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的努力結束,當那個努力已經很全然,事情才會開始發生。當然,哈利格爾的努力是很全然的,所以在三年之中他就可以完成整個事情。如果你是部分的、片片斷斷的,你的努力不全然,那麼三世也許還不夠;如果你的努力是溫溫的,那麼你將永遠無法來到那整個努力變成沒有用的點。
你的努力必須很全然,盡可能學好整個靜心技巧,做盡一切你所能夠做的,一點都不要保留,不要試圖逃離任何事,要全心全力地做它,然後就有一個點會來到,有一個頂點會來到,在那個點上,你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做了。當你來到了那個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做的點,當你已經做盡了一切,然後我還繼續說:「不行,這還不夠!」——需要我的「不」把你帶到那個很全然的點,把你帶到最終的點,把你帶到頂點,帶到那個已經沒有辦法再做什麼的點。
你並不知道你能夠做多少,你還有很多你沒有使用的能量,你只用了一部分,如果你只用了一部分,那麼你就永遠沒有辦法達到哈利格爾所達到的點——我稱那個為哈利格爾的點。
他做得很好,他已經做盡了一切所能夠做的,就他那一方面而言,他是毫無保留的,然後那個沸點出現了,那個沸點就是門。整個努力變得沒有用,透過它,你沒有辦法達到任何地方,所以你就放棄它。在那個突然的放鬆當中,門就打開了。
現在你可以靜心而不要成為一個靜心者,現在你可以靜心而甚至不要靜心,現在你可以靜心而沒有你的自我在那裡,現在你變成了那個靜心——沒有靜心者。那個行動者變成了那個行動,那個靜心者變成了靜心,那個弓箭手變成了弓和箭——那個目標並不是在外面掛在樹上的某一個地方,那個目標就是你,在你裡面——那個源頭。
這就是伯昏無人所說的,他說:
「你射箭的技術不錯……」
當然,列子是一個完美的射手,一個完美的弓箭手——
「但這是有自我的射箭,而不是沒有自我的射箭。如果我們登上高山,踏著危崖,臨百丈深淵,然後你試著射看看。」
他要把列子帶到哪裡?外在已經完美了,但是內在的源頭仍然在顫抖;那個動作已經很完美,但是那個核心的存在仍然缺乏。那個恐懼還在,死亡還在,他還不知道他自己。他不是一個知者,任何他所做的,他只是從頭(head)和手(hand)來做,第三個H還沒有在裡面。記住,這三個H永遠都要在一起的——hand(手)、heart(心)和head(頭)。永遠都要記住,頭腦是很狡猾的,它可能會欺騙你,它會使你覺得:「好,這三個H都已經在了。」因為當一個技巧在發展,當你的技巧變得越來越完美,頭腦將會說:「還需要什麼其他的呢?」
頭意味著西方,心意味著東方。頭說:「每一件事都已經沒有問題了。」哈利格爾是頭,師父是心,而師父看起來是瘋狂的。記住,對頭來講,心看起來是瘋狂的。頭一直都會說:「你保持安靜,不要介入,否則你將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讓我來處理這整個事情,我已經學會了每一件事,我知道它的計算方法,我知道如何處理它。」就技術面來講,頭腦永遠都是正確的。心在技術面永遠都是錯的,因為心不知道技巧,它只知道感覺,它只知道存在的詩。它不知道技巧,它不知道文法,它是一個詩意的現象。
「如果我們登上高山……」
年老的——很老了,已經九十歲了——師父說:
「踏著危崖,臨百丈深淵,然後你試著射看看。」
然後我們來看。
「於是他們就登上高山,站在懸崖旁邊的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
記住,那就是頭和心之間的差別:心有百丈之高,在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
每當你接近心,你就會覺得暈眩。當你用頭的時候,每一樣東西都在地面上,它是一條高速公路,是很具體的,而當你用心的時候,你就進入了森林——在那裡沒有高速公路,高高低低的,每一件事都是神秘的、未知的,隱藏在霧裡,沒有一件事是清楚的,它是一個迷宮,它不是一條高速公路,它比較像是一個謎,有百丈之高!
