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經的戀愛記事 Chapter 6 薰衣草之行
    「塔羅」原本只是取自埃及語中的「叨忒之書」,是專門用來傳達天神旨意的神秘之書。每一張塔羅牌都是一個象徵,指出占卜者內在的思想、潛意識動機、隱藏的恐懼和渴望,以及你的個性、長遠運程和內心的弱點;每一張塔羅牌也代表一個歷程,有歡樂、痛苦、希望、改變和重生,是生活的再現,不論是在肉體上、心智上或情感上;每一張塔羅牌代表一種人物,有溫暖慈愛的母親、傳統正派的宗教領袖、不屈不撓的勇士,也有充滿智慧的隱士。它們既是真實人物的化身,也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同時,每一張塔羅牌也隱含正、反兩面不同的含意,這要取決於牌擺設的位置是正向或顛倒的,只有用心去發現它,才能正確的解讀牌面的奧義,揭起塔羅那古老的面紗。

    自從自己真正的接受這副塔羅牌的幫助之後,景有希就經常會做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的自己站在一座失火的古老高塔之上,不斷地向下墜。內心夾雜一種說不出的苦痛和哀傷,就像是靈魂被人摘去了一半兒,想哭卻怎麼都哭不出來。高塔上有人在喊著自己的名字,景有希多想看清那個人的臉,向他伸出手說一聲「請救救我」,可是眼睛卻被一股白光蒙蔽著,無論景有希怎麼努力始終都看不清對方的樣貌。命運不斷地回轉,一切都瞬息萬變,當景有希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裹著溫暖而柔軟的毯子,景有希在床上翻了個身,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身體像是被捆綁住一樣動彈不得,咦?奇怪了,自己的那張席夢思大床怎麼變得這麼狹小?而且耳邊還被一陣嘈雜的轟鳴聲充斥著,耳膜憋著一股勁兒,腦袋也跟著暈乎乎的。這到底是怎麼了?一邊納悶,景有希一邊努力地睜開灌了鉛水一樣的眼皮。

    「呀!!」看到眼前的情形時,景有希當即尖叫了出來,此時此刻,只見自己坐靠在飛機頭等艙的座椅上,腰間繫著安全帶,一張深紅色的大毯子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完蛋了,難不成又是那個要墜機的倒霉的夢嗎?景有希揉揉眼睛,這個時候,一杯飄著白色蒸汽的咖啡突然遞到了她的面前。

    「臭丫頭,你醒了?喝點東西吧……還有半個小時就到巴黎的戴高樂機場了。」只見蕭楓淡然的一笑,圓形機窗外的那道柔美的月光正好照在他英俊的臉上,深邃的眼神就像茶色的玻璃一般。奇怪了,蕭楓那個電波系的蕭家二少爺會有這麼溫柔的眼神嗎?

    「那個……我不是在……」景有希本來想確認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可是話剛剛到嘴邊,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要緊的事,對了!自己此時此刻正要和蕭家那三個少爺一同飛向法國巴黎去修學旅行呢。生平沒出過什麼遠門,最多也只是在同一個省市,不同的親戚之間奔走,這次出國旅行對於景有希來說完全是預料之外的可能,或許也可以說,自從來到了這個華麗的家族之後,所有以前連想都沒有想過的奢望,如今都變成了赤裸裸的現實。

    ……直到現在,景有希還記得兩天前的那個早上,秋日的陽光燦爛的晃人眼眸,校慶假期的第一天早晨,吃下一片夾著滿滿的生鮮沙拉的土司片之後,景有希開始有些忘乎所以的伸起懶腰來。

    「……這是在期中考試之前,特別給你們假期的安排。」景有希的懶腰剛剛舒展了一半,大少爺蕭晨突然將一個白色的信封放在了餐桌上,在座的另外三位蕭家少爺——蕭楓、蕭露和蕭雨,連同景有希在內全都當場愣住,不知所措地互相對望起來。

    早就已經習慣了蕭晨的自作主張,這一次也不例外,當蕭楓拿起那個信封,小心翼翼地打開之後,只見三張機票從信封裡面掉了出來。

    「巴……巴黎?」

    「是的,這次的修學旅行,你們三個就帶妹妹到法國去旅行吧!」蕭晨說的一臉輕鬆,但是他的口氣倒像是命令一樣完全不容許任何質疑,「哦,對了,順便帶幾瓶優質的葡萄酒回來……」

    聽到這樣的話,三兄弟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進半個月的走讀可真是讓三個人極其不適應,原以為藉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可以好好地在家休息一下,三個人早已經有了各自的安排,這下可好,全盤被這個不知所謂的修學旅行給打亂了。

    「可是,我沒有護照啊,也從來沒坐過飛機……」景有希緊著眉頭,向蕭晨強調道。說起國外旅行,她可是一點兒心裡準備都沒有,更何況要和那三個不良的傢伙一起,天曉得會引出什麼樣的亂子。

    「別擔心,護照我早就幫你辦好了,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坐飛機的安全係數可要比坐汽車來的高的多,」蕭晨說著,輕輕地拍了拍景有希的肩膀,「YUKI,就借這個機會好好的玩一玩吧,現在是8月底,正好可以趕上普羅旺斯薰衣草最後的花期……」

    「蕭晨……哥哥……」看著蕭晨的眼睛,還有他那儒雅又不失溫柔的微笑,景有希的臉頓時變得漲紅,一股莫名而來的熱氣直衝到了她的頭頂,就這樣,完全被KO擊倒的情況下,景有希和三個有名無份的哥哥們踏上了去往法國巴黎的旅程。直到快要到達CDG機場,景有希還沒完全回過神兒來。

    「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請乘客們繫好安全帶……」乘務員小姐那甜美的聲音從廣播中飄了出來,景有希只覺得耳膜有些鼓脹,還沒來得及適應下降的感覺,飛機已經開始俯衝。窗外的景色慢慢變得清晰起來,首先看到的就是機窗外魯瓦西那美麗的朝陽景色。

    飛機安全著陸,蕭露和蕭楓負責拿行李,下了飛機,一股冰涼的晨風迎面吹了過來。四下裡張望了片刻,原來這就是法國的感覺啊!在電視上看到的時候好像總是蒙著一層神秘感,真正身歷其境之後才發現,不過就是將身邊的路人全部換成了黃頭髮、綠眼睛的大個子而已,和在國內時候的心境,並沒有什麼不同。

