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以來,我一直為書名所困,試想如果封面上赫然印著「工業」二字,還會有誰對這本書感興趣?它看起來太過時了。難道不是只有工程師和工會領袖才會關心工業問題嗎?「工業」讓人聯想到這樣一個場面:工人們站在流水線旁,機械地給傳送帶上的產品組裝零件。在網絡連接全球、「臉譜」溝通你我的時代,這麼落後的生產不是已經被淘汰了嗎?答案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第三次工業革命標誌著偉大而悠久的工業時代進入最後一個階段,也標誌著合作時代的到來,這兩個階段相互重疊,是經濟史上的過渡期,因為第一個階段是以工業行為為特徵的,第二個階段是以合作行為為特徵的。
如果說工業時代強調紀律和勤奮的價值,遵循自上而下的權威模式,注重金融資本、市場的運行機制以及私有財產關係的話,合作時代則更多地看重創造、互動、社會資本、參與開放共享以及加入全球網絡。
第三次工業革命在今後幾十年將迅猛發展,大概在2050年達到頂峰,然後在21世紀下半葉保持平穩狀態。不斷上升的曲線已經預示了一個新經濟時代的到來,它將擺脫主導過去兩個世紀的工業化經濟發展模式,開創一種協作的生活方式。工業革命轉變到合作革命是經濟史上的一個偉大轉折點。為了瞭解這個轉變的重要意義,我們需要回顧一下古典經濟理論中最後一條我們恪守著的宗旨。這條宗旨的悖論性奠定了這一轉變的基礎。
供給能夠創造其本身的需求嗎
讓·巴蒂斯特·薩伊是19世紀早期的法國古典經濟學家,和亞當·斯密一樣,他採用了牛頓力學隱喻,認為供給就像某種永動機,會持續不斷地產生本身的需求。薩伊寫道:「一件產品不可能比它本身更早地被製造出來。從那一刻起,這件產品一產生,為了實現自身全部價值,就要為其他產品營造一個市場……創造一件產品就為其他產品(的流通)立即找到了一條出路。」不久之後,新古典主義經濟學家重新詮釋了薩伊的牛頓力學隱喻,認為除非受外力作用,否則運行的經濟將始終保持運行。按此說法,節省勞動力的新技術會提高生產力,使得供應商可以花更少的成本生產更多的產品。屆時,廉價物品的大量供給就會創造其本身的需求。反過來,需求量增大會刺激額外的生產,結果又再次產生需求,形成擴大生產和消費的無限循環。
產品的利潤將會確保最初所有因技術進步導致的失業都會快速得到補償,因為為了滿足不斷擴大的生產,需要增加僱用人數。此外,由於技術革新和生產力水平提高,產品價格下降,就意味著消費者有多餘的錢來購買其他產品,進一步刺激生產力,增加其他經濟領域的就業。
從這個論點可以推斷出,即使新技術取代了工人,失業問題也一定會自動消除,因為失業人口數量上升,最終會壓低工資,低工資會誘使僱主僱用更多的工人,而不是購買價格高昂的資本設備,這樣就能緩解先進技術對就業的影響。
古典經濟理論的這一主要設想,即供給能夠創造其本身的需求,在新的現實情況下不一定行得通。
經濟學家們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生產力提高了,但並沒有自動增加消費需求和就業,而且有時候還適得其反,導致失業率上升,購買力下降,這讓他們大失所望。我在1995年出版的《工作的終結》一書中首次提到了這個現象。
一直關注過去50年來經濟增長和就業情況的研究員們注意到一種讓人擔憂的趨勢,即過去半個世紀美國每一次經濟擴張,就業增長都會放緩。在50~70年代經濟擴張時,私營部門的就業率增長了3.5%;80~90年代僅僅增長了2.4%;到了21世紀前10年,就業率每年反而下降0.9%。經濟學家們現在談論的「失業型復甦」現象,在半個世紀之前可能會被當做笑柄。
