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情愛 第39節 :我永遠的愛人
    如果說第一封信徹底地喚醒了吳亞子,使她重新回到他們的過去的話,那麼第二封信則封死了吳亞子的心,或者說第二封信又喚醒了吳亞子的理智。這是張維沒有想到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少談起這些,因為吳亞子不喜歡談什麼哲學和思想。吳亞子喜歡談人,喜歡講笑話,喜歡談一些瑣碎的事。她的快樂就藏在那些瑣碎的現實裡。而張維喜歡談哲學,談思想,談理想,他的歡樂在他的奮鬥裡,在那些玄妙的思想裡。這是張維第一次敞開心扉跟吳亞子談自己的思想,也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的交鋒。

    吳亞子的回信很短。

    「親愛的:

    也許我是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你的信太長了,太大了。說實話,我看不下去。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不可能改變。你有你的生活原則和理想,我也有,但我們竟然那樣不同。你的這封信讓我徹底地瞭解了你,也讓我徹底絕望了。說真的,要不是這封信,我還不是完全瞭解你。

    本來我對我們的感情也是抱有希望的,可是,現在任何希望都沒有了。你太武斷了,太自以為是了。我不可能像你想像的那樣生活。你心中的吳亞子是不存在的。現實中的我,很實際,很普通,很感性。你誇大了我,可我自己很清楚自己。我不想跟你大談什麼精神與物質的關係,我也談不清楚。我現在需要的是幸福,你明白嗎?可我們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這一點,你比我還要清楚。我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要的也僅僅是很普通很實際的幸福。而你呢,你要的是功名,是事業,是要成英雄和聖人,我以前也曾經想,做那樣的一位妻子,是神聖的,可是現在我覺得它離我很遙遠,很虛幻,甚至很無聊。說得不好聽一些,我只想要那種很世俗的婚姻。我知道,你是看不上這種婚姻和幸福的。

    多少次了,我都想告訴你,我們分手吧,但我沒有勇氣。我也怕你小看我,甚至怕我自己小看自己。現在我從你身上知道了,我也應該活出我自己,而不應該是別的一個吳亞子。說真的,我曾經也試圖改變過你,可你改變了嗎?你也不可能像我所要求的那樣去生活。所以,我要告訴你的是,不要再拯救我了,我對『拯救』一詞非常反感。我本來就很正常,無需拯救。

    好了,就說這些吧,再見吧,我永遠的愛人!」

    她不喜歡寫什麼思想匯報,她的信裡永遠都是些事件的描述,如她最近幹了些什麼,周圍有什麼變化,她希望別人怎麼樣。即使讓她評價什麼,也只是好與壞,喜歡與不喜歡,沒有那麼多的道理可講。女人是不講道理的,吳亞子也一樣。她們靠感覺生活。她不知道給張維寫些什麼,說真的,她並不是沒有想過張維所寫的那些問題,只不過她覺得那些都不是什麼問題,不需要那樣去大張旗鼓地爭辯,不需要那麼怒氣沖沖。她想那些問題的時候,覺得人們對一切都是誇大其詞,其實無需那樣。她覺得現實是粘在一起的,是難以分清的,所以不如靠感覺。那樣多輕鬆啊!所以,她不想和張維談什麼大道理,她只想表達自己的態度。

    張維在沒有收到信的時候就等不及了。他自己能感覺到有些措辭也許太激烈,吳亞子會不喜歡,他也漸漸感覺到和吳亞子談什麼思想、精神一類的東西幾乎是南轅北轍。電話很貴,張維打不起,打不起也得打。電話裡兩人在沉默,而這沉默只不過是克制,是越來越大的距離。吳亞子對張維說,她回了信,希望張維看過信後不要太激動。

    張維收到信時就憤怒了。在他看來,吳亞子之所以跟他分手,還是她迷戀於物質的享受。她肯定是覺得他無法滿足她物質上的慾望才那樣的,是的,這是惟一的理由。他這樣想的時候,就覺得吳亞子有些不潔了。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提了一瓶酒,在操場上一直喝到深夜。他就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地想著吳亞子的一言一行,過會兒喝一口酒。他想自己當初不該和吳亞子談戀愛,應該堅決一些。他也恨吳亞子當初不該遊戲他們的感情,是吳亞子主動要和他談的,把他陷進去了,可是現在她要退出了,而他卻無法退出。

    張維要喚醒吳亞子理性的行動失敗了,在張維看來,這不是他的失敗,而是吳亞子的失敗。他在憤怒中又給吳亞子寫起信來,他試圖想說服吳亞子他是對的,他的理想是崇高的,甚至是偉大的。他含著淚寫著他們的誓言,寫著他們共同實習的那一段經歷,寫著他在她走後是如何生活的。

    吳亞子沒有回信。本來第一封信可以使她回到他身邊,可是後面的一封封信彷彿一把把刀把她逼向遠方。她看到了他心中的憤怒,看到了他們真正的溝壑。每讀到一封信時,她的心裡就彷彿在流血。張維也彷彿要的就是這樣。她恐懼了。

    張維再也沒有收到吳亞子的回信,便打電話,可是,在走到電話廳跟前時,他開始發抖了。他隱隱覺得吳亞子不會再接他的電話。他希望她不在。有幾次打電話,吳亞子的確不在,他如釋重負,覺得還是有將來,明天可以繼續打。他終於打通了,哽咽著說:「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是說我們共同努力還可以在一起嗎?為什麼這麼快就反悔了呢?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吳亞子也在電話那頭哭了,她只有一句話:「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愛,你應該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吳亞子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張維還是繼續打,吳亞子說:「下班你再打吧,但是電話費特別貴。」張維說:「不要緊,我能打得起,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發下來了,我還有些稿費。」吳亞子的眼淚就要出來了。她知道張維每個月的研究生生活費連他自己的飯錢都混不住,而稿費也少得可憐,他這樣打電話至少把一半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她知道張維對她是真心的,一想到這兒,她的心就又動搖了。她知道這是他們的過去在拉著她的心,是她青春的幻想在拉著她。每次打完電話時,她也會短暫地流一會兒淚。事實上,她來到這兒時,已經和好多男士有過來往,已經在暗暗地開始選擇了,但是,始終有一個人讓她放心不下,那就是張維。她還關心著他,她總是覺得張維很可憐,太單純。她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把所有的男人都跟張維比,她想找一個既有張維的才華和真誠,又懂得生活的男人。

    張維在幻想,在用自己的思想麻醉著自己,以為吳亞子接了他的電話,那封信就不算數了。但是,他在空想著吳亞子的暗夜裡,感到了生命的空虛。他感到了無助,絕望了。

    這種似斷非斷的關係維繫到一學期又要結束。這一天,張維又打通了吳亞子的電話,他問她春節回不回家。吳亞子說,還不知道。張維說:「放假後我想去看你。」吳亞子立即說:「你先別來了,費用挺貴的,我問一下老總,春節給我們放幾天假,如果放假,我就回去一趟。」張維說:「那好,過幾天我再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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