    「喂,臭丫頭,不要到處亂跑啊,在這裡語言不通,如果走丟的話,小心被遣送回國!」

    「不要叫我臭丫頭!你要我說幾次你才明白啊!」景有希趕忙追上蕭楓的腳步。

    其實,巴黎令人癡迷和陶醉,並不是肉眼看上去的那些冰冷現代建築,而是它的歷史和文化。

    巴黎市政府非常重視生態環境建設,它是藝術之都,也是鮮花之都。走在街上就可以看得出,無論是在陽台上、院子裡,還是在商店門口,櫥窗前和路邊上,到處都有盛開的鮮花,迷人的芳香撲鼻而來。那五彩繽紛的花店和花團錦簇的公園,更是常常讓人流連忘返。塞納河蜿蜒穿過城市,街道兩旁那拔地而起的歐式建築,星羅棋布般的公園、綠地和露天咖啡座,名勝古跡更比比皆是,富麗恢宏的凡爾賽宮、極富代表性的巴黎鐵塔和凱旋門,小說中在作者筆下栩栩如生的盧浮宮、巴黎聖母院,還有羅列各色名牌服飾店的香榭大道。但是,最讓景有希難忘的,還是聖禮拜堂,巴洛克式的建築風格,鍍金和大理石裝飾,每一幅彩色的玻璃窗都譜寫著一段聖經故事,華美而浪漫。

    在巴黎沒有停留多久,簡單地轉了幾處名勝之後,當天下午,景有希就跟著蕭楓他們乘火車來到了普羅旺斯省的港口城市——馬賽。從巴黎到馬賽,中途在格拉斯倒車,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馬賽不愧是最大的港口城市,正值旅遊旺季,在這裡走了好幾家酒店,完全訂不到房間。

    「這是最後一家酒店了……希望你能夠訂到房間,否則我們今天晚上只好去住汽車旅館了。」蕭楓面帶煩悶地看了看手錶,最後決定道。原來自己身邊也有有錢買不到享受的時候啊,此時已經是夜裡12點鐘,除了旅途的勞累,每個人臉上還掛著幾分睏倦。蕭楓的話音剛落,老三蕭露就將行李箱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倒在酒店門口,動也不想動一下,「累死了,訂不到房間,訂不到房間,再不休息的話,我的腿都快跑斷了!」

    「少廢話!大家都很累,又不是你一個人,再囉嗦就罰你去背行李!」蕭楓撇撇嘴巴,大搖大擺地向酒店大堂走去。

    「唔……」蕭露無奈地吐了吐舌頭,鬱鬱地抬著沉重的行李箱跟了上去。

    「以前來法國好像沒有這麼倒霉過啊……」蕭雨倒是看不出什麼情緒,逮著一個空隙他就開始翻著手上的小說。

    奇怪了,難道是因為自己掃把星的體質又發作了嗎?連累大家一起受苦?不然怎麼會逛了10多家酒店都訂不到房間呢?想到這裡,景有希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提包,看著那張早已經習慣隨身帶在左右的「命運之輪」塔羅牌,心裡開始默默地念叨起來,「拜託了塔羅牌,請幫幫我們一定要訂到房間啊……拜託!拜託……」

    在塔羅的世界裡,曾經有一種傳言,說那具神秘和靈動於一身的塔羅牌,正是來自於馬賽,因此也有傳說被稱為「馬賽塔羅牌」。也許是因為這個緣故,景有希從到達這裡的第一刻起,就對周邊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多想知道自己的那副塔羅牌的力量是不是也來自於這裡,一直幫助著自己的「塞巴斯丁」究竟是誰?亦或者說,那副塔羅牌正是從某個世界的角落漂洋過海來到自己的手裡呢?

    夜幕深而靜謐,無數的星星在陌生的天空中閃爍。酒店大廳裡籠罩著一層溫暖而柔和的光,普羅旺斯薰衣草的獨特香氣在這裡就可以領略的到,坐在沙發上等待蕭楓辦理入住手續,不知不覺中,景有希竟然有些迷糊起來,睏倦就像無數的毛毛蟲一樣慢慢地爬上她的神經,腦袋一不小心向右邊一歪,「咚」地一聲磕在了蕭露的肩膀上。

    「臭丫頭別睡啊,小心感冒!」

    「啊——疼!人家就是很瞌睡嘛……」景有希揉揉額頭,這個時候,蕭楓正好向自己走了過來,「現在就把你們的護照給你們,要小心保管,丟了的話我可不負責。」說著,蕭楓拉開行李包,將四本護照發到了他們各自的手中,「真是太幸運了,這家酒店正好剩下了全馬賽最後四間總統套房,房間已經訂好了,跟我走吧。」說著,他帶頭向電梯口走去。景有希這才鬆一口氣,低頭看看手裡的那張命運之輪,景有希忍不住再一次感謝塔羅力量的偉大。不過讓她更吃驚的是,現在都已經將近午夜1點了,為什麼蕭楓會有這麼好的精神,絲毫看不出一丁點兒疲倦的狀態。

    「二哥以前經常在外面玩通宵的,所以對他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似乎是看出了景有希的困惑,蕭露主動上前解釋道。

    「玩通宵?!」

    「是啊,他從前可是有『夜店王子』的稱號呢,最近一段時間已經收斂多了,怎麼?難道你沒聽說過嗎?」老天爺,關於蕭楓的事情景有希怎麼會知道?就像是眼鏡蛇和貓鼬的關係,想躲他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主動去打聽他的事情?不過,這麼說起來,蕭楓好像也是個花花公子嘛!

    「蕭露,拜託你要講別人是非的時候把音量放小一點,最好不要讓當事人也聽的一清二楚!」就在這個時候,蕭楓突然瞪了過來。

    「呃……」只見蕭露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腳底下一沉,電梯停在了四樓。

    據說這裡是整個馬賽最好的五星級酒店,景有希的房間被安排在了403室。房間靠近走廊的最頂端,打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向南方眺望,還可以看到利古裡亞海域那蜿蜒曲折的海岸線。夜晚迎面吹來的海風裡帶著一股干鹹的味道,景有希放下行李,倒一杯橙汁,開始享受這靜夜難得的一份安逸。豪華的總統套房,就連被單和毛巾都是帶香氣的,白色的雙人床大的足可以在上面打滾兒,冰箱裡滿是當地盛產的小點心和水果。但是,此刻景有希最像做的事情還是睡覺。

    躺在床上,她伸手去摸自己背包裡的發卡,這個時候,突然摸到了蕭楓之前交給自己的那本護照,也就不由地想起了遠在他鄉的蕭晨,若是他也能一起來玩就好了。還有南珍姐姐,身為學校領導人的他們好像總是有做不完的公事,開不完的董事會議,那是一個成年人的世界,難道自己將來繼承了蕭家的產業之後,也要像他們一樣被繁雜的世事所約束嗎?想想還是做學生比較好,不自覺地,景有希竟然有點思念起姨媽、姨夫還有……蕭晨……