儘管一些觀察人士把責任歸結到工作外包上面,但罪魁禍首卻常常是生產力本身,這一點與我們所瞭解的經濟體系運行方式相違背。各種行業無論是工廠製造業還是金融服務業,生產力都急劇提高,這樣就可以用更少的人力創造更多的產出。各個公司裁員的速度史無前例。舊金山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珍妮特·耶倫注意到這一趨勢,她指出,2009年四個季度的國內生產總值保持不變,但是薪水卻下降了4%。換句話說,每個員工多為公司增加4%的產出。生產力提高主要是因為供應鏈管理的效率提高了。
生產力提高和失業之間的關係現象在製造業中最為明顯。從1995年到2002年,世界20個最大經濟體的製造業崗位減少了3100萬個,然而生產力上升了4.3%,全球工業產值增加了30%。現實情況是製造商能夠利用更少的員工生產更多的產品。在那段時期,中國削減了1500萬個工作崗位,相當於全部勞動力的15%,然而由於引進了自動化先進技術,產出大幅增長。與此同時,在其他主要經濟體國家裡,製造業崗位下降16%,美國下降了11%。與2000年相比,2010年美國製造業工人生產率提高了38%。儘管這10年製造業產量大致保持穩定,但由於相同的產量使用的工人數量減少,就業率下降比例超過了32%。
鋼鐵行業就是反映這個趨勢的典型例子。在1982年到2002年間,美國鋼鐵產量從7500萬噸增加到1.02億噸,工人數量則從28.9萬人下降到7.4萬人。隨著智能技術代替大規模的人類勞動,製造業生產力普遍迅速提高。即使在最貧窮的國家裡,最廉價的勞工也不如替代他們的智能技術廉價、高效。
如果目前的趨勢持續下去—隨著更加有效的技術替代人力,這種趨勢可能會加速—預計到2040年,全球製造業工人數量將從1.63億下降到幾百萬,大部分工廠崗位將消失。
白領和服務行業也出現了這個趨勢,生產力大幅提升,裁員人數創歷史新高。秘書、檔案管理員、簿記員、電話接線員、銀行櫃員都屬於傳統白領職業,這些職業隨著智能技術的引進,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
零售行業正在經歷同樣的轉變。自動結賬機已經取代了收銀員,自動運輸部門也省去了人力操作的麻煩。同樣,旅遊產業也逐漸採用語音識別技術,與客戶進行實時溝通,自動預訂旅遊及酒店住宿。甚至醫院也正轉向智能技術,利用機器人執行簡單手術、醫療診斷、清潔和維護等一系列常規任務。智能技術正替代人類完成大量的工作,不管是操控輕軌系統、自動武器系統還是在證券交易所買賣股票。
新一代機器人即將面世,它像人類一樣可以移動,擁有情感和認知能力,更加敏捷、機智,能夠感知方向,思考並回應人類提出的問題。
迄今為止,製造業、金融業和批發零售業是最近生產力提高的主要行業。但是隨著智能技術變得更加靈敏,可再生資源變得更加廉價,美國其他經濟部門的生產力可能也會提高,這些部門的生產力在過去30年裡都沒有改進。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由於智能技術、機器人和自動設備的應用,生產力提高了,越來越多的工人被迫邊緣就業或者失業,那麼不斷下降的購買力就可能會阻礙經濟的進一步增長。換句話說,如果越來越多的工人被智能技術所代替,他們沒有了收入,那誰來購買這些產品和服務呢?
