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15日-巧克力1條-芝士蛋糕7塊-正餐一人份-誠實要漲工資!
如果是一般女性,被個小屁孩如此鄙視,大概會心痛絕望淚奔五百里,可是我不一樣。
經過從小到大的一系列打擊,我已經從內心深處發掘出一種異常強大的人文主義精神,那些嘲諷我的人即使磨破了嘴,我的臉皮依然堅不可摧。
性別神馬的都是浮雲,我給自己取了個代號,叫鋼鐵戰士,爺們中的戰鬥爺們。
哄孩子的差事不好做,尤其是這個小號總經理,簡直有奶就是娘,餵他吃零食的時候他乖乖巧巧地跟我說話,零食沒了立馬翻臉找爸爸,我氣得捶胸頓足。
偏偏總經理時不時來個電話指示我去某部門拿東西,小孩子不能單獨丟下,他那胃口指不定連我的文件都給啃了,無奈地只能抱著他到處跑。
禿瓢孫部長把需要傳真的文件交給我之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懷裡的小老闆一眼,「我記得你的資料上寫著是未婚吧?怎麼連孩子都有了。」
周圍有人噗嗤一聲笑了,我左右看看,財務部的其他同事都一本正經地坐在自己的格子間裡忙碌,我尷尬地解釋,「這是總經理……親戚家的孩子……」
沒等我說完,就聽有人悄悄地說,「估計肚子裡還懷著一個呢。」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我飽滿而富有彈性的圓潤小腹上,說話的人卻再次裝作不存在。我無奈歎氣——這個世界太齷齪了,人類的智商太狹隘了,真以為我逮不到你?
見我臉上帶了些火氣,禿瓢孫瞪了某個方向一眼,笑呵呵地拍拍我,「行了,快點吧文件給客戶傳過去,耽誤了事可不好。」
待人處事三原則:團結能人做大事,團結好人做實事,團結壞人不壞事。
所以說,得罪了小人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沒說什麼,拿著文件抱著小老闆,就打算離開。身後一片古怪的竊笑聲,饒是我的厚臉皮都有些發熱,卻突然聽到耳邊小老闆稚嫩的嗓音軟綿綿地問:
「胖胖,他們怎麼都撲哧撲哧的?」
我忍俊不禁,捏了捏小老闆可愛又滑嫩的小臉蛋,「天氣乾燥,他們便秘,下面排不出來,就只能用上面的嘴來噴了,別管他們。」
小老闆相當配合地皺起小眉頭,用白嫩的小手很可愛地摀住鼻子,「嗯,快走,臭~」
……
周圍一陣詭異的靜默,我往剛才說話的某個人身上看了一眼,樂顛顛地抱著小老闆,得得瑟瑟地扭著水桶腰,一路扭了出去。
***
經過實踐證明,這孩子比他爹要犀利多了,相當討我的歡心。我一時衝動,把桌子裡庫存的零食全都拿了出來,拆開一包棉花糖,一顆接一顆地餵著他。
小東西大概被總經理被養叼了,嫌棄接待室的沙發不如家裡面的軟,偏要坐在我腿上,我只能把他抱在懷裡,一邊喂一邊交代,「剛剛那幾個人的臉都記住了吧?回家記得向你爸爸告他們的狀!」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小萌物眼巴巴地望著僅剩的一顆草莓大福,乖巧地點點頭。
我餵飽了小萌物,我給總經理打了個電話,通知他有家屬在公司裡等他,他在電話那頭詭異地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說,「我盡快回去,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
這個盡快可真是夠快的,直到所有同事都下了班,華燈初上時,總經理還是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陪小東西折騰了一個下午,我也累得夠嗆,他仗著自己是公司的皇親國戚,到處亂跑,我一路拖著疲勞的身體追啊追,中途還跟樂部長狹路相逢,小東西緊張地想要叫人,沒想到人家繃著臉扭頭走了。
其實我不覺得樂部長當初甩掉總經理有什麼錯,不是每個女生都能很聖母很大度地接受愛人的孩子,一結婚就直接當母親,對大多數女人來說,壓力都太大了。可是看著小萌物失望的表情,我又覺得有點無奈……何必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呢?