    伸手展開那本護照,景有希原本想確認一下上面的內容,誰知道剛剛看到照片的時候,景有希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啊!糟糕,拿錯了!這不是……這不是蕭楓那傢伙嗎?」只見照片上有一張冷漠而英俊的臉,無論什麼時候看蕭楓,都覺得他有一雙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睛,帶著些許的狂傲和不羈,還有那麼一點點難以親近的感覺。再低頭看了看蕭楓生日那一欄,「9月17日?呀!這小子是處女座的喲!呵呵……」不知道為什麼,景有希就是覺得有些好笑,並且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傳說,處女座是希臘神話中管理農業之神、大地之母——狄蜜特。在景有希的印象中,處女座的男生多少都有點霸道,喜歡雞蛋裡挑骨頭、要求太高又愛吹毛求疵、喜歡批評他人,甚至難以取悅。不過,他們的優點是喜歡乾淨,頭腦清晰且分析能力強、能明辨是非,細心體貼。仔細想一想還真的蠻符合蕭晨的形象呢。

    「真是個冒失的傢伙,還好意思說讓別人保管好護照呢,自己都會搞錯!」景有希一邊嘟囔著,一邊穿上鞋子,她決定趁蕭楓還沒睡著之前,將自己護照給換回來。

    「咚——咚——」

    輕輕敲了兩下房門,景有希將腦袋湊向門邊,「蕭楓,你睡了嗎?有點事情找你哦……」過了好一陣,房間裡都絲毫沒有任何反應。這傢伙,該不會是已經睡死過去了吧。景有希正要打退堂鼓準備回去,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遠遠地從房門那頭傳來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搞什麼啊!我在洗澡,你自己進來吧!」

    「哦……」景有希撇撇嘴巴,扭動了一下門把手,接著躡手躡腳地走進了蕭楓的房間。

    原來所謂的總統套房,每一間的格局其實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廁所和床的位置不大一樣而已。此時,蕭楓正在洗澡,洗手間裡傳來了一陣淋浴嘩嘩的流水聲。

    「那個……」景有希走到了洗手間的門口,不大好意思地向裡面喊道,「你把我們的護照搞錯了,我是來跟你換回去的……」

    「是嗎?」蕭楓不以為然地說了一句,「護照在我的皮夾裡,你自己去換吧。」

    「好吧。」景有希聳了聳肩膀,走到了床前,打開蕭楓的行李箱,不經意的一瞥,景有希還真是嚇了一大跳,只見箱子裡的衣服、褲子全部都是名牌,光是價值連城的手錶就有7、8塊,內衣和襪子也都價格不菲,完全是一個移動的名牌時裝店啊!也難怪這個有錢人家的二少爺,從小就過著奢侈的生活,想他一定沒受過什麼苦,所以才會有這麼彆扭的性格。

    景有希沉下一口氣,從箱子裡面取出了蕭楓的的棕紅色的皮夾。打開皮夾正要把裡面的護照調換過來,這個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夾在皮夾裡的一張已經有些褶皺了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片金色海灣的背景,只見一個女孩挽著蕭楓的胳膊,甜蜜地衝著鏡頭笑著,她有一頭長長的卷髮,頭上紮著一隻可愛的蝴蝶結,圓嘟嘟的眼睛,就像春日裡的湖水一樣閃閃發光。照片上的兩個人看上去還很小,約莫15、6歲左右的樣子,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子,但是卻能從照片上蕭楓的表情裡看出些許幸福的滋味。只可惜這張照片似乎被誰無情的蹂躪過,深深的白色褶皺破壞了畫面的美感,就像一道道裂痕一樣,再也無法復原……

    她會是誰呢?和蕭楓又有著怎麼樣的關係呢?蕭楓似乎很珍視這張照片,但是卻又能從損毀的痕跡裡看到一些心酸。這一次,景有希的八卦精神又開始作祟了,雖然事不關己,但是她還是很想知道事情的緣由。

    「喂,你怎麼還在這裡?!」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了過來。

    「哇!!」景有希當即嚇了一跳,她慌張地回過頭去,只見蕭楓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光著腳丫向自己走了過來,一股熱蒸汽撲面而來,蕭楓一邊用毛巾擦著頭髮上的水,一邊疑惑地望著景有希,水珠順著他的脖頸慢慢下滑,柔和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一道深刻的輪廓。

    景有希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男生出浴的樣子,奇怪了……這感覺是什麼?怎麼好像覺得心跳加快,兩個臉蛋一陣接一陣的發燙呢?「我……我……」她急忙將臉轉向一邊,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總是這樣,做事情磨磨蹭蹭的,不用回去睡覺了嗎?……還是說,你今天晚上想跟我睡一起啊?」就在這個時候,蕭楓就像是長了一雙紅外線電光眼,突然向景有希瞪了過來。

    「你……說什麼鬼話啊!還不都是你把護照搞錯的緣故!」景有希故作冷靜地將手上的護照和皮夾一齊丟給了蕭楓。

    就在你這個時候,蕭楓突然愣住了,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張夾在皮夾裡的照片上,慢慢的,只見蕭楓的眼神變得灰暗起來,輕微的歎息聲彷彿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那個是……你的女朋友嗎?」景有希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楓用緩慢的動作接過了那個皮夾,然後慢慢地合上它,「很久以前的照片了,忘記拿出來而已……」他沒有否認景有希的話,只是口氣裡多了一份掩飾,景有希這才發覺,自己今天真的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啊……在我這裡的不是你的護照,是蕭露的……」

    「咦?」

    「看來我們四個人的護照都搞錯了,」說著,蕭楓將皮夾丟進行李箱之後,又從裡面抽出了自己的睡衣,「明天早上再調換回來好了,先去休息吧,你不是早就已經開始喊累了嗎?」這時候,只見蕭楓突然自顧自的解開浴衣的腰帶,露出了他裸露而直挺的背。他頭髮上的水珠順著皮膚滑落,完美的脊椎弧度在景有希的面前展露了出來……

    就在這一瞬間,景有希的腦袋頓時「轟」地一下整個炸開了!「啊——你這個暴露狂,羞死人啦!」拾起床上的睡衣一把丟在蕭楓身上,接著以百米衝刺一般的飛出了蕭楓的房間,跟著「彭」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混蛋!你鬼嚎什麼?!」蕭楓不滿地怒罵聲從門那頭傳了過來。

    此刻,景有希依著牆,氣喘吁吁,心口處就像有一把火在燒,臉頰滾燙的幾乎能煮開水。「真是過分!那傢伙也太不自律了!隨便在女生面前都可以毫不在乎的換衣服嗎?真是的!好丟臉……我到底在臉紅什麼啊!」景有希摸摸自己漲紅的臉,氣呼呼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或許是因為身處他鄉不大習慣的緣故,這一夜,兩個人都有些輾轉難眠,直到東方開始泛起魚肚白,漸漸放鬆下來的精神這才沉沉地睡過去。

    馬賽清晨的陽光,潔淨的就像櫥窗裡的水晶一樣。晨風帶著花朵般的香氣撲面而來,將沉睡中的人們慢慢喚醒。景有希在床上翻了個身,用乾澀的眼睛望望窗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了,隱約記得昨天蕭楓說過今天似乎要早起出門的,於是景有希努力地抵抗著睏倦,從鬆軟的大床上爬了起來,一邊打著瞌睡,一邊開始洗漱。

