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很快就作出決定,免去周兆麟曲唐縣縣委書記的職務,並派出考察組到曲唐對縣委、縣政府班子現狀進行了考察。考察組回去以後不到一周的時間,市委就作出決定,任命原縣委副書記尚雲清為曲唐縣縣委書記。同時任命韓琛為曲唐縣縣委副書記、代縣長,待縣人大表決通過後再去掉「代」字。
尚雲清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任命為縣委書記。當市委組織部找他談話的時候,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兆麟在位的時候曾經將他與韓琛一起推薦為縣長的人選,那時他就沒有把自己是否能當選放在心上。現在居然當上了縣委書記,他想自己一定不能對不起這個位置。
韓琛任縣長是他夢寐以求的事,為了這個位置他下了不少工夫,劉錦華就幫過他不少忙。現在,韓琛十分避諱談論他與風光不再的劉錦華那種不尋常的關係。這些年來韓琛沒有直接從劉錦華的手裡拿過現錢,所以他沒有被列入舉報的名單,於是,他才有了今天這個職位。
尚雲清上任以後,沒有對縣委和縣政府所屬各部委局進行大的調整,只是根據具體情況對個別幹部進行了重新安排。其中包括任命原刑警隊副大隊長林曉天為曲唐縣公安局局長,原公安局局長朱炳義因年齡原因退居二線,原縣委辦主任謝雲鳳調縣婦聯任婦聯副主任,保留正科級待遇。
由於劉錦華被拘捕、趙天雷出逃,臥虎公司一下子群龍無首。又由於劉錦華是用非法手段攫取了臥虎嶺煤礦的經營權,致使國有資產大量流失,所以,曲唐縣委決定將臥虎公司收歸國有。
縣委決定起用原臥虎嶺煤礦礦長徐立山暫任臥虎公司的主管,責成他負責對這個公司及其子公司進行全面的整頓。尚雲清準備待臥虎公司穩定一段時間以後,按照陳梓良縣長生前制定的改革方案,對臥虎公司與盤龍公司一起進行股份制改革。
幾起案件偵破以後,盤龍公司所屬四礦一站的生產形勢大有好轉,壓在石宇鵬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石宇鵬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他說過他的盤龍公司願意請王秋月來擔任財務總監。在劉錦華被從婚禮上帶走後的第二天,石宇鵬來到了王秋月的家裡,他要登門相請。
「王老師,」石宇鵬坐下以後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專程前來請你到我們公司任職,我想王老師不會拒絕學生的請求。」
王秋月說:「不!我哪兒也不去。」
「為什麼?」
王秋月淒慘地笑笑說:「我真不該再活在這個世上。」
「你在說什麼啊?我是誠心誠意前來相請。」
「我知道,但我不能。」
王秋月得知劉錦華與謝雲鳳結婚的消息時,她的心碎了。刻骨銘心的疼痛讓她真的想用一根繩子把自己吊在院裡那棵樹上。她跟了劉錦華那麼多年,到頭來卻是這樣一個下場。而謝雲鳳卻不費吹灰之力就佔據了本該屬於她王秋月的位置,她能不感到痛心嗎?當她聽說劉錦華在婚禮上被人帶走的消息時,一時間竟感到無比的暢快。
「我明天就來接你!連家一塊兒搬走,再也不回這個地方!」石宇鵬的語氣毋庸置疑。
石宇鵬一言九鼎,第二天,兩輛搬家公司的卡車就來到王秋月的家門口。大家在石宇鵬的指揮下不由分說就把王秋月家裡的傢俱都搬到車上,甚至那只花貓。當然,那個佛龕和觀音菩薩的神像也被請到了車上。
最終,王秋月被石宇鵬聘為盤龍公司的財務總監。