智能技術才剛剛開始影響世界經濟。今後幾十年,各行各業數以千萬計的工人可能會被智能機器所代替。雷·庫茲韋爾在麻省理工學院評論說:「人類創造的技術正加速發生變化,它的能量正以指數級擴張。」庫茲韋爾推測,以目前技術指數級變化的速度,到21世紀末,「我們會看到提前兩萬年的進步,或者是20世紀成就的1000倍」。也就是說,由於我們每10年發展速度提高兩倍,「以現在的水平,只用25天就可能經歷一個世紀之久的進步」。庫茲韋爾和其他科學家讓我們想像,在本世紀末,智能技術將會「比獨立的人類智慧強大數萬億倍」。
人類工作—專業、技術和職業工作—都岌岌可危。正如工業時代淘汰了奴隸勞動,合作時代可能也會終結大量的僱傭勞動。實際上,與我共事的全球企業都預見到,智能技術將在以後幾十年中大規模代替人類勞動。19世紀和20世紀是大批勞工操作機器的時代,而21世紀是高科技專業化人才設計監控智能技術系統的時代。隨著本世紀的深入,這一切都要求我們思考如何解決數億人口的就業問題。
第三次工業革命可能是史上最後一次傳統大規模僱傭勞動存在的時期。因為第三次工業革命沒有發生阻礙技術發展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災難性事件。儘管第三次工業革命發出了終結工業時代和大量勞動力的信號,建立基礎設施向分散式合作時代過渡,但在今後40年的歷史進程裡,關鍵性基礎設施的建設還需要最後一次大量增加勞動力。
變革全球能源體系,使用可再生能源發電;改造數以億計的房屋,使其成為小型發電廠;全球基礎設施應用氫和其他的存儲技術;全球電網、電線採用數字技術和智能網絡;變革交通方式,大力發展電動汽車和氫燃料電池汽車。要實現上述目標,需要一批精良的高科技策劃團隊和大量的高級技工共同合作。但有諷刺意味的是,那些在21世紀上半葉投身於新經濟體制智能化建設的傳統工業勞動力,將在下半葉失去他們的工作,原因就在於新經濟體制已經實現了智能化。
全球致力於建立第三次工業革命五大支柱基礎設施,會創造上萬個新興行業和上億個就業機會。按當前預計,到2040年或2050年,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基礎設施將在世界絕大多數地區基本建成。屆時,工業勞動力數量將達到峰值並趨於穩定。新的第三次工業革命基礎設施所產生的協同作用將使全球經濟進入歷史轉折點,世界許多地區將從第三次工業革命過渡到合作時代。就像我們的祖先從遊獵狀態轉向集中的灌溉農業狀態,從農業時代轉向工業文明時代一樣,我們的生活方式將發生根本性變化。
我記得,歷史上人們從農業模式到工業模式,從農村到城市的轉變,用了不到100年的時間。據庫茲韋爾等人預測,這次從工業時代到合作時代的轉變可能用不了之前一半的時間就會完成。
就像我們的祖父輩們從農業和農村的生活方式轉向工業和城市的生活方式,我們也將要作好準備,擺脫工業化的生存狀態,迎接協作化的未來生活。
第三次工業革命帶來的機會:活著是為了遊樂
我們對工作看法的轉變將更加具有挑戰性。在農業機械和化學品代替人類勞動發揮作用時,上百萬農村勞動力轉移到城市,在工廠裡從事技術性或非技術性的工作。接著,在工廠實行自動化生產後,上百萬藍領工人換上襯衫,提高技能,成為白領隊伍的一部分,供職於快速發展的服務行業。同樣,在智能技術應用於服務行業,大規模取代人類勞動時,勞動大軍又轉移到關愛產業和體驗領域,比如醫療保健業、社會工作、娛樂業以及旅遊業。
然而如今,農業、工業、服務業、關愛和體驗業這四大部門都以精良的高科技人才和尖端的智能技術取代大量的僱傭勞動力。問題是,隨著世界跨越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基礎設施建設階段,進入完全分散式的合作時代,工業時代遺留下來的上百萬僱傭勞動力將何去何從。封建社會時期,百萬農奴脫離契約,被迫成為市場經濟中的自由務工者和僱傭勞動者,從而引發了一場大動盪,從某種意義上說,此刻反思工作更像是這樣一場大動盪。
現在我們更加需要重新審視工作的含義,而不僅僅是重新培訓勞動技能。人們的就業領域可分為四類:市場、政府、非正規經濟和公民社會。然而,由於智能技術的應用,市場就業機會將持續減少。各國政府也在精簡人員,在稅收征管、兵役等諸多方面也引進了智能技術。非正規經濟包括家庭生產、易貨貿易甚至極端的黑市交易和經濟犯罪行為也可能漸漸消失,因為傳統經濟體正在向高科技社會轉變。
