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元這個門徒陷入了困難,因為他的師父道常過世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這麼快就發生。當師父過世,門徒一直都會覺得陷入了很大的困難。當師父在的時候,他們會游手好閒,虛擲光陰。當師父過世,他們就陷入了困境——要怎麼辦?前元的問題仍然存在,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困惑。門徒還不知道死亡是什麼,道常就死了。
他去找另外一個師父石滄,在敘述了那整個事情之後,他還是問了同樣的問題。
石滄好像跟過世的道常串通好一樣,也不回答。
「我的天啊!」前元喊了出來,「你也不回答!」
「我不說,」石滄說,「而且這是最後的答案。」
他們刻意在做一些事,他們在創造出一個情況,他們是在說:在死亡面前要保持沉默,不要問問題,因為當你問問題的時候,你就來到了表層,你變成膚淺的,這些並不是該問的問題,這些問題是要讓人家穿透、經驗和靜心冥想的,你必須進入它們。如果你想要知道死亡,那麼你就要真的死看看!那是知道它唯一的方式。如果你想要知道生命,那麼你就要真的去生活!
你活著,但是你並沒有真正在生活;你將會死,但是你將不是真的死——因為在你身上的每一件事都是溫溫的。你有真正在生活嗎?不盡然,你只是拖著生命在走,你只是以某種方式拖著你自己在走。
盡可能強烈地生活!從兩端燃燒你生命的蠟燭!很強烈地燃燒它……如果它在一秒鐘之內燒完,那也沒有關係,至少你已經知道它是怎麼樣,只有強烈才能夠穿透。如果你能夠過著一種強烈的生活,你將會有一種不同品質的死亡,因為你將會死得很強烈。生命是怎麼樣,死亡就會是怎麼樣。如果你拖著生命在生活,你死的時候也會拖著死,這樣的話,你將會錯過生命,也將會錯過死亡。盡可能使生活過得很強烈,將每一樣東西都賭進去,為什麼要擔心呢?為什麼要擔心未來?這個片刻就在那裡,將你的整個存在都投放進去!強烈地生活,全然地生活,完整地生活,這個片刻將會變成一個神的啟示。如果你知道生命,你將會知道死亡。
這就是那個奧秘的鑰匙:如果你知道生命,你就會知道死亡。如果你問死亡是什麼,那意味著你還沒有真正生活過,因為在內在深處,它們是同一的。生命的奧秘是什麼?生命的奧秘就是死亡。如果你愛,愛的奧秘是什麼?死亡。如果你靜心,靜心的奧秘是什麼?死亡。
任何很美、很強烈的發生一直都是透過死亡而發生的,你死掉。你只是很全然地投入,不顧一切。你變得非常強烈,強烈到你不在那裡,因為如果你在那裡,那麼那個強烈就沒有辦法很全然,那麼就會有「二」在那裡。如果你愛,而那個愛的人在那裡,那麼那個愛就不可能很強烈。要愛得很深、很強烈,以至於那個愛的人消失了,那麼你就只是一個能量在移動,這樣的話,你將會知道愛,你將會知道生命,你將會知道死亡。
這三個字非常有意義:愛、生命和死亡。它們的奧秘是一樣的,如果你瞭解它們,那麼就不需要靜心了。靜心只不過是一個備用的輪胎。如果你真的愛,它就變成靜心;如果你不愛,那麼你就必須靜心。如果你真的去生活,它就變成靜心;如果你沒有真正去生活,那麼你就必須靜心,那麼就必須加進其他的東西。
但是那個困難在於:如果你沒有辦法很深地愛,你怎麼能夠很深地靜心?如果你沒有辦法很深地生活,你怎麼能夠很深地靜心?……因為那個難題既不是愛,也不是靜心,也不是死亡,那個難題是:如何進入到深處?那個深度才是問題之所在。
如果你做每一件事都很深入,生活將會在外圍,而死亡將會在中心。即使當你很全然地在看一朵花而忘掉其他的一切,在那個看花的當中,你也會死在那朵花裡面,你將會經驗到一種融合、一種融解。突然間你將會覺得你是不存在的,只有那朵花存在。
活每一個片刻,就好像它是最後一個片刻,誰知道,它或許真的就是最後一個片刻。
這兩位師父都試圖要將覺知帶給前元。當石滄聽到那個門徒告訴他整個故事,他也說:「不,我不說,而且這是最後的答案。」他重複了道常所說的話。那個門徒第一次錯過了,但是第二次就沒有錯過。
就在那個當下,前元經驗到了一個開悟。
