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時間突然靜止了下來。
眼前唐翊明顯一怔,本是握住西服的手不由的放下,整個車廂,由著那個輕輕的親吻聲響後,窒息的沉寂中只餘下緩沉的呼吸聲。
廂內剛剛有著空調才降溫幾分的空氣又開始回溫,唐翊錯愕了半晌,只覺得剛才那停留唇邊的溫軟觸感卻該死的好。心底一陣陣悸動亂竄,只覺得大腦連著胸腔的東西已經有些不受控制,『咚咚咚』敲打著人發懵。
良久,才見到唐翊垂頭小吁口氣,他偏過頭,下顎的曲線流暢而完美。目光對視到身邊「夏小姐」的時候,卻只瞧見那對黑幽幽的眸子裡面一片澄澈,似是完全沒有因為自己方纔的『壯舉』而有任何的難堪。
就這樣,唐翊一臉複雜地瞧著眼前人,而眼前人也一臉無辜地對視著,眸間寫著的「我很善解人意」的眼神讓唐翊不由地顫了顫。
又是許久,才見到唐翊終是破功一般底笑了下,鼻間撲出的氣息都炙熱地叫人融掉。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摸去嘴邊的地方,卻又不知為何地猶豫著放了下來。那轉間即逝的溫軟觸覺,卻好像一直停留在唇上,一遍遍地略成濕濡。
見他清咳一聲,有些尷尬地揚了揚手還拿著的西服,對著身邊還在狀況外的「小姐」解釋道:
「我……我剛才是看你睡著了怕你凍著,所以打算給你蓋上衣服。」
「額……」他話音剛落,只見到一邊坐著原本一臉欣喜的賀家歡頓了頓。見她慢慢收了眸間的喜色,似是有些失落地喃喃著。
「原來,你不是想要親我呀。」
親她?唐翊有些無語地望向眼前那一臉失落的人,原來,在她心目中自己是那種「牲口」同「愛偷襲」的鹹豬手呀。只是,目光在觸及眼前人臉上的失落時,卻不知為何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只覺得心底又一股東西,暖融融的,卻就要破殼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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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車,唐翊隨即走向後備箱,按開自動控制按鈕,然後再把那輛已經「傷痕纍纍」的那輛自行車抬了下來。
剛遞給賀家歡,卻見到她女壯士般地把那輛自行車往肩膀上一抗,然後帶著腦門旁的那輛自行車對唐翊彎腰致謝。
「謝謝你了,唐先生。」
「嗯。」唐翊輕挽了嘴角,只瞧著眼前人額邊垂下的那條HelloKetty的綵帶,還有那簌簌往下掉的油漆碎片,想要笑卻沒有笑出來。半晌,又見他似是沉思著開口:
「你,以後不用叫我唐先生,其實可以叫我……」
「額……」還沒待唐翊說完,就見到賀家歡擅自打斷,水靈靈的眼眸滿是無辜。
「那我,可以叫你唐唐嗎?」
「……」
他……他可以當做剛才什麼都沒有說過嗎?
「其實,也不用叫我唐……咳咳,你叫我名字吧,唐翊。你覺得這樣子好嗎,依飛小姐?」
依飛小姐……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賀家歡有些哀怨地垂了頭,可是……可是。
她根本不是什麼依飛小姐呀。哎……
同唐翊告別後,賀家歡又扛著肩膀上那輛自行車,走的一步一穩地回跌打館。到了轉彎的最後一個路口,剛走到拐彎處,卻見到從陰影裡走出來一個人。
常年不變的黑色背心,挺拔而頎長的背脊在暮光的作用下顯得蹭亮而壯碩。也不知道他在哪裡等了多久,只瞧見他背後的整件背心都被太陽曬出了一大塊的汗漬。
見他挽嘴,幽深的眸光收起,那嘴邊的笑意,卻一分也無。
賀家歡上前,當視線觸及眼前男人時,扛著自行車肩旁的那張小臉立馬斂了分笑,衝著眼前人凝著酒窩就叫了出來。
「二師兄~~」
眼前齊攸挑了挑眉,沒有多少反應,只瞧著他捏緊一邊的拳心,因為長時間陽光的直射,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膚因為暴曬而變得黝紅起來。
似是未發覺眼前人瞳中的戾氣,賀家歡無知無覺地湊前又問了句。
「額,二師兄,你是在等我嗎?」
在等她嗎?