那麼就只剩下公民社會這一種就業方式。公民社會經常被稱為第三部門,這表明它沒有市場或政府那麼重要。該部門內部組織也常常被帶有貶義的詞彙來形容。「非營利」、「非政府組織」都是它們的標籤,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人們在公民社會創造社會資本。公民社會由各種社會利益組成—宗教和文化組織、教育、研究、醫療保健、社會服務、體育運動、環境團體、休閒娛樂活動和許多致力於創造社會紐帶的倡議組織。
儘管公民社會經常被置於社會生活的底層,並且較之市場和政府也不受重視,但公民社會卻是文明的發祥地。歷史上,我從沒見過哪個民族是先建立市場和政府,再創造文明的。相反,往往是先有文明然後才衍生出市場和政府。這是因為我們在文明中創造了社會敘事,社會敘事又把我們結合起來組成一個民族,人們之間惺惺相惜建立了大家庭。由於擁有共同的傳統,我們逐漸把自己看做一個共同體並積累信任。信任恰恰是市場和政府賴以建立和維繫的基礎。我們在公民社會創造的社會資本就是這種信任。假若市場或政府摧毀了賦予它們的社會信任,最終會失去人民的支持,或者被迫重組整頓。
公民社會還是一支新興的經濟力量。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調查了42個國家,完成了一份2010年經濟分析報告。報告顯示,第三部門在營運開支方面花費2.2萬億美元。美國、加拿大、法國、日本、澳大利亞、捷克共和國、比利時、新西蘭這八個國家的數據表明,第三部門平均占國內生產總值的5%。這就意味著,非營利部門對這些國家國內生產總值的貢獻率目前超過了公共事業(包括電、氣和水),而且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與建築業(5.1%)基本持平,並接近銀行、保險公司和金融服務機構(5.6%)。運輸、倉儲和通信業平均占國內生產總值的7%,可以看出非營利部門的國內生產總值貢獻率也在逼近這個數字。
也許不可思議,但在許多國家,「第三部門」也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儘管許多人在公民社會組織無償貢獻他們的才智、資源、技能和時間,但還有大量工作者是有償僱用的。
非營利機構僱用了大約5600萬全職員工,相當於這42個被調查國家中所有從事經濟活動人口的5.6%。非營利機構的員工數量也超越了每一個傳統市場部門的員工數量,包括建築、運輸、公共事業、通信以及大部分工業製造業。現在歐洲甚至超越美國成為非營利部門發展最快的地區。荷蘭15.9%的有償僱用來自非營利部門,比利時有13.1%的人從事非營利工作,這個數字在英國是11%,愛爾蘭10.9%,法國9%,相比之下,在美國是9.2%,加拿大是12.3%。
更有趣的是,在許多國家,第三部門是發展最快的就業部門。以法國、德國、荷蘭和英國為例,非營利部門占就業增長總量的40%,也就是說,在1990年到2000年之間,非營利部門創造了380萬個就業機會。
人們普遍認為,第三部門完全依賴私人或公司的慈善捐款以及政府撥款生存,因此無法獨立運行,更不用說創造就業了。然而,這是一個誤解。事實上,在這42個被調查的國家中,第三部門提供服務和產品所收取的費用占總收入的近50%,政府援助占36%,私人慈善捐款僅佔14%。
在全世界最傑出、最優秀的年輕人當中,有許多人拒絕從事傳統的市場和政府工作,反而青睞在非營利的第三部門工作。這是因為他們這一代是伴隨互聯網成長的,所接觸的社會空間具有分散式、協作式的特點,而這恰恰與第三部門的特點相似,所以第三部門對他們更具吸引力。正如開源共享是虛擬空間的命脈,第三部門也是一個共享體,在那裡人們相互分享智慧,為了社會聯繫的純粹樂趣而居住在一起。公民社會好像互聯網一樣,它的核心設想就是把個人融入更大的網絡團體,不僅會提升團體的整體價值,而且也會提升每一個成員自身的價值。
市場環境下的人際關係主要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是實現自身物質利益最大化的手段,而在第三部門人際交往的目的就是其本身,因此體現了人的內在價值,而不僅僅是實用價值。
由於創造社會資本依賴於人類互動,而創造市場資本越來越依賴於智能技術,所以到本世紀中葉,公民社會可能會發展為和市場部門一樣重要的就業來源。同時,公民社會日益增長的就業會促進消費者收入的增加,有利於在這樣一個更加智能化、自動化的全球經濟中購買產品和服務。