把最後一份原本是自己預留晚餐的馬卡農餵了小萌物,我餓得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動不了了,小東西靠在我的懷裡軟綿綿地睡著,時不時地打兩個飽嗝,我心酸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在帶著些微甜膩奶香氣中也跟著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覺到懷裡的小東西動了一下,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一雙手從黑暗中伸了過來,正打算把小東西抱過去。我嚇得身體僵直,一瞬間腦子裡閃過好多富家子被綁架、人販子搶小孩的鏡頭,急忙把小老闆抱在懷裡,「誰?」
「是我。」
黑暗裡,那人低沉的嗓音讓我終於安下了心,我輕輕鬆了口氣,隨著日光燈啪嗒一聲響,辦公室瞬間亮如白晝,我條件反射瞇了瞇眼睛,小老闆在我懷裡呻吟一聲,我低頭看去,濕潤柔軟的黑髮熨帖在他的額前,還在呼呼大睡,小鼻尖都冒出了點汗珠。
總經理開了燈便又走了過來,領口和領帶都扯得鬆散開來,臉上帶著些疲憊,想來那些政府官員也不是那麼容易打點清楚的。
「抱歉,耽誤了你的時間。」總經理皺著眉將小東西從我的懷裡抱出來,一瞬間眼神變得有些複雜,反正我看不懂,「他很會鬧人的,辛苦你了。」
我一時摸不透他的路子,只能莊嚴而肅穆地回答一句,「為經理服務。」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我詫異地張大眼,表面上沒啥反應,內心卻早已翻了天——我滴個親娘四舅奶奶,折磨我這麼多天,總經理終於笑了!
總經理抱著他兒子,我跟在他身後,三個人默默地出了公司大門。中途小東西醒了一次,看到他老爸,先是嘟著嘴巴說了句要吃海鮮粥,然後又扭了兩下,眼巴巴地望著我,「還是胖胖抱起來舒服。」
做什麼一直叫我胖胖?!死小孩!
我偷偷瞪了他一眼,不料對上了總經理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很沒骨氣地把頭縮了回去。
總經理又是一陣低笑,單手抱著兒子,還能悠閒地騰出一隻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你也餓了吧?去吃海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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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我的胃一陣咕嚕嚕,抽搐得酸疼,見了肖想已久卻一直沒錢進的千味居大門,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上去。
總經理很大方地要了一桌子小菜和點心,我想起剛剛在他身上聞到的些微酒味,又給他要了一壺蜂蜜橘皮茶來解酒,引得他又詫異地望了我一眼,眼神綠幽幽的好像餓狼一樣。
我幾乎不敢跟他對視,埋頭吃飯,順便戳了戳自己對面坐著的、只露出半個小腦瓜在桌子上面的、還打著呵欠的小萌物,「快醒醒,再不起來,你的粥我也吃光啦?」
小萌物的臉蛋被我一戳,差點栽進粥裡,看樣子是困壞了,拿著勺子心不在焉地攪拌,「爸爸……困……」
總經理無奈地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髮,「乖,把粥吃完就回家。」
我眼看著他把小萌物餵得飽飽的,也不再客氣,兩腮塞得鼓鼓的,還在嘟囔,「再不吃飯我就要陣亡了,記得多給我媽一些撫恤金,好歹我也是因公殉職……」
總經理哭笑不得,「你有時候真是……」
我咕咚一聲嚥下一顆蝦餃,「啥?」
「犯傻。」他搖著頭遞了一張餐巾紙過來,我急忙用它擦了擦嘴巴,再抬頭,就見他瞇著眼睛,意味深長地說,「讓我不知道是應該踢你一腳……還是親你一下。」
他話音剛落,就見小萌物把小臉兒從粥碗裡抬了起來,滿臉飯粒卻極認真地說,「老爸,想親就親吧,胖胖可好欺負了。」
我嗤地嗆了口茶,瞬間惶恐了,臉也有些發紅,瞪著兩眼往後縮,結結巴巴地說,「總、總總總經理,你、你你你還是踢我一腳吧……」
……
總經理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很努力地假裝淡定,但我顯然觀察到他深黑的瞳仁有些想要上翻的趨勢。
帥哥不好做啊,連翻白眼都要克制。
小萌物吃了幾口粥就飽了,總經理替他揉了揉圓溜溜的小肚子,他立刻像小貓咪一樣舒服地瞇起了眼睛,不一會就又蜷縮在他爸爸懷裡打起呵欠來,沒多久就睡著了。我笑著看他們父慈子孝的樣子,卻冷不防聽到總經理淡淡地說,「他是我養子。」
我一愣,「……不是親生的?」