    「翻身!我要鹹魚翻身!」今天,景有希也照例對著鏡子大喊三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堅持不懈才讓上天看到了決心,所以才將那套神奇的塔羅牌送給了自己,總覺得不再做倒霉鬼的日子,真的很舒心。

    「喲,睡美人,你起的可真早呢!」剛剛來到餐廳,就看到蕭楓一臉戲謔地望著自己。景有希抬頭看看牆上的鬧鐘,哇!都已經將近10點了。

    「還好意思說我,你也是剛剛才起床吧!」景有希不樂意地撅起嘴來,「蕭露和蕭雨他們呢?還沒起來?今天不是說要去街上買東西的嗎?」

    「不用你操心,蕭雨那小子是從來不睡懶覺的。他們兩個一大早就出發了,在酒店的服務台留字條說是去艾克斯市幫南珍買橄欖油,還有幫大哥帶他要的葡萄酒……叫我們在下午4點鐘之前趕到嘎納去匯合。」

    「誒?!」聽到蕭楓的話,景有希立刻做出了一個驚詫的表情。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樣分頭行動比較節省時間,」說著,蕭楓突然站起身來,合上了手上的那份報紙,「我們也走吧。」

    「去……去哪裡啊?!」

    「行李我已經叫酒店的人托運了,我們到街上轉一轉,然後趕去車站!」蕭楓的你口氣裡帶著命令的態度。

    「啊……」景有希失落地歎一口氣,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原來修學旅行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恣意,有時候為了趕時間連覺都睡不好,這麼說起來,還是在家裡做懶蟲舒服一點。

    一開始景有希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有和蕭楓這傢伙獨處的時光,總是覺得有些彆扭,兩個人轉街的時候也完全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就這麼乾巴巴地向前走著。

    「喂,快看,是蒸魚和大蒜美乃滋!」這個時候,蕭楓突然指著街邊的一家外賣店舖叫道,「想嘗一嘗嗎?」

    「那……吃過之後不是滿嘴的大蒜味道?」景有希苦惱地搖搖頭,「算了,我沒興趣。」

    「什麼啊,這可是當地的美食,不嘗嘗看怎麼行?」說著,蕭楓饒有興致地湊了上去。

    馬賽不愧是地中海從古至今最大的商貿港口,街上一排排香料店門口擺設著令琅滿目的珍貴香料和天然精油;幾家珠寶店的櫥窗裡陳列著彩色珊瑚製品的首飾;麵包房、雜貨店裡各種美味應有盡有。僅僅是隨便逛逛,彷彿就可以領略到百年前這個貿易港口的繁華和美麗。

    景有希無暇顧及蕭楓,她的目光在街道兩邊遊走著,這個時候,只見靠近街角的地方有一間掛著黑色門簾的房子,房子的銀色招牌上寫著「占卜館」幾個大字。景有希雖然不認識法語,但是門頭上的那套塔羅牌的造型,還有六芒星和星月的標誌,景有希還是認得出的。

    「蕭楓,我過去那邊看一下……」顧不得蕭楓回應,景有希就三步並兩步地向那間占卜館走了過去。

    剛剛走到門前,就聞到一股膩人的熏香香氣,「打擾了……」景有希微微地弓了弓身子,撩起門簾,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經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不知道拐到了哪裡,只覺得燈光有些幽暗,看不清走廊的盡頭,灰色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羊皮畫,雕刻著古老圖騰的踢腳線一直延伸到遠處。

    「請問,有人在嗎?」

    景有希的話音剛落,一扇漆黑色的大門突然打開,只見一個身穿吉普賽民族服裝的老婆婆向這邊望了過來,接著用一長串嘰裡呱啦的法語對著自己做了一個「歡迎」的手勢。

    「那個……請問你會說英文嗎?」景有希自認為自己的英語水平還不錯,雖然自己的發音不算很標準,但是聽力卻沒什麼問題,於是她索性用英語與對方交流起來。

    「歡迎你,小姑娘,我是占卜師阿比亞,你有什麼煩惱嗎?可以告訴我。」老婆婆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但是臉上卻始終掛著慈祥的微笑。

    「我有一些關於塔羅牌的問題,想請教一下……」

    「這邊請吧。」說著,名叫阿比亞的這位老婆婆轉身向身後的房間裡走去。

    景有希來不及多想,急忙跟了上去,走進房間之後才發現,剛才站在這間占卜館門口的時候的時候沒有發覺,原來它的裡面竟然是這麼的寬敞啊!一間教室那麼大的大廳,兩邊擺著幾張老舊的皮革沙發,一張圓桌立在房間的正中,一排木桌椅圍在四周,華麗的吊燈,黑色的桌布,最為顯眼的還是桌上那顆發散著晶瑩光彩的水晶球。

    「請坐吧……」老婆婆示意了一下,景有希連忙在圓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麼,你想問什麼呢?」

    「其實……」景有希不知道接下來的話究竟該如何開口,如果告訴她自己有一副會說話,會改變人命運的塔羅牌,不知道這個老婆婆會不會笑掉大牙,但是她畢竟是占卜師啊,所以無論如何景有希還是想試試看,「請問,古老的塔羅牌裡面住著一個精靈,這種事情可能發生嗎?」

    「塔羅牌是一種利用直覺和古老秘術來解答問題、探索生命的工具。它本身就是由人力製造的,所以並沒有所謂『牌精』在其中,只有使用的『人』,才帶有力量。但是……也不外乎有另外一種可能,比如你所謂的古老塔羅牌中的精靈,或許是被什麼人或者什麼力量給禁錮、封印在這套塔羅牌裡面的……」

    看到老婆婆對自己的問話很有條理的解答著,景有希頓時來了精神,「真的嗎?那麼,老婆婆,你有沒有聽過塞巴斯丁這個名字呢?」

    阿比亞老婆婆搖了搖頭,她的否認讓景有希不免有些失望。這個時候,景有希打開了手裡的小包,從裡面取出了那張「命運之輪」牌,「我聽說,不同版本的塔羅牌都是有專門的畫師精心繪製的,那麼……這張牌的牌面你有見過嗎?」

    老婆婆接過景有希遞來的那張命運之輪,湊到眼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牌的背面有一些類似血漬的紅色印跡,無法用手拭去,看到這裡的時候,老婆婆突然怔了一下,原本灰恢的雙眼突然變得明亮起來,接著她輕輕地將牌放在桌子上,望向景有希,「看得出這張牌的牌面是手工製作的,有些塔羅牌的花紋裡暗藏著畫師的簽名,但是這張卻完全看不出來,」說著,老婆婆將那張命運之輪湊到了鼻子前面聞了聞,「表面上好像塗了松香,時間已經很悠久了,雖然已經聞不到什麼香氣,但是保存的卻很完好。這種製作工藝已經很古老了,現在基本上都是印刷品。不過……世界上的塔羅牌版式多達上萬種,很抱歉,我的孩子,對於這款塔羅牌我確實沒什麼印象,不過,牌上的血色印跡卻讓我想起了馬賽當地的一個傳說。」

