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禪韻 第13章 憤怒之美 (4)
    即使當憤怒在發生,如果你突然變得有意識,它也會消失。試試看,當你覺得很熱,想要殺人的時候,就在那個當中突然變覺知,你將會感覺到有某些東西改變了:內在有一個齒輪——你會感覺到那個「卡嚓」一聲。某些東西改變了,現在它已經不再是同樣的東西,你內在的存在放鬆下來了。那個合作斷掉了,現在你已經不再跟它認同。

    戈齊福以前時常在他的門徒身上玩一個很美的詭計。你坐在這裡,他會創造出一個情況,他會告訴你:「某一個人,A君,正在來臨,當他來的時候,我將會對他做出很粗魯的行為,你們必須幫助我。」

    然後A君來了,戈齊福就笑著說:「你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大傻瓜!」然後每一個人都看著那個人,向他表示大家都同意。之後戈齊福會醜化這個人,每一個人都會點頭表示同意。那個人變得越來越生氣,戈齊福會繼續下去,每一個人都會點頭好像完全同意的樣子,那個人變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熱,然後就爆炸了。當他爆炸,戈齊福就立刻說:「停!看!」

    內在的某種東西放鬆下來了。那個人立刻會瞭解到他是被推進那個情況——會令他生氣的情況,當他瞭解到是這樣,是戈齊福在耍詭計,那個齒輪就改變了,他變得很警覺、很覺知。身體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夠冷卻下來,但是在深處的中心,每一樣東西都是涼的,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來看他自己。

    學生已經走在道上——班凱立刻將他推到道上。第一件他所覺知到的事是:「我現在沒有辦法秀給你看,因為它不在。」

    「那麼當你有的時候再把它帶來給我看。」

    第二個步驟已經被採取了。

    那個學生抗議說:「但是我沒有辦法在我有的時候將它帶來,因為它的發生是不能預期的。」

    「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產生。我或許在很遠的地方,你或許不在,而且,即使我將它帶來給你,等到我來到你面前,它就已經不在了。」他已經達到一個很深的瞭解。

    你無法將你的憤怒帶到我面前,你能夠嗎?……因為當你努力想將它帶來的時候,你將會變得有覺知。如果你有覺知,那個被憤怒抓住的狀態就消失了,它開始漸漸退潮。等到你來到我面前,它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要去找班凱比較容易,要找我比較困難,因為你必須經過穆克塔。等到約好之後你來到我這裡,它就已經不在了。因此要先預約,否則的話你會不必要地把你的問題帶來。它們自己會消失,如果它們持續存在,那麼就值得將它們帶到我這裡來。

    等到你來到我這裡,你就已經通過它了。如果你瞭解,那意味著來來去去的事情並不值得注意,反正它們來了又去。它們來了又去,但是你一直都存在。你本身才是要被注意的,而不是那些來來去去的事情,它們就好像季節一樣,氣候會改變,早上的時候是一種天氣,到了晚上又是另外一種天氣。它一直在改變。找出那個不會變的。

    那個學生已經來到一個很美的瞭解,他說:

    「它的發生是不能預期的,在我要將它帶來你這裡之前,我一定會失去它。」

    班凱說:「這樣的話,它就不可能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

    ……因為真實的本性是一直都存在的,它從來不會產生,也從來不會消失,它一直都存在。憤怒會產生,然後消失;恨會產生,然後消失;你們所謂的愛會產生,然後消失,但是你們的本性一直都存在。

    所以對於那些來來去去的東西不要太在意,否則你可能會一直顧慮著它好幾年、好幾年,好幾世、好幾世,然後你將永遠沒有辦法來到要點。

    那就是為什麼弗洛伊德派的心理分析永遠沒有辦法達到很好的效果。病人躺在長椅上好幾年——三年、四年、五年,他繼續講,講一些來了又去的事情。記住,整個弗洛伊德的分析所顧慮的都是那些來了又去的事:你的孩提時代發生了什麼,你的年輕時代發生了什麼,你的性生活怎麼樣,你跟別人的關係怎麼樣——它就這樣一直繼續下去!它一直顧慮到所發生的事,而不是顧慮到它是在誰身上發生,這就是班凱和弗洛伊德之間的不同。

