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 第7章
    此時,吳欣然坐在雲中廣場大廈26層寫字樓的自動大班椅上,頭朝後靠在頭枕上,仰望著玻璃幕牆外湛藍的天空,天空如無邊無際的思緒,飄浮著幾縷淡淡的白雲。都市喧囂,膨脹著無邊的慾望,而吳欣然心如止水。

    已經有好多天過去了,吳欣然就這樣坐在這裡,什麼事都不幹,只是想著兩個字:生,或死。

    如果說逃亡事件是對她的事業信念的一次重創,那麼,張可的死,則是對她的愛情信念和人生信念的一次致命打擊。

    原來對愛情的堅信,被林劍風的濫情擊得粉碎。

    輕輕的敲門聲。一次,三下。又一次,三下。吳欣然似乎沒有聽見,沒有應答。門輕輕開了。胡湖悄然進來。敦敦實實的胡湖這麼一條漢子此時顯得如此小心謹慎,是因為他太瞭解老闆了。

    「吳總──」胡湖望著吳欣然,小心地叫了聲。

    吳欣然沒有答理他,依然在大班椅上仰躺著身子,頭擱在椅背枕上,望著窗外一些高樓的尖頂,尖頂的上面是湛藍的天空。吳欣然一臉的麻木。

    「吳總──」胡湖又叫了聲,說:「今天的周會你講幾句吧?」

    按公司慣例,每個星期一上午是中層幹部例會。吳欣然看也沒看胡湖,淡淡地說:「你主持吧,我不參加。」

    「你已經有幾個周會沒有參加了。」胡湖說,言下之意是:再不參加,部下恐怕惶惶不安,不知道老闆怎麼了。

    吳欣然沒有言語。對於胡湖,這難耐的沉默比挨訓還難受。

    「亞新堡的項目,我們要作出決定了,或者打官司索賠,或者追加投資。」胡湖說。

    「一切由你定,你現在是代總經理了,不用請示我了。」吳欣然煩躁地說。

    「可是……」爽快的胡湖為難地說:「如果打官司索賠,勝算的希望不大,這樣,前期投入的幾百萬就扔在水裡了。如果追加投資,要拿出5000萬元到6000萬元。」

    「不就是6000萬元嘛,我說了,一切你決定!錢不成問題。」吳欣然有些憤世嫉俗地說:「我有的是錢,可是有了錢又怎樣?有了錢就有了一切嗎?有了錢就真的成了富人嗎?我看不是,正好相反,有了錢也買不來幸福和快樂!相反,金錢帶來的可能是痛苦!」

    胡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想,辦公司如果不賺錢,還辦公司幹什麼?他心裡感到不可思議,為老闆現在的不可理喻擔心。

    吳欣然仍然沒有動彈,只是語氣已經十分不耐煩了:「這些事都不用找我──一般不要來煩我,讓我安靜一點好不好?要不,給我訂張機票,讓我到一個山清水秀的風景區散散心!這裡這麼鬧,我受不了。」

    聽到吳欣然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胡湖心裡一片空邈,只得向門外退去。他說:「吳總你要保重身體,為了公司你也要保重身體。」

    他還想說一些安慰的話,然而,他沒有機會說出口。從他進來,吳欣然就沒有瞧他一眼。想當初,每個週一上午的例會,吳欣然談笑風生,意氣風發,是何等的慷慨豪邁,何等的英姿颯爽。而現在,只剩下一個表情麻木,行動遲緩,思維凝滯,脾氣暴躁,為一己的情愛挫折而放棄了公司發展的小女人。

    看到這個曾經在海濱商界叱吒風雲的女強人,在情感面前如此不堪一擊,顯得如此嬌弱如此憔悴,胡湖這個男子漢的心都碎了。

    走出董事長辦公室,胡湖不禁長歎一聲:「唉——」

    他最苦惱的是亞新堡項目。他不能肯定吳欣然是不是要他拿出6000萬元追加投資,他知道有時候公司辦一件事是箭在弦上,勢在必行。然而,作為投資學教授,他也知道,往往這個時候風險是最大的。

    6000萬啊!胡湖不寒而慄。就在他埋頭感歎的時候,和匆匆走過來的施楊在走廊的拐角處撞上了。

    「西部高原的800萬元有了新情況!」施楊匆匆地對胡湖說:「走,我們一起去找吳總!」

    胡湖用眼睛盯著施楊,將他拉到自己的辦公室,說:「現在千萬不要找吳總,我剛從她那裡來,她連看也沒有看我一眼。」

    施楊驚訝地說:「吳總一定病了,這些天來,她一直沒有出來過。」

    「是啊!」胡湖感慨地說:「是心病,自從張可離開了,就把她的魂也給勾走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揚焦慮地說:「我們可要想辦法讓老闆振作起來,現在是公司發展的關鍵時刻,如果老闆不能全力以赴,公司會出事的。」

    「可是,到哪裡才能找到能夠治療心病的醫生呢?」胡湖皺著眉頭為難地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看只有那個畫畫的小子才能治療老闆的心病。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男女私情,有時當事人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我們外人在一旁乾著急,還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胡湖和施楊商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求助於林劍風,當時他們曾被關押在同一拘留所,好在施楊手機裡還存有林劍風的手機號碼。