一年後,在石宇鵬的撮合下,王秋月與盤龍公司的一個副總結婚,她終於又有了一個家……
《法制時報》的記者谷雲波又回到了曲唐,他是特意前來參加已故縣長陳梓良的祭奠追思儀式的。祭奠追思儀式由原曲唐縣縣委副書記、陳梓良的生前好友龔玉坤發起,參加人的範圍限於原先給陳梓良縣長寫信簽名的那些人。此外,他們還告訴了新任縣委書記尚雲清、新任公安局局長林曉天。
儀式將在龍鳳山莊陳梓良的墓地舉行。
谷雲波回到曲唐以後就住在陳羽凡的家裡,他與陳羽凡的戀愛關係已經確定。曲芸也很喜歡自己這個調皮的學生。尤其谷雲波和女兒為了調查陳梓良的事跡而被歹徒打得鼻青臉腫,但他卻毫不退縮的男子漢氣概讓曲芸很是欣賞,她感覺把女兒交給這樣一個人放心。
陳羽凡準備參加了父親的祭奠追思會以後就回學校參加畢業答辯,畢業以後她想回到本省來發展。谷雲波說如果陳羽凡回來,他將幫助她在省城開辦一家律師事務所。曲芸同意女兒對自己未來的設計,她說陳羽凡的爸爸如果在世,也會支持女兒自己創業。陳羽凡說,一旦她站住腳,就把媽媽接到省城。
早晨,曲芸和陳羽凡早早地起來準備祭品。谷雲波把自己的車擦得很乾淨,今天他是以準女婿的身份給已故的准岳父上墳,於是,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並打了一條黑色的領帶,顯得十分莊重。曲芸和羽凡也是一身素服,她們的臂上都戴上了黑紗。谷雲波幫著陳羽凡把一個大花籃放進車裡,曲芸提著一包香燭從家裡走出來,谷雲波看見她的眼裡積滿了淚水。
曲芸一家來到龍鳳山莊陳梓良墓地的時候,龔玉坤、鄭文藻以及范靜波等給陳梓良寫檢舉信的人幾乎都已到齊。原經委主任馮玉章也從北京趕回來參加陳縣長的祭奠儀式。他們都走過來與曲芸握手問候,墓地的氣氛顯得很凝重。
陳羽凡和谷雲波把那個盛滿鮮花的大花籃從車上抬下來,鄭重地擺放在陳梓良的墓碑前。花籃正中的那簇鮮花名為天堂鳥,周圍盛開著杜鵑、秋菊、海棠、月季、馬蹄蓮和星星草。
來到陳梓良墓地的還有盤龍公司總經理石宇鵬,臥虎公司臨時主管、原臥虎嶺煤礦礦長徐立山。人們還在陸續地往這裡聚集。
大家來到墓園,默默地站在陳梓良墓地的周圍,彷彿是害怕驚醒墓的主人。有的人蹲下來輕輕拔掉墓地磚縫裡的野草,有的用手帕擦掉墓碑上的塵土。鄭文藻走過來點燃了香燭,把蠟燭插在燭台上,線香****香爐裡,然後斟滿三杯酒放在墓碑前……
他們在等待縣委書記尚雲清,尚雲清給龔玉坤打電話說他一定要來。
不一會兒,一群人從墓園的門口匆匆走來,他們還抬著幾個用鮮花綴成的花圈。為首的是縣委書記尚雲清和代理縣長韓琛,以及副縣長於筱涵等領導,此外還有縣委、縣政府一些部委局的負責人。新任公安局局長林曉天也在其中。
他們把花圈擺放在陳梓良的墓前。
一切準備就緒以後,龔玉坤對尚雲清說:「尚書記,我們開始吧?」
「開始吧!」尚雲清說。
於是大家不待招呼便自動排成了行列。
前排,曲芸站在正中,陳羽凡和谷雲波站在她的左右,依次是尚雲清、韓琛、於筱涵以及龔玉坤和鄭文藻等。其他人站在後面。本來沒有通知這麼多人參加,現在陳梓良的墓前卻聚集了上百人。
祭奠和追思儀式由鄭文藻主持,由龔玉坤主祭。鄭文藻宣佈陳梓良縣長祭奠追思會開始,而後大家默哀追思。
時值深秋,天高氣爽,雲淡風輕。遠處,群山起伏,茂林蒼茫。墓園裡,楊柳低垂,野菊頷首,綠草滴淚,秋蟲啜泣。