正如19~20世紀工業革命把人們從農奴制度、奴隸身份和契約勞動中解脫出來,第三次工業革命和合作時代也會使人類擺脫機械勞動的桎梏,從事深層遊戲—這就是所謂的社交活動。我這裡談論的不是娛樂消遣而是人類之間的同理心投入,所以我使用「深層遊戲」一詞。人類在共同探索普遍性的過程中,通過開展深層遊戲,感受對方,超越自我,與更加廣泛甚至所有的生命團體建立聯繫。即使在最簡單的層面上,在最重要的生命旅程中,我們從事第三部門工作就是尋找我們存在的意義。
弗裡德裡希·席勒於1795年市場時代開始之初寫就了著作《審美教育書簡》(OntheAestheticEducationofMan)。他指出:「只有當人充分是人的時候,他才遊樂;只有當人遊樂的時候,他才完全是人。」
在19世紀和20世紀,人們都很勤勞,成為一名勞動能手就是畢生的目標。人類世世代代都變成了機器,永無止境地追求物質財富:活著是為了工作。第三次工業革命和合作時代為人類提供了一個機會,擺脫束縛在功利世界裡機械地生活,享受自由帶來的愉悅:活著是為了遊樂。法國哲學家讓–保羅·薩特注意到了自由和遊樂之間的密切關係。他寫道:「只有人們意識到自己是自由的並且想要使用他的自由……他才會遊樂。」對此我補充說,還有比遊樂更讓人覺得自由的事情嗎?
今後40年我們贏得了一些寶貴的時間。千禧一代和他們的孩子都需要接受教育,在既有工業經濟又有協作經濟的市場環境下工作和生活。然而隨著智能技術在商業領域代替許多—不是所有—的人類勞動,他們的孩子也會越來越多地供職於公民社會,創造社會資本。
為了生存,人類疲於奔命,辛苦勞作,哲學家們一直夢想將人類從這種狀態中釋放出來,讓精神在廣闊的社會未知領域裡自由翱翔,繼續古老的精神探索,思考生存的意義以及我們在宇宙中的位置。這種精神自由是上天賜予每一個人最寶貴的禮物。長久以來,我們不得不浪費大量有限的生命去獲得基本的生存保障,沒有時間進行精神領域的深層遊戲,也不去反思人生。
我們將來要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推動公民社會的建設,創造社會資本,這種設想自然很吸引人,而且正迅速地在世界各地的發達國家發展起來。然而,我們不能逃避這樣一個事實:全球40%的人口日均收入仍不足2美元,他們食不果腹,生存難以維繫。隨著人類步入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尾聲,這一悲慘的現實愈加惡化,因為從基本食品價格到建築材料再到汽油的價格都在大幅波動,這引起了人們的恐慌,而且氣候變化對全球農業的實時影響更加令人擔憂。
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錯過了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發展的機遇,然而第三次工業革命至少為這些國家提供了一種機遇:在今後半個世紀裡,它們可以直接跨越到一個新時代。當然,面臨的挑戰也是巨大的,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包括我在內。假設全球40%人口的物質生活水平達到足以擺脫在市場和非正規經濟裡進行繁重機械勞作的枷鎖,那麼他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追求社會資本,開展深層遊戲。這項任務很艱巨,而為緩解工業帶來的氣候變化重組經濟生活使得這項任務變得更加棘手。但現在的發展水平足以讓我們至少去想像這樣一種可能性,並謹慎地表示樂觀,這在歷史上還是首次。
縱觀歷史,各個文明都經歷過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要麼被迫徹底改變發展方向,迎接嶄新的未來,要麼面臨衰亡的下場。一些文明能夠及時轉變自己,另外一些則不能。但在過去,文明毀滅的後果僅僅局限在空間和時間方面,沒有波及整個物種。但今時不同往日,氣候變化越來越可能導致地球溫度和化學反應發生質的變化,引起動植物物種大規模滅絕,甚至人類也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我們的關鍵任務就是要利用公共資本、市場資本,特別是社會資本來完成將世界過渡到第三次工業革命經濟時代和後碳時代的使命。這種大規模的轉變要求我們提高生物圈保護意識。世界是一個大家庭,不僅僅包括人類,也包括地球上所有其他進化的物種,只有當我們意識到這一點,才能夠拯救我們共同的生物群落,為後代恢復地球的正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