    「傳說?」景有希瞪大眼睛望著面前的老婆婆,那一雙綠色的眼睛,帶著些蒼老的面容,彷彿每一道皺紋都書寫著一段坎坷的過往,「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樣的傳說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婆婆的眼神突然望向牆上的一副油畫,只見畫上有一座西班牙式建築風格的城堡,尖尖的高塔,一個身穿吉普賽民族服裝的年輕女人正在城堡前的一片玫瑰花園裡翩翩起舞,那尖銳如刀般的圍欄將她阻隔在城堡的外面,仔細看上去甚至還能發現原來畫中女子的臉上還沾著眼淚。

    「傳說在很早很早以前,葡萄牙國王約翰一世的第三位王子——克瑞恩殿下出使馬賽,在這裡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吉普賽占卜女孩。很快的,王子和那女孩雙雙墜入了愛河,他們對著月亮起誓,會永遠在一起……」聽著老婆婆的話,景有希的眼前彷彿過電影一般地展開著一幅幅黑白色的畫面,一切聽上去都是那麼的神奇,一時間她竟然有些驚呆了。「……好景不長,緊跟著沒多久,克瑞恩王子就暫別吉普賽女孩回到了故鄉葡萄牙。雖然相隔兩地,但是兩人卻彼此思念著對方,那個美麗的吉普賽女孩經常會偷偷潛入葡萄牙與王子幽會,原本以為只要相愛就能夠戰勝一切,但是他們錯了,沒過多久,約翰一世的皇后知道兩人的私自幽會的事情之後,她氣急敗壞,想盡一切辦法硬是將兩個人拆散。並且派人去殺害那個吉普賽女孩。克裡恩王子殿下終日鬱鬱寡歡,最終被迫答應皇后與他國的公主結婚,為的就是保住那女孩的性命。得知此事的吉普賽女孩誤以為是王子變了心,最終在王子結婚的這天晚上,自殺了卻了此生……」

    愛情故事就是這樣,就像流芳百世的《美人魚傳說》總是因為不完美的結局而變得完美,景有希歎一口氣,打心底為傳說中的兩人而感到遺憾。

    「自殺的吉普賽女孩含著怨恨死去,她鮮血噴濺在懷裡的那套塔羅牌上,據說,從那之後,那套塔羅牌就被施下了詛咒!」

    「啊……」景有希不由地叫了起來,「是什麼樣的詛咒?什麼樣的詛咒?!」

    「那詛咒就是——從今以後,再得到那套塔羅牌的人將不能愛任何人,否則,他所愛的人將會遭遇不幸!我的孩子啊,那是一套憎恨愛情的塔羅牌,吉普賽女孩含著恨意和遺憾自殺,她將所有的恨意都轉嫁在了那套塔羅牌上,它是魔物,是不祥的象徵!呵呵……」說著,老婆婆突然笑了起來,「不過傳說終歸就是傳說,沒有人去深究它的真實性,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遠道而來的東方小女孩啊,你還是美美地享受馬賽的旅遊吧。」

    「可是……」景有希本來想說什麼,但是聽了老婆婆的這番話之後,她始終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自己的胸口,看著桌上的那張「命運之輪」,還有牌面上的斑斑血跡,「……得到那套塔羅牌的人將不能愛任何人,否則,他所愛的人將會遭遇不幸!」這會是真的嗎?自己得到的究竟是一套怎麼樣的塔羅牌?是能夠帶來幸運的寶貝,還是老婆婆口中的魔物?而這老婆婆的話又有多少能確信呢?

    「臭丫頭……景有希!」景有希原本打算繼續追問,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大門外突然傳來了蕭楓焦急的呼喚聲,景有希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已經在這間占卜館裡待的太久了。

    「老婆婆,對不起,我的朋友在叫我,我要告辭了……」說著,景有希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接著打開小包,從裡面掏出了自己的錢夾。她剛要數些法郎要支付給那位老婆婆,這時候,只見老婆婆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不用這麼做,我並沒有幫上你什麼,倒是你自己,似乎一直在苦惱著什麼的樣子。我的孩子,命運已然投射了一道長長的陰影,但不要因此放棄自己閃亮的光芒。只有很少人才懂得,人生因為缺憾而美麗,去吧,去找你的朋友吧……」

    雖然老婆婆的最後一句話景有希聽的不是很明白,但她還是高興地點點頭,「嗯,謝謝你。」說著,景有希轉身向走廊方向跑去。

    打開占卜館的大門,一道刺眼的陽光頓時躍入眼簾,景有希的眼睛一酸,禁不住流起淚來。遠處,只見蕭楓已經是焦頭爛額,不斷地向四周經過的路人打聽著自己的下落,只可惜他與那些人語言不通,對方也就只有搖頭擺手的份兒。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景有希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楓,我在這裡!」大聲呼喚一聲,景有希沖那大個子揮了揮手。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蕭楓的眼神裡先是充滿了關心與溫存,那樣的表情,景有希還是第一次見到,緊接著,蕭楓立刻惱怒起來,臉色跟交通號志一樣變來變去。「臭丫頭你是怎麼回事啊!完全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是不是?不是叫你不要亂跑的嗎?……誒?你怎麼流淚了?有誰欺負你了嗎?快點告訴我!」

    景有希揉了揉眼睛,笑道,「沒有啦,是太陽光太刺眼了。」

    「唔……你這傢伙,給我差不多一點!」蕭楓突然一把抓住景有希的胳膊,「動不動就到處亂衝亂逛的,你是野豬嗎?!」這個時候,一串深紅色的瑪瑙項鏈突然遞進了景有希的手裡。

    「咦?這是什麼?」

    「那個……」說著,蕭楓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這個是送給你的,剛才看到的時候覺得和你很相稱……帶上看看吧。」

    「誒?!」真的假的?!這小子居然送東西給自己,景有希瞪圓眼睛望著蕭楓,「我……不是在作夢吧?」

    「傻瓜!」蕭楓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會有這種表情,來吧,我幫你帶上……」說著,他突然撩起了景有希的頭髮,將這串紅色的珊瑚項鏈小心翼翼地繫在了景有希的脖子上。一朵白色的琉璃小花露在正中央,正好襯托出景有希那細長、白皙的脖子,顯得俏麗而可愛,碎花的連衣裙,嫩黃色的外衣,和這條珊瑚項鏈簡直是絕配,此時此刻,景有希第一次發現這個看上去有些粗線條的蕭家二少爺原來竟是這麼地會討女孩子歡心,難怪蕭露說他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呢,真是名不虛傳喲。

    「昨天在巴黎沒買什麼紀念品給你,這個算是補償吧。」說著,蕭楓將景有希的頭髮輕輕地放下,散落的長髮輕柔地在背後上打著卷,陽光下的景有希,原來也生了一張討巧的臉,絕對是那種讓男孩子為止傾心的鄰家女孩類型。