有一個三托歷發生了……一個突如其來的閃電……他變覺知了。第一次他錯過了,它幾乎一直都是如此。第一次你會錯過,因為你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第一次,頭腦舊有的習慣將不允許你去看,那就是為什麼第二個師父,石滄,只是重複道常的話——他只是重複那些話,他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改,那句話完全一樣:
「我不說,」石滄說,「而且這是最後的答案。」
他再度創造出同樣的情況。
跟道常抗爭很容易,但是要跟石滄抗爭並不容易,因為他並不是前元的師父。要打道常很容易,但是不可能打石滄,他願意回答你就算不錯了,那是他的慈悲,他並沒有義務要回答你。
道常和他的門徒之間有一個親密的關係。有時候當你跟一個人很親密的時候,你可能會錯過,因為你會把事情看成理所當然,有時候一個距離是需要的,它依那個人而定。
有一些人只能在有距離的情況下學習,另外有一些人只能在沒有距離的情況下學習——有這兩種類型的人。那些能夠從一個距離來學習的人,他們可能會錯過一個師父,他們會錯過他們自己的師父,但是師父會幫他們準備好。你們之中有很多人累世以來跟過很多其他的師父,但是你們錯過了他們,然而他們把你準備好來接近我。你們之中有很多人將會錯過我,但是我將會把你們準備好去接近別人。這樣的話就不會有損失,那個努力也不會被浪費掉。
道常創造出那個情況,石滄履行了它。
就在那個當下,前元經驗到了一個開悟。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度聽到同樣的話語……有串通好嗎?為什麼他們會講同樣的話?突然間他變覺知了:我的問題是荒謬的,我在問一些沒有辦法回答的東西,並不是師父拒絕回答,而是因為我那個問題的關係,是因為那個問題的本質的關係。
在死亡、生命和愛的面前需要的是寧靜。如果你愛一個人,你會靜靜地跟他坐在一起,你不會想要閒聊,你會想要只是抓住他的手,然後靜靜地去經驗當下那個寧靜的片刻。如果你開始閒聊,那意味著你是在避開那個人,那個愛並沒有真正存在。如果你喜愛生命,頭腦的喋喋不休將會消失,因為每一個片刻都是那麼地充滿生命,所以沒有空間可以閒聊。每一個片刻生命都很有活力地灌溉著你,哪有時間閒聊?每一個片刻你都很全然地生活,所以頭腦變得很寧靜。吃,很全然地吃——因為生命正在透過食物進入你——所以頭腦就變得很寧靜。喝,很全然地喝,生命正在透過水而進入你,它將會解你的渴。當它碰觸到你的渴,當那個渴逐漸消失,你就跟著它走。要保持寧靜和觀照。當你在喝茶,你怎麼能夠聊天?溫暖的生命在你裡面流動,要被它所充滿,要對它充滿敬意。
因此在日本有茶道,每一個像樣的家都有一個喝茶的房間,就好像一座廟。一種很平常的東西,茶——他們將它提升到一個非常神聖的地位。當他們進入那個喝茶的房間,他們完全保持寧靜,就好像它是一座廟。他們靜靜地坐在喝茶的房間裡面,然後那個茶壺開始唱歌,每一個人都靜靜地聽,就好像你們在聽我講話一樣,那個寧靜是一樣的。茶壺繼續唱出無數的歌,發出各種聲音,omkar——生命的咒語——他們就靜靜地聽,然後茶被倒出來,他們碰觸到他們的杯子和碟子,他們覺得很感激能夠再度有這種泡茶的機會,誰知道將來還會不會有這種機會?然後他們開始聞那個茶香,他們充滿著感激。然後他們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那個味道……那個溫暖……那個流……他們的能量融入那個茶的能量……它變成一種靜心。
如果你很全然,很強烈地去活它,每一件事都會變成一種靜心,然後你的生命就變得很完整。
再度聽到了同樣的話語,前元突然瞭解到:「我是錯的,而我的師父是對的。我的錯是因為我認為他不回答我,他沒有注意我的問題,他根本就沒有關心我和我的問話,因此我的自我受傷了,但我這樣是不對的,他並不是在打擊我的自我。我根本就沒有在那個問題裡,死亡的本質就是……」突然間,他醒悟了。