尼采在某一個地方曾經報導過,有一次他突然發現他自己處於一萬英尺的高處,離時間一萬英尺,好像時間是一個深淵。他在日記上寫道,那一天就是他發瘋的日子。
它是一個非常令人暈眩的點,一個人可能會瘋掉。當你更接近心,你將會覺得你更接近瘋狂。「我在做什麼?」事情會變得令人暈眩,那個已知的離你而去,而那個未知的進入。所有的地圖都變得沒有用,因為對心來講是沒有地圖存在的,所有的地圖都是為有意識的頭腦而存在的。它是一樣很明確的東西,在它裡面你是安全的。那就是為什麼愛會使你恐懼,死亡會使你恐懼,靜心會使你恐懼。每當你走向中心,恐懼就會抓住你。
於是他們就登上高山,站在懸崖邊的一顆危石上,面臨百丈深淵。伯昏無人開始後退……
不是前進,而是後退;在懸崖邊的一顆危石,面臨百丈深淵,他開始後退。
伯昏無人開始後退,直到他的腳後跟懸在危崖的外邊,然後他示意叫列子過來。
據說這個九十歲的老人幾乎是向前彎的,他沒有辦法站直,因為他已經非常非常老了。這個彎曲的老人,他有一半的腳懸在崖邊,而他甚至不是看著那個方向,而是背對著懸崖。
然後他示意叫列子過來。
這就是我所站的地方,請你過來。
列子嚇得趴在地上……
他不敢靠近他。他還站在離懸崖很遠的地方,就趴在地上。
光是想到要接近這個年老的瘋子,他就只是站著,懸在死亡的邊緣,隨時都可能掉下去,然後就永遠找不到了……
冷汗流到了腳跟。
列子嚇得趴在地上,冷汗流到了腳跟。記住,那個汗會首先來到頭部。當開始害怕的時候,你的頭部會先流汗,腳跟是最後的部分。當那個恐懼進入到你裡面很深的地方,那麼不只是頭部會流汗,連腳跟也會流汗,然後整個存在就充滿著恐懼和顫抖。列子沒有辦法站著,光是想到要接近那個老師父,他就受不了了。
伯昏無人說:「完美的人可以飛上青天,也可以下探黃泉,或是縱橫於四面八方之極遠處,而仍然神色自若。」
「列子,你為什麼要流那麼多汗?流到了腳跟?你為什麼要那麼惶恐地趴在地上?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上的改變?為什麼你要那麼搖晃?為什麼要顫抖?為什麼要害怕?——因為一個完美的人是沒有恐懼的!」
完美是無懼的……因為一個完美的人知道沒有死亡。即使這個伯昏無人掉下去,他知道他不可能真正掉下去;即使身體粉碎成無數的碎片,沒有人能夠找到它,他也知道他不可能死,他將會保持像他現在一樣,只是一些外圍的東西會消失,中心仍然會保持,永遠保持像現在一樣。
對中心來講是沒有死亡的。暴風雨只是在外圍,暴風雨從來不會達到中心,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會達到中心,完美的人是歸於中心的,他根植於他的本質存在。他是無懼的,他是不害怕的,不!他也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他只是沒有恐懼。勇敢的人是一個有恐懼但是敢於跟恐懼對抗的人,而懦夫則是一個有恐懼但是順著恐懼走的人。基本上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兩者都有恐懼,但勇敢的人不理會恐懼而繼續走,而懦夫則是跟著他的恐懼走。但是一個完美的人不屬於這兩者,他就只是沒有恐懼,他既不是一個懦夫,也不是勇敢的。他只是知道死亡是一個神話、一個謊言,是最大的謊言;死亡並不存在。
記住,對一個完美的人來講,死亡並不存在,只有生命,或神,存在。對你來講,神並不存在,只有死亡存在。當你感覺到沒有死亡,你就感覺到了神性;當你感覺到沒有死亡,你就感覺到了生命的源頭。
「完美的人可以飛上青天,也可以下探黃泉,或是縱橫於四面八方之極遠處,而仍然神色自若。」
在外圍的部分或許會有改變發生,但是他的心靈是不會有所改變的,他的內在保持不動,他的內在永遠都保持一樣。
「現在你心驚目眩,這樣你要射中恐怕很難吧!」
……因為如果你的內在在顫抖,不管你是多麼準確地射中目標,它也不可能是準確的,因為那個內在的顫抖會使你的手發抖,它或許是看不見的,但它是存在的。對所有外在的目的來講,你或許已經射中了目標,但是對內在的目的來講,你錯過了。你怎麼能夠射中目標?