「嗯,他自己也知道的。」總經理一下一下揉著小萌物的肚子,嘴角變得從未有過的柔和,低聲說,「三年前回國的時候,因為車禍住進了醫院,半夜卻聽見有小孩在走廊哭,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被父母……帶回家的時候才5歲,卻已經比別的7、8歲的孩子都懂事了。」
我心裡湧起了些複雜的情緒,也不知道是為了這可憐的孩子,還是為了眼前這個幾乎陌生的總經理。
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我,輕聲說,「我不太會照顧人,大多數時候都是靠他自己在照顧自己,今天謝謝你,他很開心。」
步誠實這輩子最怕人家誇我,一誇我就想上房梁,用文女士的話說,那就是只天天向上的猴崽子。
我嘿嘿笑了兩聲,得意洋洋地捶了捶胸脯,豪邁地說,「您是我老闆嘛!您兒子我肯定會好好照顧!……那什麼,能漲工資麼?」
……
總經理之前還算溫柔的笑臉緩緩垮了下來,他惡狠狠地看著我,我傻乎乎地望著他,很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慢條斯理地說,「步誠實,我又想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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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了眼,我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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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那些天,小萌物似乎跟我玩上了癮,因為學校還沒開學,便每天賴著總經理帶他來公司。因為總經理的刻意澄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那小孩不是什麼皇親國戚,根本就是公司的太子爺,小萌物的身價頃刻間水漲船高,每天出去溜躂一圈,就能抱回來一堆零食,然後我們兩個樂顛顛地分著吃。
林曉似乎比我更適合處理外務,總經理這段時間帶著她出去與外商客戶們洽談,時間久了也漸漸上了軌道,我們的工作索性顛倒了一下。其實負責外務的助理薪水要高於內務助理,但林曉半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每天萎靡不振地對我訴苦。
「我已經快一個禮拜沒見過副總了!」午休的時候,剛從外面跑回來的林曉一把將我手裡的三明治奪走,一邊啃一邊抱怨,「總經理簡直就是個魔鬼,24小時不間斷地把我當騾子使喚,下午還要去參加一個公開會!」
「項目折騰得怎麼樣了?」我眼巴巴地望著她風捲殘雲地消滅了我的三明治,默默遞了盒果汁給她,「我聽說林氏一直很積極,咱公司爭得過他們麼?」
據可靠消息,市政府打算斥資在城北建新汽車站。汽車站點向來是帶動周邊地區繁榮的重要因素,只要車站一建成,附近經濟必然日益繁華,地皮樓市價格也肯定是水漲船高。所以城北那塊荒地瞬間就變成了香餑餑,任誰都想要爭一塊。
這不,最熱門的那塊地,如今還是片廢樓,卻已經被安遠和林氏同時盯上了,公司畢竟比不得林氏,資金也尚未到位,總經理正上下活動關係呢。
林曉咕咚咕咚兩口吸光了果汁,一抹嘴巴,「不知道,最近總經理也挺下功夫的,對了,你記得那個遲默嗎?」
我心裡一慌,上次對林曉說起過去的事,也只是把遲默用青梅竹馬作為代號,簡要地說了兩句。
自從春節之後,我們就真的如當初告別時那樣,再沒聯繫過。
「那個遲默跟總經理的關係似乎很好。」林曉自顧自地說,「最近總經理結識的幾個領導,都是那個遲先生介紹的,大多是我在電視上看到過的熟面孔,真是幫了不少忙,銀行貸款那邊,也多虧了他在說情……」
我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總經理向遲默要來的那個人情,忍不住有些發蔫,「哦……那還真是要謝謝人家。」
林曉神經大條,不知有沒有注意到我反常,只是又疲憊地歎了口氣,「誠實,要不我們換兩天吧,出去跑真累。」
我相當無力,「我也想幫你,可我得帶孩子,早上9:00到下午17:00都要跟在太子爺屁股後面跑,哪裡比你輕鬆?最關鍵的是,總經理不肯換啊。」
林曉看了看我這幾天被累瘦了一毫米的臉頰,哀怨地歎了口氣,「我們必須得漲工資,必須!」
我心中一動,跟她對視一眼,同時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天下午,當總經理下班回來的時候,我飛快地往他手裡塞了張字條,無視總經理錯愕的眼神,又飛快地跟著林曉跑了。
如果你以為是情書,那就大錯特錯了。
上面只有一行血紅的大字——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拿其錢,不干其事!快給我們漲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