    「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啦。」

    「誰讓你客氣來著?」蕭楓說著,轉過身去,大步地向街尾的方向走去,「走吧,和蕭露他們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去車站。」

    「嗯!」笑逐顏開地應了一聲。最近一段時間,景有希一直覺得蕭楓對自己的態度已經和以前大大地不同了,至少現在他也會說一些關心自己的話,雖然聽上去有些彆扭,但是他溫柔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這樣被寵愛著的感覺真好,不由地,景有希似乎已經可以體味到了一些家庭般幸福溫暖的感覺了。

    其實,景有希不得不承認,不發脾氣時候的蕭楓真的是很帥呢!如此想著,景有希急忙跟上了蕭楓的腳步。

    太陽懶懶地掛在天空,路邊茂密的松針把陽光刷成無數珍珠般的光點,抖落在人的身上,這一邊是艷陽高照的下午,而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在那座景有希居住的故鄉城市,卻已經入夜了。華燈初上,都市的人群什麼時候也變得像蝙蝠一樣喜歡這個時間出來活動。在那輪冉冉升起的月色下,整個城市都變得熱鬧起來,車水馬龍絲毫沒有停息,彩色的霓虹像是給那嘈雜的音樂打著節拍,不斷地快速閃動著。

    順著茗珍學院校董辦公室的窗戶向遠處街區的方向望去,一座新建起的商業區在遠處拔地而起,正好遮擋了那抹清澈的月光,站在窗邊的蕭晨忍不住緊了緊眉頭。

    「他們能回來嗎?」這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高姿態的南珍終於忍不住了。

    「……什麼能回來?」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就這樣把景有希他們四個人丟到法國去好嗎?還有那個什麼到了18歲才可以拆開來看的遺囑,蕭晨……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啊?!」歐陽南珍一貫不滿蕭晨那種漫不經心又喜歡自說自話的性格,可是不管她怎麼盤問,怎麼在辦公室裡大呼小叫,蕭晨還是一張笑瞇瞇的公子哥兒的表情,以柔克剛這一招對南珍真的很奏效。

    「沒什麼好擔心的,蕭楓、蕭露和蕭雨他們,好像對景有希的態度已經有所轉變了,他們四個小鬼已經不像那樣鬧彆扭了,這不正是我們所想要看到的嗎?這次的出國修學旅行是讓他們幾個增進感情的好機會,我倒是很想看看呢,不是一對父母所生的『兄妹』,究竟會演變出怎麼樣的感情來,呵呵……」

    「你這傢伙……」明明知道自己拗不過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南珍索性用強勢的口氣威脅到,「你居然利用自己校董的職權,擅自多放了他們放了4天的大假?!更何況蕭楓還是個管理層實習的身份,這樣不就等於無故曠工嗎?我要去校董事會投訴你!」

    「那就去吧,閒來無事,正好可以和董事會的那些老頭子們拉拉家常。」蕭晨笑道,這下南珍是真的被打敗了。

    「算了,隨你怎麼玩吧,我回去了……」南珍打開辦公室的大門,此時此刻,彷彿有一種無法化解的情愫在她的胸口堆積著,「……雖然景有希那孩子或許沒什麼壞心眼兒,可是難免她身邊的人不會打蕭家的鬼主意,要知道,她的親生父親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呢,對方是怎麼樣的人我們完全不瞭解,雖然現在沒必要見面,可是將來呢?該怎麼處理這層古怪的關係,這是我們雙方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見蕭晨沒有說話,南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很長一段時間,門外都迴響著她那有些寂寥的高跟皮鞋響聲。

    從馬賽到嘎納坐長途汽車,路上大約要2個多小時。不知道是不是正值旅行旺季的關係,汽車站裡比肩疊踵,人來人往,汽車的轟隆聲一陣接一陣的從景有希的耳邊響過,讓這原本就熱辣辣的旅行變得更加燥熱了。不過,兩個不會講法語的外國人,在這人山人海的汽車站裡,無異於是丟進蛤蟆堆裡的青蛙,完全找不到方向。

    「地圖冊上說……坐T23號汽車,大約兩個小時就可以到嘎納的車站了。」景有希翻了翻剛剛買的那本《法國旅行指南》向蕭楓說道。

    「T23號嗎?咦?!那個不就是!」這個時候,蕭楓突然指著車站拐角處一輛白色的大巴士叫起來。他滿心歡喜的正要拉著景有希走過去,這個時候,景有希突然一把攔住了他。

    「等一下……不對啊,地圖上明明說是紅色車牌的T23號……」

    「什麼紅色車牌?」蕭楓仔細看了看那輛巴士的號碼牌,只見一串清晰的黑色字符寫著「NO.T23」字樣,「車牌的顏色有什麼關係啊?反正是T23號就對了嘛,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快點走吧……」

    「可是……」還不等景有希提出異議,蕭楓便一把拉著她向那輛汽車跑了過去。這個武斷、自滿又偏執的傢伙,就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才總是弄得身邊的人手忙腳亂的。

    買了兩張車票,坐上車沒多久車子便按發車點準時發車了。車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金髮碧眼法國人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臉悠閒呼扇著手上的車票。車子裡還可以看到幾個說著馬來語的亞洲人,看打扮像是和景有希他們一樣出國旅行的。窗外的城市街景一幕幕倒退,由街市慢慢變成了郊區,那道燦爛的陽光好像永遠不知疲倦般地照在身上,這種暖洋洋的感覺讓景有希開始犯困,沒過多久,她居然真的靠在窗子上睡了起來……

    恍惚之中耳邊似乎聽到了嘈雜的雨聲,難道是自己在做夢嗎?還是誰家的水龍頭忘記關了?景有希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接著向右邊翻了個身,正好靠在蕭楓的身上卻毫無反應。不過這個時候,蕭楓比她睡的還要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隻大手突然放在了景有希的肩膀上,用力的搖著她。景有希清這才慢慢地醒過來,「什麼啊……怎麼了?」她揉了揉眼睛,只見司機大叔一臉客氣地向她說著完全聽不懂的法語,「到站了嗎?」景有希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轉過身去看了看窗外,頓時,一個晴天霹靂在頭頂上炸開了,只見窗外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下起了大雨傾盆,雨幕之中的景色完全不像地圖冊上所描繪的影城嘎納,只見窗外是一片田地,群青色的山巒在遠方綿延,原本鬱鬱蔥蔥的草坡已經在雨水的滌染下變成了灰藍的顏色,完全一副田野鄉村的景色。

    「糟了!蕭楓,快點起來啊,別睡你的大頭覺了!」景有希用力的推著蕭楓的肩膀。

    「怎麼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蕭楓也清醒過來,睡眼蒙松地望著她。

    「你看看外面……」

    順著景有希手指的方向,蕭楓向車窗外望去,一瞬間,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起來,那呆然的樣子,就好像少了腦漿的屍體一樣。