    如果你所顧慮的是事情的發生,那麼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即使在二十四小時之內也有很多事情發生,如果你要敘述它,它將會花上好幾年的時間,而你繼續描述。它就好像一生都在談論天氣,它一直以來是怎麼樣:有時候非常熱,有時候多雲,有時候下雨,有時候這個,有時候那個。但是這樣有什麼意義?

    結果怎麼樣?心理分析到底對病人有多少幫助?它只能幫助一點點。它只是在付出時間,就這樣而已。用兩年的時間,你繼續在談論發生過的事。在這一年裡面,兩年裡面,或甚至更久,只要給你時間,那個傷口也會自動癒合,你會變得再度能夠適應。當然,也有一些瞭解會產生,當你在你的記憶裡像梭一樣來回跑,也有一些瞭解會產生。那個瞭解的產生是因為你去看你的記憶。因為這個看……但那並不是主要的事情。

    弗洛伊德並不關心你的觀照。他認為只是藉著聯想,說出你的過去,透過話語將它帶出來,將它化為語言,內在深處的某些東西就會改變。沒有什麼內在深處的東西會改變。有一些垃圾會被丟出來。沒有人想要聽你的話,但是弗洛伊德和他的心理分析師會很注意地聽你講。當然你必須付費,因為他們是職業的聽者。在某一方面他們是有幫助的,因為你會想要很親近地跟某一個人談話,即使那個也會有所幫助。那就是為什麼人們會談論他們痛苦的遭遇,他們會覺得有一點放鬆,有人帶著慈悲很耐心地聽。但是現在沒有人會聽,沒有人有那麼多時間。

    羅素曾經寫過一個小故事。在即將來臨的這個世紀,二十一世紀,將會有一個偉大的行業,叫作職業聽者。在每一個鄰近地區,每隔四、五個房子就會有一個人家掛出一個招牌:「職業聽者」。心理分析就是這樣,因為將不會有人有時間,每一個人都會很匆忙。太太將沒有辦法跟先生講話,先生也沒有辦法跟太太講話,人們將會透過電話來做愛,或是在電視螢幕上見面。這樣的事將會發生,因為當你能夠在電視螢幕上看到他,他也可以看到你,那麼再跟朋友見面有什麼用?電話上面也會有螢幕,所以你可以看到你的朋友在跟你講話,他也可以看到你在講話,所以見面還有什麼用?……因為只是在一個房間裡互相坐在對方的面前,這樣要做什麼?這樣的事情已經在發生,距離已經被電話和電視所涵蓋了。接觸將會消失,所以需要職業聽者。

    你去心理分析學家那裡,他們像朋友一樣聽你講。當然你必須付費,現在心理分析是世界上最貴的事,只有非常富有的人才付得起。人們會誇大其詞說:「我已經做了心理分析五年,你做了幾年?」貧窮的人付不起。但是東方的靜心方法有不同的態度,他們並不是顧慮到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他們所顧慮到的是它發生在誰身上。找出來,它發生在誰身上?

    躺在弗洛伊德派的長椅上,你所顧慮到的是思想的客體,但是坐在禪寺裡,你所顧慮到的是它發生在誰身上,不是客體,而是主體。

    班凱說:「這樣的話,它就不可能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如果它是你真實本性的一部分,你隨時都可以將它秀給我看。當你出生的時候,你並沒有它,你的父母並沒有將它給你,所以它一定是從外在來到你身上的。我建議每當它來到你身上的時候,你就用一根棒子打你自己,直到那個脾氣無法忍受而跑掉。」