所以基本的事情並不是擊中目標,基本的事情是達到一個不顫抖的存在,那麼你是否射中目標是次要的,那由小孩子們來決定,小孩喜歡玩耍。
這就是射的藝術和不射的藝術之間的差別。也許這個年老的師父會錯過目標,那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仍然知道不射的藝術。列子永遠不會錯過目標,但是他仍然錯過了真正的目標,他錯過了他自己。
所以有兩個點:箭從那裡發出去的源頭和箭到達的終點。宗教所顧慮的一直都是所有的箭發出去的那個源頭。它們到達哪裡並不是要點,基本的事是:它們從哪裡出去。因為如果它們從不顫抖的核心發出,它們將會達到目標,它們已經達到了,因為終點就在源頭裡面,終點就在起點裡面,樹木就在種子裡面。
所以基本的事是:不要擔心結果;重要的事是:去思考、去靜心冥想那個源頭。我的姿勢是不是一個完美的愛的姿勢並不是要點,那個愛是不是在流動,那才是要點。如果有愛存在,它將會找到它自己的技巧;如果有愛存在,它將會找到它自己的做法,但是如果愛不存在,而你對技巧很熟練,那個技巧無法找到它的愛——這一點要記住。
中心永遠都可以找到它的外圍,但是外圍無法找到中心。本質永遠都可以找到它的道德律、它的個性,但是個性無法找到它的本質。你無法從外在移向內在,只有一個方式:能量從內在流向外在。如果沒有源頭,沒有起始的源頭,河流無法流動,然後整個事情就會變得虛假。如果你有源頭,河流將會流動,然後它將會到達大海,沒有問題。不論它到哪裡,它都會到達目標。如果源頭是洋溢的,你將會到達;如果你只是在玩弄技巧,你將會錯過。
尤其是在西方,科技已經變得非常重要,它甚至進入到人們的關係裡。因為你知道了太多的技術,所以你試圖將每一樣東西都轉變成科技。那就是為什麼每年都出版了無數關於愛的書,它們談論技巧,談論如何達到性高潮,如何做愛。甚至連愛都變成了科技問題,性高潮也變成了科技的東西,它必須由技術人員來解決。如果愛也變成了科技問題,那麼剩下來的還有什麼?那麼就沒有剩下什麼東西了,那麼整個生活就只是科技,那麼你必須知道方法,但是你將會錯過;你將會錯過真正的目標——那就是源頭。
就技巧而言,它是好的,但它是次要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源頭。一個人必須找尋源頭,然後技巧會出現。你學習技巧是好的,很好!人們來找我,他們一直都在顧慮技巧,他們問要如何靜心,他們不問:「什麼是靜心?」他們問要「如何」達到和平。他們從來不問:「和平是什麼?」好像他們已經知道。
木拉那斯魯丁殺死他太太,然後那個案子在法庭審理。法官對那斯魯丁說:「那斯魯丁,你一再地堅持你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你到底是哪一種愛好和平的人?你竟然殺死你太太!」那斯魯丁說:「是的,我再重複說一次,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你不知道,當我殺死我太太,和平終於降臨在她的臉上,在我家裡首度到處都是和平,我仍然堅持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
技巧會扼殺,它可以給你屬於死亡而不屬於生命的和平。方法是危險的,因為你可能會完全忘掉那個源頭,而變成執著於方法。如果你保持警覺,你意識到它們不是目的,它們只是手段,那麼方法是好的。太過於執著於它們是非常有害的,因為你可能會完全忘掉源頭。
這是要點,這個年老的師父,伯昏無人展示給列子一個奧秘。列子本身後來也成道了,他自己變成了當時那個老年人的狀態:後退,走向那臨百丈深淵的懸崖,有一半的腳懸在外面,而他已經是一個很老的人,已經有九十歲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不會顫抖,他神色自若,一點顫抖都沒有!他的內在一定是完全無懼的,他的內在一定是根植於他自己、歸於中心。這一點永遠都要記住,因為一直都可能變成技巧和方法的受害者。
唯有當所有的技巧都被拋棄,那個最終的才會來到你身上;唯有當沒有方法,那個最終的才會發生在你身上,因為唯有到那個時候你才是敞開的。唯有當你不在那裡,那個最終的才會來敲你的門。當你不在,你是準備好的,因為唯有當你不在,才有空間可以讓那個最終的進入你。那麼你就變成一個子宮。如果你在那裡,你一直都太多了,甚至連一點空隙都沒有,那麼那個最終的無法進入你——而那個最終的是很廣大的。你必須變得非常空,無限地空,這樣的話,那個會合才可能。
那就是為什麼我一直在說,你將永遠無法會見神,因為當神來的時候,你將會在那裡。只要你在,那就沒有辦法來,你就是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