    「完了,我們肯定是坐錯車不曉得到了什麼鬼地方了!」

    事情還真是層出不窮,這個時候,司機大叔還在用法語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像是在催促景有希他們快點下車。窗外是連綿的大雨,語言不通又沒辦法向司機大叔詢問,儘管有十萬個不願意,但是迫於無奈,兩個人還是鬱鬱地向車門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們剛走下車的一瞬間,衣衫單薄的兩個人頓時被這瓢潑般的雨水從裡到外澆了個濕透。

    「哇——好冷!都是你啦,不聽勸才搞成這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景有希全身哆嗦著,雨水順著她的頭髮、臉頰幾乎向下流,那件小碎花的連衣裙緊緊地貼在身上,潮濕的令人難受。這樣的田園曠野,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粼粼碧波,和那紫紅色的薰衣草園,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田地中阡陌縱橫,隔上幾百米的距離才看得到一戶屋舍,驚慌失措的景有希就像是被雨水洗了腦一樣,傻傻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來,把衣服披上……」說著,蕭楓急忙將自己身上那件外套脫下來,搭在景有希的腦袋上,自己則在雨水中浸泡著。這時候,蕭楓向遠方看了看,突然指向了靠近薰衣草園的那棟白色的房子,「那邊有一戶莊園,我們先去躲躲雨再說吧。」還不等景有希反應,蕭楓便拉起她的手,飛快地向莊園的方向跑去。

    在來法國的飛機上,景有希曾經閒來無聊翻過一本旅行雜誌,書上說普羅旺斯的天氣是極富變化的,就像小孩子的臉一樣陰晴不定。時而暖風和煦,時而冷風狂野,總是令人琢磨不透,看來真的是一點兒也沒有誇大其實。遠方的山脈在雲霧綿延,腳下的田埂鬆軟、潮濕,時不時會有一股夾雜著薰衣草香氣的風撲面而來,兩旁的景色慢慢地倒退,小心翼翼地撥開身上這件外套向遠方望去,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和質樸,景有希這才覺得,全身上下唯一感到溫暖的,大概就是那只被蕭楓緊緊握住的手了。

    那棟莊園的距離遠遠比蕭楓他們預計的要遠的多,看上去好像近在咫尺,但是真正跑過去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氣喘吁吁了。

    這是一棟典型的歐式建築,紅色的房頂,灰色的牆面,一道漆白色的籬笆將景有希他們阻隔在外,籬笆外種著一棵高大、粗壯的橄欖樹,籬笆上還爬滿了鮮紅的薔薇花,嬌艷欲滴的樣子,很容易就勾起人的少女情懷。現在想想,普羅旺斯真不愧為全世界小資們神往的樂園。

    「請問……有人在嗎?」原本以為只要站在樹蔭下躲躲雨就好,但是蕭楓好像並不滿足,他主動地向莊園方向吆喝起來。

    「對方又聽不懂中文,喊了也沒用……」景有希原本想提醒,就在這個時候,籬笆對面的莊園大門突然打開了。只見一個身穿寬鬆長裙、金髮碧眼的婦女撐著雨傘向這邊走了過來,她的小腹高高隆起,走路的樣子有些搖擺,看得出她已經懷孕了。

    「你好,你好……我們是外國的遊客,」蕭楓一邊說著,一邊配合著肢體語言,看上去不免有些滑稽,「現在正在下大雨,我們想在你家裡躲躲雨,可以嗎?」

    那婦女儼然聽不懂中國話,只是面露微笑地將籬笆門打開,接著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直到現在,景有希才著實鬆了一口氣。

    偌大的一棟房子,只有女主人和女主人的母親兩個人居住,兩個人咕哩哇啦的說著聽不懂的語言,然後將兩條乾毛巾和一些換洗的衣物遞給了蕭楓他們,接著又在浴室裡放了熱水供他們沖洗。普羅旺斯當地的居民真的是熱情好客,尤其在知道你是國外來的遊客之後所展現出的熱情,真是恨不得你能長期住下來。原以為避避雨就閃人,結果卻發展到要更換衣物小憩片刻,這樣的熱情不免讓景有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已經洗好了,該你啦。」說著,景有希一邊擦著頭髮上的水珠,一邊從浴室裡走了出來,她向坐在一邊裹著毯子忍耐的蕭楓擺了擺手,身上穿的是女主人的一件花格襯衣和牛仔褲,襯衣那寬鬆的領口搭在肩膀上,凝脂般的肌膚和那漂亮的鎖骨露在外面,看上去性感可愛。

    蕭楓似乎有些看呆了,當他意識到自己失禮的舉動之後,急忙將臉別到一邊,「嗯,知道了……啊……啊秋!」就在這個時候,蕭楓大大地打了個噴嚏,擦了擦鼻子。

    這傢伙,該不會是感冒了吧?怎麼覺得他的眼睛好像紅紅的,還不等景有希多問,蕭楓就鑽進了浴室裡。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景有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急忙打開那已經被淋濕了的手包,「糟了、糟了……」景有希從裡面掏出那張命運之輪的塔羅牌,前前後後地仔細檢查了一下,還好,手包內部是防水布做的,所以塔羅牌並沒有被淋濕,景有希這才放心。

    蕭楓的熱水澡足足泡了一個小時,以前他就是幾個兄弟當中最愛乾淨的一個,有時候甚至讓景有希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有潔癖。穿著莊園女主人為他準備的衣服,蕭楓捲著一身熱氣騰騰從浴室裡走出來。

    一看到他,景有希就急忙跟了上去,「喂,蕭楓,我們是不是該給蕭露他們打個電話呢?現在已經四點多了,我們現在被困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嘎納。」

    「嗯,是啊,」蕭楓抬頭看了看客廳裡的鐘錶,時間已經下午4點多,「奇怪,沒看到我們,蕭露他們也應該會打電話過來啊。」說著,他急忙從換下來的衣服裡將手機摸了出來,打開屏幕的一瞬間,蕭楓的腦袋嗡的一下漲大了!「糟了!手機進水了!」

    「什麼?!」聽到這話,景有希大叫一聲湊上前去,只見手機屏幕上什麼都顯示不出來,無論按哪個按鍵都全然無反應。「那……蕭露他們的電話號碼呢?你應該記得的吧?」

    「我怎麼會記得啊……」

    「什麼?你連自己弟弟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嗎?!」

    「那傢伙一年會換七、八部手機,天曉得他現在用的是什麼號碼!」說著,蕭楓鬱鬱地將手機丟到了一旁,「真是該死!」

    之前一直都順順利利的,這下可好,都要怪蕭楓這傢伙自作主張,完全不聽勸告,於是倒霉的事情也就接連不斷,原本與蕭露他們約好在戛納會合,現在看樣子行程只能再向後無限期地延遲了。蕭楓和景有希兩個人,就像被丟進了異世界的穿越者,只能作出生死有命的打算,更何況自己拿的還是蕭露的護照,有幸不被押解回國的話就阿米豆腐了。想到這裡,景有希不免感到沮喪。難道是自己倒霉的體質傳染給這個大個子了嗎?景有希側過臉去看看身邊的蕭楓,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蕭楓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景有希的腦門上,「笨蛋!」