默哀已畢,龔玉坤走到墓前,開始宣讀他的祭文。龔玉坤說道:「梓良啊!我們大家……看你來了……」只此一句,他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曲芸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龔玉坤掏出手帕擦擦眼淚,然後展開祭文,誦讀道:「悲哉梓良,駕鶴西翔。龍吟何淒,虎嘯何愴!悲哉梓良,英年早殤。含恨九泉,冤何以償?悲哉梓良,泣淚兩行。我友我師,追思斷腸。悲哉梓良,祭酒滿觴。送君遠行,幽思難忘。壯哉梓良,浩歌抑揚。心野千里,磊落坦蕩。壯哉梓良,俯首曲唐。橫眉冷對,豈懼魍魎?壯哉梓良,正氣一腔。砥柱中流,慨當以慷!壯哉梓良,風範永彰。清風兩袖,黎庶頌揚……悲哉!曲唐痛失其赤子兮,盤龍臥虎為之涕泣,壯哉!利刃高懸於鬼魅兮,洪山威水為之歡暢……梓良縣長啊,你可以瞑目了!」
龔玉坤流著淚讀完他的祭文。他讀完祭文的時候,陳梓良的墓地前已是欷歔一片,一些女賓竟哭出聲來。
龔玉坤讀完祭文以後,向陳梓良的墓深深地三鞠躬。然後他走到墓前,端起一杯酒,高高地舉過頭頂,然後灑在地上,如是三祭,祭天、祭地、祭故人,則祭禮成。
接著,尚雲清緩步走到墓前向陳梓良三鞠躬。然後他來到曲芸的面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陳縣長雖然不在了,但他的高風亮節卻在我的心裡永存!曲校長如果有什麼要求請告訴我,保重!」
曲芸流著眼淚說:「謝謝尚書記,梓良滿足了。」
接著,韓琛來到曲芸的面前,他和曲芸握了握手,但他沒有說話。此時此刻,在陳梓良的墓前,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接下來是副縣長於筱涵,她走上前來流著眼淚擁抱了曲芸:「曲老師,您的學生祝願老師身體健康!」
「謝謝筱涵,我會的!」曲芸說。
人們依次走到陳梓良的墓前鞠躬相祭,然後與曲芸告別。
當林曉天來到曲芸面前的時候,曲芸真誠地說道:「林局長,我代表梓良謝謝你!」說著,她竟給林曉天深深地鞠了一躬。這讓林曉天大為震驚。他趕緊扶住曲芸說:「曲校長,我怎麼能擔待得起啊!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一點兒事。況且,案子還沒有最後了結,元兇還逍遙法外。不過,請曲校長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最終會給你一個圓滿的交代!」
石宇鵬和徐立山走過來,他們握住曲芸的手說:「曲校長,我們都是你的兒女,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最後離開墓地的是發起這次祭奠追思活動的一些老同志,曲芸向他們一一表示感謝。等墓地上只留下他們一家人的時候,曲芸走到墓前,默默地望著陳梓良的墓碑良久沒有說話。也許她是在與丈夫訴說心語,也許她是在與丈夫作最後的訣別。是的,只是到了今天她才感覺她的丈夫安穩地睡著了。
「小凡,」曲芸終於開口說道,「給你爸爸磕個頭吧。」
陳羽凡看了看谷雲波,於是,他們雙雙跪在了陳梓良的墓前。
「爸爸……這是雲波……」陳羽凡在父親的墓碑前泣不成聲。
谷雲波的眼淚也止不住淌下來。
「陳叔叔,我一定會好好待羽凡……」他說道。
他們一家人戀戀不捨地離開墓地的時候,曲芸抬起頭來,她看見深秋的天空一片碧藍,一行大雁排著整齊的隊伍在天幕上緩緩地向南飛去。曲芸就這樣望著,望著,直到那一行大雁變成一串兒神秘的刪節號……
2010-3-29 於山西魏榆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