這個被稱為三托歷(Satori),它是一種特別的開悟。在其他的語言裡都沒有相當於三托歷的詞存在,它是禪宗專屬的東西,它並不是真正的三摩地,但它也是一種三摩地。它並不是真正的三摩地,因為它發生在非常平凡的時候,比方說喝茶、散步、注視著一朵花,或是聽著青蛙跳進池塘裡的聲音。它能夠發生在非常平凡的時候,所以它並不像派坦加利所談論的三摩地。
派坦加利一定會感到很驚訝,一隻青蛙跳進池塘裡,光聽到那個聲音就有人會成道。派坦加利一定沒有辦法相信,一片枯葉從樹上掉下來,在風中飄來飄去,然後掉落到地面上歸於沉寂,有人坐在那棵樹下就可以成道?不,派坦加利一定沒有辦法相信,他會說:「不可能,因為三摩地是很特別的一件事,三摩地需要經過很多努力,而且要經過好幾百萬世之後才能達到,然後它會發生在某一個特定的姿勢,它只能發生在某一個特定的身體和頭腦狀態。」
三托歷是一種三摩地,但不是真正的三摩地,它是一個瞥見,它發生在一個不平凡的平凡狀態下,它是發生在平常時候的三摩地。它是一種突然的發生,它並不是漸進的,你沒有辦法一步一步走向它。它就好像水到達沸點,到了一百度,然後就跳,水變成了蒸氣,融入天空,你沒有辦法追蹤它到哪裡。直到九十九度之前,它會一直沸騰,一直沸騰,但是不會蒸發,它能夠從九十九度再退回來,它就只是很熱,但是當它過了一百度,就會有一個突然的跳。
那個情形跟故事裡面的情況是一樣的。面對道常,前元已經變熱了,但是還沒有辦法蒸發。它還不夠,他還需要多一個情況,或者他還需要很多情況。然後他碰到石滄,同樣的情況又發生了,突然間有某種東西被打擊到了,突然間,那個注意的焦點改變了,那個意識形態改變了。直到那個點為止,他一直都認為是道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他一直在想:「是我被師父給忽略了,他不夠關心我和我的問話,他對我和我的問話不夠注意。」
突然間,他瞭解到:「並不是我被忽略了,或是師父漠不關心,或是他沒有注意,不,那並不是我,那是問題本身。它是沒有辦法被回答的。在生命和死亡的奧秘之前,一個人必須保持沉默。」那個意識形態改變了,他看到了整個事情,因此他有了一個瞥見。
每當意識形態改變,你就會有一個瞥見。那個瞥見就是三托歷,它並不是最終的,你會再度喪失它。藉著三托歷你沒有辦法變成一個佛,那就是為什麼我說它也算是一個三摩地,但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三摩地。它是一個海洋在一個茶杯裡。海洋,是的,但又不是真正的海洋——是三摩地在一個膠囊裡。它給了你一個瞥見、一個開口——就好像暗夜中你迷失在一座森林裡,你不知道你要走向哪裡,你不知道那個路在哪裡,你不知道你是否走對方向,然後突然間來了一道閃電,在那個時候你看到了每一樣東西!然後那個光消失了。你沒有辦法在閃電中閱讀,因為它只維持一下子。你沒有辦法坐在天空底下開始在閃電中閱讀,不行,因為它並不是一個經常的流。
真正的三摩地是你可以在它的光底下閱讀,而三托歷就好像閃電,你可以瞥見整體,瞥見一切的存在,然後它就消失了,但是你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它並不是最終的成道,但是是走向它很大的一步。如此一來你已經知道了,因為你瞥見過,現在你可以開始去找尋更多的它。你已經嘗過了它,現在諸佛將會變得有意義。
現在如果前元再碰到道常,他將不會打他,他會向他頂禮,請求他的原諒。他會哭個不停,因為現在他會說:「道常是多麼地慈悲,他甚至允許我打他,他說:『好!那麼你就打吧!』」如果前元再碰到道常,他將不會是一樣的。他已經嘗到某種改變他的東西。他還沒有達到那最終的——那個最終的將會來臨——但是他已經拿到了樣本。
三托歷是派坦加利三摩地的一個樣本。能夠拿到樣本是很美的一件事,因為除非你嘗到它,否則你怎麼能夠走向它?除非你聞到它一點點,否則你怎麼會被它所吸引?那個瞥見將會變成一個磁性的力量。經過它之後,你將永遠不會再一樣,你將會知道:有某種東西在那裡,至於我能不能找到它,那就要看我自己了。但是信任將會產生,三托歷會讓你產生信任,它會啟動你內在活生生的動力,使你走向最終的成道——那就是三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