    他只是在開玩笑,不要真的這樣去做,不要將這個開玩笑的詭計當真。

    在禪宗裡,覺知被稱為棒子,你可以用它來敲你自己。其他沒有辦法可以敲你自己,因為如果你用一般的棒子敲,你只會敲到身體,而不會敲到你。你可以殺掉身體,但是卻碰觸不到你。用棒子敲意味著:當你覺得生氣,要持續地覺知,將覺知帶到那個憤怒上,變得很警覺、有意識,在內在持續地用覺知的棒子來敲,直到那個脾氣無法忍受而跑掉。脾氣唯一不能忍受的東西就是覺知,只是打你的身體是沒有用的。而那就是人們一直在做的:打別人的身體或是他們自己的身體。那並不是班凱的意思,他是在開玩笑,他是用象徵性的說法,他是指覺知的棒子——一個人必須用覺知的棒子來敲他自己。

    在禪宗的傳統裡,當一個師父要過世,他會把他的棒子交給他的大門徒,交給他所選出來的繼承人,他即將要來取代他的位子。他會把棒子交給他,然後他一生都會攜帶著它。那個意義是:那個他給他棒子的人已經達到了內在的棒子——達到了覺知。從師父那裡得到棒子是一項很大的禮物,因為透過它就表示師父現在已經接受、同意和承認你內在的棒子已經誕生,你已經覺知到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以及它是對誰發生的。那個差別已經存在,那個空隙已經進入,那個空間已經存在,現在外圍和你的中心已經不是同一個。

    班凱說:「我建議每當它來到你身上的時候,這個憤怒,它一定是來自外在。當你生下來的時候你並沒有它,沒有人能夠——不論你父母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將它當成一項禮物送給你,所以它來自哪裡?它一定是來自外在,那個外圍一定是碰觸到其他的外圍,你一定是從外圍接收到微波和波浪,所以要有意識。」——當你有意識的時候,你就會突然被丟到中心。

    無意識,你就是生活在外圍。

    有意識,你就被丟到中心。

    從中心你可以看到外圍在發生什麼。然後如果兩個人在外圍碰觸,這兩個人將會在外圍產生麻煩,但是它將不會對你產生任何問題。你可以笑,你可以享受它,你可以說:「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有一次,佛陀經過一個小村莊,有一些人來侮辱他,侮辱得很厲害,對他講一些很骯髒、很粗俗的話,而他就只是站在那裡。他們覺得有一點困惑,因為他都沒有反應。然後群眾當中有一個人問:「為什麼你都一直不講話?你要回答我們!」

    佛陀說:「你們來晚了一點,你們應該在十年前來,因為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反應。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在那個地方,我跟它已經有一個距離。現在我已經來到了中心,在那裡你們碰觸不到我。你們來晚了一點,我對你們感到抱歉,但是我很享受它。現在我在趕路,因為在我要去的另外一個村子有人在等我。如果你們還沒有結束,那麼我回來的時候也會經過這一條路,你們可以再來找我。它聽起來很吸引人。」

    他們覺得很困惑,對這樣的一個人要怎麼辦?群眾裡又有另外一個人說:「你真的不想說什麼嗎?」

    佛陀說:「在我剛剛經過的那個村子,他們給了我很多甜食,但是我只有在餓的時候才吃東西,而當時我並不餓,所以我將那些甜食還給他們,我問你,他們會怎麼做?」

    所以那個人說:「當然,他們將會回到村子裡把那些甜食分給村民們當作點心。」

    佛陀開始笑,然後說:「你真的有麻煩了,你變得一團糟,你要怎麼辦?你將這些粗野的話帶給我,但是我說我不餓,所以現在你必須將它們帶回去!我為你們的村民感到非常抱歉,因為他們必須將這些粗俗的話拿來作點心。」

    當你在中心,它聽起來很吸引人——你可以享受它。當你是「涼」的,你可以享受整個世界;當你是熱的,你就沒有辦法享受它,因為你太涉入它了,你迷失了,你跟它認同,你變成糾纏在它裡面,這樣你怎麼能夠享受它?

    這或許聽起來似是而非,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只有佛能夠享受這個世界,那麼每一件事都聽起來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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