來越嚴重的考驗,這是不可抗拒的意志和精神上的搏鬥。這裡,收不到電視,一年見不著兩個月綠陰,一封家信也得走上個把月。什麼色彩、節奏、女人……統統成了遙遠的夢。淘金和挖渠的勞動需要體力,不少人為了逃脫幹活,求得保釋在外治療,可以不惜製造痛苦,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他們的胃裡,不僅能裝食物,而且還能裝鐵絲、釘子、小勺、玻璃片。有一個傢伙動過兩次大手術,但醫生什麼也沒發現。你道這傢伙是怎樣折騰別人和折磨自己的?他怕疼,不敢像那些英勇好漢吞剪刀、吃玻璃。他卻能想出高招:一上工地,就抱著肚皮在沙窩裡打滾,誰都會相信他肯定又吞了什麼怪物進肚了。醫生趕忙給他上麻藥,動手術。刀去,就是半年休息。划得來!這傢伙常摸著那條蚯蚓般的紫紅色的刀疤,吹噓著,就像剛剛贏了一筆生意!

    勞動固然辛苦、厭煩,日久天長,犯人們覺得精神上的寂寞勾空虛,遠比體力上的消耗摧殘大十倍、百倍……

    時間僅過幾月,犯人中有不少得了寂寞症:有的整夜在囚室裡放聲傻笑,有的則成天裝瘋裝蒜似的往牆上撞頭,血糊滿面,令人生怕。這時,有人乘機搗亂,其中活躍分子就是小蔥頭肖建新。一天,他不知怎麼將一份《電影畫報》帶進了監室,他把所有的女人像全部剪了下來,偷偷分給同夥。一時間,獄房裡到處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女人像。不少犯人將女人像貼在床頭,貼在被上,勾勾畫畫,還不時赤裸著做著流氓的動作。就在這時,一位值班的武瞥戰士發現後,上前稀里嘩啦地撕下了幾個監室內的女人像。

    怎麼啦,憑什麼不讓我們娛樂欣賞?

    奶奶,哈密瓜吃不著,看看還不行嗎?

    看他還敢不敢撕!撕了就打死他!

    犯人們聚眾起哄。火性的戰士哪吃這一套,於是雙方全都紅了眼。犯人把戰士堵在了門口,珙士則拉開了槍機……在這一觸即發之際,周星隊長出現在犯人面前,他那濃黑的刀眉往上一豎:怎麼,你們想反啦?這聲音不大,卻使犯人們覺得如雷貫耳,嚇得不再吱聲了。

    女人像沒收了,但犯人們的牴觸情緒沒有減,特別是近幾天

    中由皮恐怖揭秘

    他們看到伙食比以前也差了些,更是牢騷滿腹。幾百號人串通一氣,決定假若再不改善伙食,乘周隊長外出之際,就集體罷工,口號是為女人而戰!小蔥頭自任總指揮。

    第三天一早,一陣急促的緊急集合鈴響了,正準備罷工的犯人們不知出了什麼事被集中到了一起。原來周星隊長回來了。只見他雙手叉腰,0光嚴竣,橫掃了全場一眼,然後大聲喊道:你們的罷工總指揮來了沒有?出列!這一喊可不要緊,在場的幾百名犯人知道他們的行動計劃已暴露。按監獄規定,此舉非重罰不可,輕則坐小號,重則加刑、處決均有可能。難怪當場有不少人嚇得簌簌發抖。肖建新見周隊長點自己的名,更是嚇得癱倒在地。他後悔自己不該胡言亂語。當他稀里糊塗被看押戰士從隊伍中架到周星面前時,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聲求饒:隊長,我,我可不是什麼總指揮,那是大伙瞎、瞎說的,我向政府坦白……

    周星這時反倒平靜溫和地反問道:當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轉頭他又命令旁邊的戰士:把剛拉回來的東西搬上!犯人們提心吊膽,不知隊長搞的什麼戲法。一看,幾名戰士搬來的幾箱嫩綠的花卉,有水仙、蒲公英、文竹……還有兩箱是讓流口水的蜜棗罐頭和幾捆各式各樣的書籍。犯人們面面相覷,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聽周星說道:關於你們鬧罷工的事,因為是第一次,而且實施前就有人主動報告了我們,所以我宣佈:這次行動所有人不予追究!

    犯人們一聽,嘩一地全體鼓掌,有的激動得哭了起來。

    鬧事是獄規所不允許的,當然事出有因。咱這兒地處戈壁深處,天上不見飛鳥,地上飛沙走石,百里沒有人煙。日子確實難熬,可我們不都是這樣過著!怨誰?怨我?那我去怨誰?我們這些戰士要不是為了看守和改造你們,幹嗎跑到這兒來呢?周星胸脯起伏,所以,該忍的還得忍!說到這兒,他從箱子裡拿出一聽罐頭和一枝開著的水仙花,發給了小蔥頭肖建新,又對其他犯人說:現在每人來領取一枝花和一聽罐頭。罐頭吃完後,把花養進去,放在自己的床頭。咱們這兒霜凍期長,美化環境0前也只能靠這個土辦法。順便提一下,因為買這些東西,前幾天伙食差了些,請大家原諒,但我要嚴正聲明的是,農場決不允許你們中間出現第二次什麼罷工、鬧女人像的事!那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也決不像這次一樣寬容你們!咱買了這些書,有空你們按照自己的愛好好好學一學,我看你們也並不笨,幹嗎不趁這服刑的時間撈個文憑!等到你們刑期滿後回到妻子、孩子和父母身邊,不是有交代了嗎?相信社會還會歡迎你們的。

    大漠深處又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有人立即大聲問:隊長,能不能給我們建個籃球場?

    為什麼不可以!我這個老球迷一直找不到對手呢!

    政府,給我們組織一次文藝晚會!

    好主意,這個週末就舉行!

    隊長——淚流滿面的犯人肖建新,這時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撲倒在周星的懷裡,嗚嗚地大哭起來:你懲罰我吧,我該死……

    這是幹什麼呀?快上工去吧!看大伙都走了。

    哦!

    工地上,恢復了生機。犯人們個個赤著腳,光著膀子,手抄一排排斜放的木溜子,搖動著簸箕。汗珠在空中飛揚,浪裡泛起朵朵金花時光在無聲流逝,農場在天天變化。但是,這一天,周星剛剛完成一次工作規劃的設計,正想上工地時,突然一名戰士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告了:不好了,隊……隊長,眼鏡他在工地上要自殺,手裡拿著鐵鍬站在沙丘上,誰也勸不住!你快去呀!

    周星一想:是不是他接到了老婆的離婚書?

    聽同室的幾個犯人說,可能就為這事!

    周星濃眉一皺,抬頭對戰士說:你到廚房看看有沒有老臼干,給我拿兩瓶,快去!

    那戰士弄不明白周隊長這節骨眼上怎麼想起要酒來了。迫於命令,他只得朝廚房走去。

    周星剛想動身,忽然眼睛碰見了放在床鋪底下那只在瓶蓋上貼有骷髏的瓶子,眼睛亮了一下,順手將瓶子往衣袋裡一裝,便出了辦公室。

    工地上不見一個人影,木溜子和簸箕扔了一地。原來,犯人們都跑到不遠處那座沙丘邊。這兒好不緊張!瘋子般的眼鏡站在沙丘頂巔處,雙手揮著鐵鍬,又哭又鬧想自殺。看守戰士和幾個犯人正上前奪他的鐵鍬,可是都被他的話吼住了,誰再上來,我就腦漿開花見你!

    用槍打掉他的鐵鍬?一名戰士扯扯周隊長的衣袖,出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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