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構已經搭起來，正在報上打廣告大量招聘人才。關鍵是高級管理人才和客戶經理比較缺乏，有經驗的客戶經理都到證券公司去了，證券公司的待遇高，人往高處走嘛。」
張襲侃侃而談，沒有注意到吳欣然的情緒。見吳欣然反常地沒有什麼反應，他看了一眼吳欣然，發現吳欣然臉上似有淚痕，他的興奮情緒有所收斂，關切地問道：「欣然，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
吳欣然故作輕鬆地一笑，卻笑得有些勉強：「沒，沒什麼。」很快，她恢復了常態，振作起來，有條不紊地說：「證券公司的待遇高，我們的待遇不可能像證券公司那樣，但我們可以有我們的靈活性，比如，用個人發展空間來吸引人才，在提成上提高比例，這個比例可以超過證券公司，業績越大，提成越高，讓那些證券公司的業務經理羨慕和眼紅，我們就能將真正有能力的業務經理吸引過來。」
張襲說：「我也正在朝這個思路上想，我還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能不能給一些高級管理人才和業務經理以及骨幹員工一些股份，採取員工持股的辦法，讓員工真正把企業當成自己的家，增強企業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沒等張襲說完，吳欣然就斷然地說：「不行。」想了一下，吳欣然又說：「你還是先按照提高提成比例的思路，拿出一個吸引人才爭奪人才的方案，員工持股的思路不現實。」
「現在很多企業包括私營企業都在探索員工持股，我知道作為老闆的顧忌是怕員工一旦持股，會要挾企業，甚至隨時離開企業而要走股份。我的思路是可以先給員工一些虛擬股份，這些虛擬股份只有在符合企業一些約束和規定的前提下才能兌現，有一定的服務時效限制，達到規定時間如8年或10年，還要有一定的業績，虛擬股份才能變成實有股份。如果我們企業壽命真正能長達8年或10年，我們的企業一定具有強大的實力，拿出少量股份給員工，企業還是佔大頭。」張襲認真地說，顯然這些天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公司創業發展中，想的全是如何規劃企業長期發展戰略的大事。
吳欣然聽著，感到張襲是真真為公司利益著想的，心裡竊喜，表面上卻不露聲色地說：「高原信息公司的廠房和寫字樓要趕快租下來了，昨天外聯部劉妮已經收集了一些出租信息，你現在到劉妮那裡看看，今天就要現場看房拿出租房的初步意見來。」
聽到吳欣然第一次對他提到劉妮，張襲心裡咯登一下：莫非吳欣然已經知道他和劉妮的關係了？他陡然感到自己的舟子在漩渦中下沉下沉，沉入無底深淵。然而，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他知道，吳欣然不耐的神情是想要他趕快離開，他看出吳欣然有心事，而這個心事絕不是因為他，否則，她不會這樣溫和地對他說話的。
張襲一邊離去，一邊為要見劉妮而頭痛。走到門口，他聽到吳欣然突然說：「你提到的員工持股方案我會認真考慮的。」
吳欣然看到張襲退出的時候，一付若有所失的樣子，以為是剛才對他員工持股方案的否定傷害了他。她害怕影響了他的熱情和積極性，忙安撫了一句。
張襲來到劉妮辦公室的時候，劉妮正在打電話。
在高原公司，部門經理都是和部門員工共用一間辦公室，只有劉妮，作為總經理秘書下來的，有特殊待遇，劉妮是一個人單獨擁有一間辦公室。
張襲是第一次到劉妮辦公室，劉妮看了他一眼，目光閃爍出一絲訝異，指指對面沙發，示意他入座，一邊仍然繼續打電話，似乎在不耐煩地和電話中的熟人爭執著什麼。
劉妮的辦公室不像辦公室，而像是閨房。牆上掛著一幅裸女油畫，充滿性感和誘惑，文件櫃上沒有文件，而全部是工藝品，其中有一件是兩個純真無邪的小孩在親密接吻，還有一件瓷器是一位裸體男童在天真活潑地撒尿。