想到這齊攸只輕佻地笑了笑,嘴邊挽起的弧度滿是苦澀。在等她嗎?可是他能告訴她自己一直從她出門到現在坐立不安,練功時心不在焉,晚飯都沒有吃進去。找不到她,她又沒有手機沒辦法打電話詢問,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擔心她被壞人拐走了,更怕她是背著自己去見了什麼什麼人……
他能告訴她這些嗎?不能!
見到齊攸沒有開口,賀家歡更有些三怪。
「額,二師兄,你是怎麼了?」
他是怎麼了?
他能說是因為自己到現在沒有吃飯洗澡就只穿了件背心出來,在太陽底下傻傻地站著幾個小時就只為等她回家?還是說他告訴看到她被那個人送她回來,並且不死不活連著她親上那個人的一幕都收下了眼底。而他現在是該死地嫉妒煩躁地抓狂嗎?
他能這樣子說嗎?還是不能!
又是沉默了片刻,只見到齊攸抿了抿唇,最後啞著嗓子道出一句。
「走吧,回家了。」
他上前幾步,一把從賀家歡的肩膀上接下那輛搖搖欲墜的自行車,目光在接觸到一處被打著粉紅色蝴蝶結的helloketty綵帶時,目光突然覺得刺眼起來。胸腔不知道從哪竄上一陣火氣,一個衝動,見他疾手上前一把扯掉那根飄揚的綵帶摔在了地上。
賀家歡瞧著齊攸的舉動,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最後猶豫著上前想要把那根綵帶撿起來。
「不許撿。」
剛觸到地上的綵帶,卻聽到頭頂有人厲聲阻止。再抬頭,卻瞧著齊攸已經收了眼中的戾氣,但面上的表情還是冷凝的很。
「不許撿。」
他又重複了一遍,賀家歡有些委屈地收了手,可憐兮兮地皺著眼睛望著地上那根已經落了灰的綵帶沒有再說話。
見到賀家歡乖乖聽話,齊攸臉上的表情才勉強緩和了些,他扶著手中的單車,對著眼前那個垂著頭的小人從頭到尾打量了起來。眼前人似乎又穿上了上一次的那件嫩黃色連衣裙,胸口處的一排胸扣還是繃的有些緊,撲通撲通聳動著覺得格外地礙眼。
見他猶豫著上前,習慣性地伸手敲了敲眼前人的腦門,直到那白皙的肌膚被敲出了一個紅印才舒暢般收手。
「怎麼又把這件衣服穿出來了?」
「額……」聽到這句,眼前賀家歡有些討好的抬頭,眸子眨了眨問道:
「是飛飛送給我的衣服,好看嗎?」
看著眼前人滿眸的期待,齊攸只冷哼一句,淡淡道:
「不好看,以後……不要穿了。」
話罷,見著賀家歡那張明顯耷拉下來的小臉,又添了句:「小師妹,回家吧。」
「哦。」
賀家歡幾分嘟搡著嘴,不情不願地跟在扶著單車的齊攸後面不緊不慢地往跌打館的方向走去。
身後不遠處的地面上,那條被拋下的沾了灰的HelloKetty綵帶,還在迎風招著手飛揚起一次又一次。
回到了跌打館,齊攸叫出眼前準備上樓的賀家歡,似是無心般問出一句。
「你,吃過晚飯沒?」
「額……」一提到晚飯,賀家歡兩隻眸子就熠熠發光起來,見她重重點了點頭,凝著兩邊的酒窩答道:
「嗯,吃過了二師兄。你知道嗎,今天唐翊他帶我去吃的是一個叫做自助餐的地方,你知道自助餐是什麼嗎?就是那種只要你交了錢無論你吃多少食物喝多少飲料都不用……」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房間吧。」見著眼前說的一臉容光煥發的小師妹,齊攸剛才平復的無名之火又無故冒了出來。見他直覺地打斷眼前人就要出口的話,甩掉眼前人轉身便走去了廚房。
到了飯桌邊,瞧著圓桌一角擱著的那晚特地留給某人的木瓜糖水,嘴角的諷笑又牽了牽。接著面無表情地端起那碗糖水,「唰」地一聲,一鼓作氣就倒進了一邊的水池裡。
那澄黃色還帶著淡淡木瓜果香清湯一骨碌,打著轉地就滾進了水池深處,然則消失殆盡。
而水池邊站立的人,握緊的拳心好似毫無知覺,苦笑的嘴角邊,只那分苦味,只叫著人忽視不得。
自助餐嗎?唐翊嗎?
看來在他護翼下安心成長的那個小師妹,或者真的……真的會有那麼一天,脫離他的庇佑自己張開翅膀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