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你從來都是只要別人幫你,你怎麼就沒有想到幫幫別人呢!」游均一臉憤恨地說:「現在提離婚?哼!想得美!我拖也要把你拖死!」
「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離婚對你對我都好,這樣我們兩人都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張襲平靜而冷漠地開導她。
「哼,現在你說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想當初還不知道是誰猴急火急地求人結婚呢。」游均蔑視地說:「我算是看透了你這個臭男人,你從來就沒有過真情,只是利用,利用完了,就是無情地拋棄!你對那個台灣富婆是這樣,對我是這樣,對吳欣然也是這樣。」
「啪──」一記耳光狠狠地砸在了游均的臉上,張襲像一頭憤怒的獅子跳起來,撲向游均,卡住她的脖子。
「掐死你!老子掐死你!你說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說欣然,你不配說欣然!要不是你出現,老子今天和欣然的關係也不會成為這個樣子!」張襲瘋了似的。
「你掐呀……有膽量你就……把我掐死!」在張襲掐住游均脖子的時候,游均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她只是用異常鄙夷的眼光盯著他,噎著氣,斷斷續續地說。
游均這雙眼睛使得張襲手軟了下來。
游均冷冰冰地說:「我諒你就不敢,因為你怕死,你從來就不是男子漢,你是世界上最怯弱也最卑鄙的小人!」
游均罵他的話竟然和吳欣然罵他的話差不多,這使得張襲不寒而慄。
「你和吳欣然的關係與我沒有關係。」到底是大家閨秀,受到張襲如此致命的「謀殺」,游均還能保持理性。她冷冷地繼續說:「即使是沒有我,你和吳欣然也只能是這個結果。要記得,你是先被那個台灣富婆養了起來的,台灣富婆把你這個窮光蛋養富了,然後你就拋棄了她,你心裡知道你成了什麼東西,當吳欣然從北京來海濱找你的時候,你不敢面對她,因為你是愛她的,你心中的她是神聖的,你不願也不敢褻瀆你心中的神聖,你心中有愧,為了擺脫這個愧疚,你迫不及待地找到我,事實上你要找的不是我,而是我那當官的爸爸,這樣你就可以一箭雙鵰:既可以仰仗一個有權有勢的丈人老頭成就男人所謂的事業,又可以以我為擋箭牌來逃避對吳欣然深刻的愧疚之情。」
太犀利太精闢了!張襲在心裡感歎道。
他不禁對這個平常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的醜女人刮目相看,不料,這一看,游均似乎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醜,反而因深刻而臉上顯出神聖的光輝。
張襲還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來反思他的婚姻行為,現在他如醍醐灌頂,有一種幡然醒悟之感。
他一直以為,他之所以娶游均,只是因為她深愛他,她為他買了那麼多高檔的民國時期紙幣,她有一個能夠為他帶來前途的爸爸。他還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原來是為了逃避對吳欣然的愧疚之情,以讓吳欣然對自己徹底絕望。
「原來,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張襲平和地望著游均。這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平和地望著這個他同床異夢的有思想的太太。
「是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並不愛我,你的心裡只有吳欣然。我只不過是你的一件道具,是你追求吳欣然的一個道具,一個誘餌,後來,我又成了一個犧牲品,我只不過是你的一個情感避風港,你要通過我來逃避吳欣然,逃避你真實的愛情,逃避你的情感對你的懲罰。」游均的分析依然鞭辟入裡。
張襲對游均平添了幾分敬意。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不起眼的醜女人會有如此博大的寬容之心。同時,他也感到這些年來罩著他的情感疑霧正在一層層揭開。
他認真地盯著游均問道:「這麼說,我是因為對吳欣然的愛的逃避才和你結婚的?」
「是的,那是你心中唯一殘留的真實!」游均針針見血地說:「那是你心中唯一的一片神聖的淨土,你不願破壞你和吳欣然之間神聖而純潔的愛,你只得拚命毀滅它,以便讓吳欣然對你徹底絕望。」
這時,張襲感到游均已經不是一個敵人,也不是他急於擺脫的太太,而是他的朋友,他們的談話已經成了朋友似的。
此時,張襲已沒有憎恨,唯一有的只是感激。他感激游均這麼多年來洞若觀火而又隱忍不發,他還希望游均仍然對他寬宏大量:「既然你對這種種複雜的關係瞭如指掌,為什麼不能放我一馬,在這份協議上簽字呢?」
「因為我也是自私的。」游均冷峻地說,「沒有愛,就是恨!」
張襲想:她還是愛我的,從一開始她都是愛我的,真是個傻女人!女人真是可悲!張襲在心裡感慨:對於女人,愛情無敵,愛情可以使有深刻思想的女人變得愚蠢,可以使百分百聰明的女人變得糊塗,可以使本來可以幸福過一生的女人選擇地獄。
游均就是處於這種愛恨交集的情感中。
「我得不到你,我也不能讓別人得到你!」她咬牙切齒地說。
這句話使張襲想到吳欣然,想到劉妮。可見,再深刻再智慧再高雅的女人,面對情感所繫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庸俗,而庸俗使女人變得可愛。
「可是,你得不到我的心,還有我的愛情。」
「我知道這個現實,然而,每個人都不可能什麼都得到,總是有所得有所失的。我得到了婚姻,得到的是名分,我知道我只能得到這些,即使得不到你的心,但我收藏了你的人,我就知足了。」
張襲又想到了那個在珞珈山下湖濱一捨門口的雪中等了他3個小時的傻丫頭。當時游均和吳欣然都住在湖濱三捨同一宿舍,好幾次張襲去找吳欣然,吳欣然都不在,游均在,每次張襲等吳欣然的時候,都是游均陪他聊天。那時張襲風華正茂,儀表堂堂,是眾多女孩子心中的暗戀情人,游均也深深被他的風度吸引,每次聊天過後,還以為張襲對他有意,做著她五彩的玫瑰夢。
夢畢竟是虛幻的,游均的果敢和悲壯就是把夢變成了現實,而把夢變成了現實的橋樑就是民國時期紙幣。游均知道,每個男人都有弱點,愛好就是男人的弱點,張襲的愛好是民國時期紙幣,於是她到收藏市場大量購買民國時期紙幣,用民國時期紙幣鋪架了一座情感的橋樑,終於得以在橋樑上和張襲會面。她以為紙幣鋪架了的鵲橋可以通向張襲的心靈,其實她只是通向了張襲的生活。
談話雖然沒有結果,但畢竟加強了兩人的溝通。特別是對於張襲,通過這次談話,他對游均有了更深的瞭解和新的認識。他知道這樣談下去沒有結果,但經過這番談話後,他心裡舒坦多了。張襲和吳欣然現在還沒有明顯進展,和劉妮也沒有公開化合法化的念頭,他心裡知道,劉妮只是一個過渡,只要吳欣然給他一個微笑,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終止和劉妮的關係。張襲想,這樣也好,保持著一個婚姻的外殼,對吳欣然進可攻退可守,對劉妮也有一個借口和一道防線。況且,游均對他或許還有很大用處,即使是沒有用處,有這樣一個雖然外貌平平腦子裡卻充滿了智慧的太太,有一個給他買了這麼多民國時期紙幣的女人,有一個理解他的女人,也不是一件壞事。總之,這番分手的談話,使得他對游均有了全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