張襲環視劉妮的辦公室的當兒，劉妮電話已經掛斷，掛斷的時候，張襲聽到劉妮對著電話聽筒憤怒的斥責聲。
張襲笑笑，問道：「什麼人，值得你發這麼大的火？」
「一個騙子！還想找我借錢，真是氣死人！」劉妮怒猶未盡，坐在大班台前，兩手在台上絞在一起。劉妮被原來的大款男友玩弄了一把遭到拋棄，以為真的是男人有錢就變壞，馬上又交了一個剛到海濱半年一文不名只會甜言蜜語的男友。
劉妮在張襲心中只不過是一個頭腦簡單、快言快語的女人，從來不會掩飾什麼，因此張襲對她瞭如指掌。看到劉妮的樣子，張襲心裡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是你的新男朋友欺負你了？」張襲揶揄地說，「要不要我幫你揍他一頓？」
劉妮破顏而笑，走過來兩手搭在張襲的肩頭，不帶感情地凝視了他一會兒，眼中漸漸有了柔情，說：「還是你好！」
「人家已經不要我了，我有什麼好？」張襲委屈地說。
劉妮知道張襲說的「人家」其實是指她。她說：「你從來不要求我什麼，你是真正對我好，不像那些男人，口裡甜言蜜語，其實只是要利用你，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他們需要的東西。」
「終於上當了吧！」張襲幸災樂禍地說，「幡然悔悟還來得及！」
「你就像我的大哥哥！」劉妮嬌嗔地笑道，飛快地吻了他一下。
張襲忙推開劉妮，看了看掛著攏著窗簾的窗外走廊：「這可是辦公室，小心老闆看見！」
「她愛看來看好了，反正我成這樣都是她造成的！」劉妮無所謂地說，充滿了對吳欣然的怨憤。言畢，馬上醒悟地心中一驚，以為這樣說會暴露她最初和張襲交往的意圖。然而轉念一想，又為自己的多疑感到好笑。
張襲並沒有注意到劉妮的微妙心事，現在他當了總經理，又有了事業，忙碌得已經無暇顧及情感，情緒處於亢奮狀態，因此說話也就放開了。他說：「你是不是經常和男人在這裡面打情罵俏？」
「是呀，你沒看到我的窗簾都是關著的？」劉妮得意地說，看到張襲關切的樣子，她又惡作劇地說：「你嫉妒了？看到你嫉妒的樣子我真是開心！」
張襲看到劉妮越來越肆無忌憚，他在心裡真的害怕吳欣然突然闖進來看到他在這裡和劉妮卿卿我我。他知道如果這樣，他的一切都完了，包括他目前總經理的位置，包括他自我心中對吳欣然的感情期待。
「我不是來嫉妒你的，我是來看看信息公司發佈的廠房和寫字樓的出租信息的。」張襲認真地說。
劉妮這才安靜下來，拿出幾張紙，說：「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看來我們將來成了多重關係的人了──既是床上的性夥伴，又是辦公室裡的工作夥伴。」
張襲知道自己又重新獲得了劉妮，他心中釋然，為剛才進劉妮辦公室的時候心裡忐忑不安而感到好笑。他想，要是吳欣然不給他這個要他來找劉妮的機會，他也許長久地失去了劉妮。愛情常常就是這樣陰差陽錯，全憑機遇和巧合。
張襲和劉妮一起逐條對這些租房信息進行了研究，最後定下來四處可以選擇的位置，劉妮當即打電話聯繫。很快就聯繫了兩處，劉妮說要陪張襲一起去看房，張襲說帶上他的籌備人員一起去，劉妮不依：「這可是公司的事情，我這個外聯部經理有權介入。」劉妮找到了理由。
當然，她是希望和張襲在一起多待一會兒。經歷了幾個男人，特別是經歷剛才這個她一度以心相許的男人的欺騙，她對張襲的愛情彷彿更深了，或者說是更加依戀。
而張襲的感情卻比劉妮更為複雜。他既為意外重新獲得劉妮的心而興奮，又為劉妮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並將死死纏住他的趨勢而憂慮──劉妮成了他對吳欣然的感情的障礙。儘管吳欣然現在沒有給他看到任何希望，然而正是這種無望的愛激勵了他的希望。
失去劉妮的時候，他想著劉妮，為失去而傷心；得到劉妮的時候，他又恐懼，為心中真實的愛情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