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情愛 第4節 :愛是殘酷的
    張維抄著抄著就覺得很對不起張樂。愛是殘酷的,愛又是無端的。在他第一眼看見吳亞子後,就知道自己被殘酷地奪走了。那麼無端,也那樣武斷。

    那是到北方大學的第三天,有人通知他們到系裡的資料室去領課本。那裡圍著一大堆人。張維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懷裡抱著三十多本書。他剛要出門,就聽一個聲音衝他喊道:

    「哎,張維!」

    他轉過身去四處找著,就發現在資料室門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上身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小背心,下身是那種白色的水洗布的休閒褲。這在當時是最前衛的打扮了。那時,班上的大部分女生都穿的是直筒褲,上身的打扮通常也是件白色的衫衣。所以她顯得非常突出。她的旁邊還有一個女生,打扮也跟她差不多,但卻暗淡多了。尤其是她那雙大眼睛,又黑又亮,有些挑釁地看著張維。

    他不認識她。他紅著臉說:「是……是你叫我嗎?」

    就這四個字,竟然有一個字發成了他很少用的方言,還有一個字的聲調錯了。他的臉更紅了。

    女生跳了過來說:「是啊,你不知道嗎,我們是同班的?」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拘謹過,今天他手足無措了。他為自己竟然說出了方言而感到恥辱,但越是這樣,他越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說真的,張樂很漂亮,他見過的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多了,但不知為什麼,在這個女子面前,他一點自信都沒有了。他遲疑地笑著,表示不認識她。

    她為他不認識自己而感到有些意外,甚至有些生氣似的,她說:

    「我都認識你,你還不認識我?」

    張維為不認識她而真的感到有些難堪,空著的右手無意識地放到嘴上,有些羞澀地笑著說:

    「不好意思,你是?」

    「吳亞子,606的。」

    「噢,聽他們說過。」

    「好啊,你們在背後議論我,是不是在罵我啊?」

    到這時候,張維才回過神來,臉也不紅了,心也不跳了,說話的聲音和語調恢復到了過去:

    「哪裡敢罵你?他們都說,我們班上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女生,叫吳亞子。」

    「漂亮什麼啊!」她的臉上立刻堆上了笑容,但又努力抑制著自己,看上去有些羞澀,臉也紅了。

    「我說的是真的。他們還說,為什麼會叫吳亞子呢?是不是獨生子女,雖然是個女孩子,但父母親希望你不亞於一個男孩子,所以叫亞子。」這時候,張維不知不覺間佔了上風,談話自如了。

    「就是。我說這名字很俗,想改,但也想不出什麼好名字,再說改起來也挺麻煩,就沒改。」

    說著,她指著地上放的一大堆書說:

    「別說這些了,你說,我這一大堆書怎麼拿回去啊!」

    張維一看,笑了笑說:「走吧,我給你拿。」

    說著,他找一根繩子,把自己的捆起來,又把她的那一摞也捆了起來,然後拎起來往回走。這時,吳亞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非要給自己分一些書,抱在懷裡,跟著張維往回走。

    吳亞子旁邊那位女生叫柳春泥,很好聽的名字,跟她一個宿舍。走到女生宿舍樓底下,張維猶豫著,吳亞子要他上去,他便跟著她們上去了。那時的男女生宿舍樓是可以隨便上的,不用登記。張維把兩大摞書提到六樓時,氣喘得厲害。再看手,已經被塑料繩子勒得快要出血了。柳春泥先看著了,說:「亞亞,你看,把人家的手都勒出了血。」吳亞子一看,一把抓過張維的手仔細地看了看,一邊看著張維的眼睛問:「疼不疼?」張維沒想到她會這樣抓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臉又紅了,笑著說:「沒什麼沒什麼。」吳亞子卻抓著張維的手吹起來,吹了吹,問:「現在疼不疼了?」張維覺得也奇怪,真的不疼了,笑著說:「不疼了,真的沒什麼,這算什麼啊!」

    然後就是逐一認識606的女生們。張維在這麼多女生面前倒反而不拘謹了。他和她們隨便聊著。有些女生沒有去過西北,就問張維,那裡現在有沒有電,人們是不是還是騎著駱駝上學,等等。張維覺得很可笑,怎麼會有這種認識呢,便一一地回答著。張維有一雙憂傷的很黑很黑的眼睛,不是很大,卻很有神,鑲嵌在細膩而微褐色的臉上,在偶爾沉默的瞬間,那雙眼睛便流露出迷人的憂愁來。八個女生幾乎全部被那種瞬間的憂愁擊中,心裡莫名地升出一股古老而又簇新的愛情來,一個個都想和張維說話,但吳亞子有意要獨佔張維,硬是不給其他女生一點機會。

    張維要回去放自己的書,吳亞子說:「我送你去吧。」張維說:「不用。」吳亞子說:「走吧,春泥,你去不去?認識一下咱們班的男生去。」柳春泥一聽,很樂意。張維沒辦法,便一起去。

    男生樓離女生樓只隔一幢樓,不一會兒便到了。張維住在4樓。宿舍裡很亂。有幾個在抽煙,由於天氣熱,還有人光著上身,總之,宿舍裡一股汗臭味。張維把門推開,吳亞子先進去了。宿舍裡頓時凝固下來,都驚訝地看著吳亞子。有一半的人已經認識她了。幾秒鐘之後,大家才回過神來,給吳亞子和柳春泥讓座。

    跟在606宿舍恰恰相反,張維到宿舍後反而像無事人一樣坐著,而吳亞子倒像是主人一樣,跟每個人都說笑著。柳春泥似乎也有些內向,像吳亞子的跟班一樣,不大說話,只是偶爾沖別人笑一笑。男生們都有些拘謹,有好幾個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偶爾偷偷地看一眼吳亞子。

    說笑間就到了吃飯的時候。有人拿起飯盒要去打飯,張維也要去。他並沒有想到兩個女生,他覺得她們也應該回去拿飯盒到食堂去打飯,不過,他必須得等到她們走了以後。這時,吳亞子轉過頭來沖張維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請客。」張維說:「好吧,那就我來請吧。」吳亞子說:「不行,我是為了謝你才要請你,走吧走吧。」說著,她就把張維往外推。她還叫其他的男生,但沒有一個願意去的。

    三個人往食堂走去。柳春泥本來走在中間,可是走著走著,吳亞子就把柳春泥拉到了她旁邊,自己走在了中間。吃飯的時候,吳亞子一直給張維夾著菜,張維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來,吳亞子嘴上答應著,可筷子還是禁不住地往張維的盤子裡放。柳春泥覺得自己也應該跟張維說些什麼,就問張維的父母是幹什麼的,張維低著頭說:

    「我爸是中學老師,也是北方大學畢業的。我媽在生下我後就死了。」

    柳春泥覺得不好意思,趕緊道歉,吳亞子的心中卻又莫名地生出一股強烈的感情來,她一句話也沒說,一個勁地往張維的盤子裡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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