    施楊撥通了林劍風的手機,忙將手機遞給胡湖。胡湖遲疑地望著施楊,施楊笑著說:「這種事還是你來說吧,你比較有經驗。」

    胡湖只得接過手機,貼在耳上,就聽到電話裡面傳來「喂」的聲音。

    胡湖說:「你好!是林劍風先生嗎?」

    「是,你哪位?」

    胡湖清了下嗓子,提高語音說:「我是高原公司胡總啊,呵呵,林大畫家,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電話那邊是一陣沉默,胡湖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林劍風警惕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喔,是這樣的。」胡湖又清了下嗓子,說:「我們的吳總病了,你找個時間來看看她吧。」

    林劍風左手拿著的那塊玉在手中滑落了一下,他又趕緊將玉攥住,這些天,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吳欣然,但他知道,他情感出軌,張可之死,已經傷透了吳欣然的心。他曾給吳欣然打了幾次電話,希望表白他的真情,作一些說明,但吳欣然就是不接他的電話。

    林劍風長久的沉默,讓胡湖感到不知所措。胡湖對林劍風說:「你知道,老總是公司的靈魂,老總的情緒對公司發展起決定性作用,現在正是我們公司的轉折關頭,老總不能有絲毫的分心和走神。現在吳總心神恍惚,對公司的事情不聞不問,這樣下去,我們公司會垮掉的。」

    儘管胡湖沒有說要他做什麼,但林劍風聽明白了胡湖要他做什麼。他一時無話可說,鼻子裡哼了一下,輕聲說:「可是,我能做什麼呢?」

    胡湖忙說:「你是吳總的男朋友,只有你能解開吳總的心結,我們希望你能勸勸吳總,讓吳總重新回到正常工作軌道,善莫大焉!」

    林劍風沮喪地說:「我也希望欣然能回到正常生活軌道,但我感到無能為力。」

    胡湖不能理解林劍風所說的「感到無能為力」所指,他急切地說:「你有辦法的,事情是因你而起,解鈴還需繫鈴人,現在公司幾十號人都很著急,你一個人可能感受不到公司的情況,但我們都是靠公司養家餬口的,公司倒閉了,我們安身立命的基礎就失去了,你要體諒體諒我們的苦衷。」

    林劍風剛開始還以為胡湖是要找他的麻煩,現在他聽明白了,原來胡湖是求他,希望他能讓吳欣然從痛苦和迷失中解脫出來,他心裡輕輕地舒了口氣。然而,隨即他也感到苦惱,這些天,他給吳欣然打過無數的電話,吳欣然都拒聽。他知道,是他傷透了吳欣然的心,如果沒有愛,吳欣然又哪來的恨呢?

    此時,林劍風已從茗玉的那塊玉珮帶來的激動中降落到冰點。他心裡說,胡湖是病急亂投醫,找錯人了,但他又不能把他的苦衷向胡湖解說。他含糊其辭地說:「嗯,我知道了,我想想辦法再說。」

    胡湖以為林劍風答應他了,興奮地說:「謝謝!我等你消息!」

    林劍風接完電話,怔愣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許克明提醒他手中握有一塊寶玉,他甚至連這塊在幾分鐘前讓他激動不已的舞女玉珮都淡忘了。

    許克明看到林劍風的樣子,以為林劍風真的被這塊玉迷住了,他伸手欲向林劍風要回這塊玉:「看夠了吧,我知道你會被勾住魂的。」

    林劍風的失神是因為胡湖的電話,胡湖又勾起了他心中的隱痛。即使沒有胡湖的電話,他也會禁不住思念吳欣然,而每當他想到吳欣然,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這種痛如夢似幻,來無蹤去無影,說不清道不明,但真實地環繞著林劍風。許克明的提示,手中的玉,將林劍風從夢幻之痛拉回到現實。

    看到許克明伸手要玉。林劍風本能地將玉舉到空中,大聲地說:「還沒有仔細鑒賞清楚,你著什麼急?」

    林劍風用大拇指和食指夾著玉,對著燈光,瞇著眼睛仔細打量,橫看豎看,左瞧右瞧,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不可思議,簡直不可思議!兩千多年前的羊脂古玉,白潤細柔,精光內韞,細膩無暇,體態滋潤,晶瑩如脂,奇特是,羊脂古玉竟然也有水頭!」

    「什麼是羊脂玉?」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茗玉對林劍風問道。

    此時,林劍風才意識到了茗玉的存在。他對茗玉解釋說:

    「羊脂玉是新疆白玉的子料中的一種,是最好的白玉,玉色白潤,雜質極少,質地緻密、純淨,油脂感強,就和羊脂一樣,這種白玉的價格十分昂貴。」

    茗玉靜靜地聽著,一邊聽,一邊會意地點頭。

    許克明對茗玉說:「羊脂玉的價格之所以十分昂貴,是因為目前質地特別好的羊脂白玉已不多見,有的玉色閃青,有的玉有性,有的表面不潔淨,這些一眼就能看到或感覺到的質地差異現象,都反映白玉的缺點和瑕疵。」

    林劍風對茗玉舉著玉珮說:「而這塊羊脂古玉沒有絲毫瑕疵,連一絲絲灰塵也沒有,可以說是完美無缺,無懈可擊!這樣的羊脂玉,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極品,千年一見!」

    林劍風出現了少有的激動,他對著燈光,讓茗玉和他一起看,似乎要把他的喜悅讓茗玉分享。他還找許克明要過放大鏡,對著玉珮教茗玉如何鑒賞這塊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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