    「你才是笨蛋——!」一聲高叫在寬敞的客廳裡迴響著,即使聽不懂中文的法國人也能明白,兩個人之間的指責倒更像是情侶間的俏皮話。

    「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沒辦法啊,只好等手機烘乾了,唉……」歎一口氣,兩個人都消沉下來。

    就這樣無可奈何地等待著,黃昏時分,漫天的大雨總算停了,一道美麗而絢爛的夕陽從西方的雲彩中透露出來,滌染了整個普羅旺斯,天與地之間彷彿被蒙上了一層橙黃色的紗絡。空氣中瀰散著芳草的清香,站在莊園二樓的陽台上,手裡捧著一杯熱巧克力,這一刻的愜意,讓人忍不住沉醉起來。

    普羅旺斯真正的美,在於那傳說中的紫色小花——薰衣草。此時正值薰衣草最後的花期,一片片簇擁在一起的紫色花束,在夕陽的渲染下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多美啊!這樣的景色讓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是啊,人家都傳說……」這時候,蕭楓看了看身邊的景有希,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被他嚥了回去。

    「傳說?傳說什麼?」

    「不,沒什麼……」蕭楓一臉苦笑地說道,其實他想說的是,以前就聽人家傳說,一起看過普羅旺斯夕陽的男女,將來一定會雙雙墜入愛河,可是回頭想想,如果自己真的對景有希這丫頭這麼說,實在很愚蠢,而且弄不好還會引起誤會,所以蕭楓索性把快要出口的話又忍了回去。

    「奇怪的傢伙!」景有希白了蕭楓一眼,美美地伸了個懶腰,「我想,要是我死了,就讓人把我埋葬在這樣的薰衣草花園裡,用自己的身體去做花的肥料,開出來的花朵一定更加艷麗……」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還不等景有希把話說完,蕭楓就打斷道,本來想繼續罵下去,就在這個時候,蕭楓忍不住又一次打起噴嚏來。

    這已經是他今天的第幾個噴嚏了?景有希詫異地望著他,「我說,你是不是感冒了?」

    「什麼?」

    不由分說地,景有希將手放在蕭楓的額頭上,然後將另一隻手比了比自己額頭的溫度,「天啊!你正在發燒誒!」

    「有嗎?」蕭楓也跟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其實從剛剛開始,他就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發燙,好像全身都使不出力氣一樣,「可是我都一年多沒有發過燒了……」

    「就是因為有你總是這種想法,世界上才有那麼多重病不治的患者!」這次輪到景有希一把抓住蕭楓的手將他拽進房間裡,「跟我來,現在你這個樣子不能吹涼風。」

    「誒?」

    就這樣,蕭楓被景有希一把推到了床上,接著幾床毯子一同壓了過來,將蕭楓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沒過多久,蕭楓只覺得自己的病好像越發嚴重了,已經不光是全身乏力這麼簡單,還有些頭暈眼花,燒得難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不好意思,女主人的意思好像說……離莊園很遠的地方才找得到大夫,所以你要好好地吃藥,努力發汗,這樣才會康復,明白嗎?」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景有希將一顆治療發熱的膠囊從中間掰開。臨走前蕭晨交代蕭楓和蕭露要好好地照顧景有希和小弟蕭雨,現在看起來,應該是她照顧別人才對!

    「……我會病死嗎?」

    「別說傻話!」景有希嘟著嘴巴罵道。

    「喂,臭丫頭……找不到我們,蕭露和蕭雨那兩個傢伙一定急瘋了,已經訂好了明天晚上返程的機票,如果回不去的話……」

    「閉嘴啦!」說著,景有希將滿滿一湯匙的肉粥塞進了蕭楓的嘴巴裡,「不是說自己燒的全身乏力嗎?怎麼還這麼多廢話?」

    「你給我吃的什麼啊?」蕭楓舔了舔嘴巴,黏糊糊的,味道鹹鹹的,感覺還不錯。

    「是肉粥啊,小時候我每次生病的時候,爸爸就做這種肉粥給我吃,裡面摻了感冒藥,這樣吃下去也不會覺得苦,而且能夠幫助康復,怎麼樣啊?味道挺不錯吧?」景有希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這可是我們家的秘方哦!」

    本來想說兩句打壓她的話,但是蕭楓現在這個狀態實在沒力氣跟景有希鬥嘴,更何況這肉粥的味道確實很不錯,於是他只是默默地將碗裡的粥一勺勺地吃下去。

    此時此刻不禁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一直都不願意把她稱作「母親」的女人,記得在很久以前的時候,自己有一次也是像現在這樣病的臥床不起,那時候,「她」就是做了一樣的肉粥餵給自己吃,就連味道都是一模一樣的。現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再看看眼前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怎麼的,蕭楓突然有些莫名地感傷起來。

    其實,「梅姨」她真的很善良,即使兄弟四人都拒絕喊她母親,但是她還是把自己當作親生孩子一樣看待。相比來說,明明是親生骨肉的景有希,卻連一次母愛也沒有得到過……

    「真是服了你了,你那是什麼體質啊?淋了一場雨就病成現在這個樣子?真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身子骨果然金貴的不得了呢。」景有希略帶嘲諷地說著,然後將最後碗裡一口肉粥送進了蕭楓的嘴巴裡。

    「正常人著涼傷風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才不像你,依我看你才是打不死的蟑螂體質!」

    「我才不和病人鬥嘴呢,省的人家說我以強欺弱。」景有希撇了撇嘴巴,將紙巾遞給蕭楓,又將他的被子掖好,「你安心地睡覺吧,我已經和莊園的女主人說過了,她答應讓我們留下來住一晚,至於其他的事情……還是等明天再打算吧。」說罷,景有希轉身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蕭楓突然大叫一聲,半個身子都坐了起來。

    「什麼去哪裡啊?我當然是回房間睡覺咯,你還有什麼事嗎?」景有希停下了原本打算離開的腳步,回頭看了看蕭楓,「不說的話我就走了……」明明知道蕭楓有話要說,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景有希卻故意做出了一個轉身要走的動作。

    「好,好,我說!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呃……我的意思是,萬一吃藥沒什麼效果,我的病情加重的話,需要人照顧的……」蕭楓小心翼翼地瞥了景有希一眼,「你別誤會,我只是習慣家裡有女僕了……」

    「女僕?!」景有希瞪圓眼睛望著蕭楓,這個口是心非的傢伙,明明是想讓自己留下來陪他,卻就是要嘴硬,真是一點兒也不坦白。「好吧,好吧,二少爺!」奔波了一整天,此刻景有希真的很想倒頭就睡,可是到頭來她還是答應了蕭楓。算了,誰叫他現在是病人呢,景有希似乎可以理解那種病態下期望有人能夠陪在身邊的感覺,於是,她還是答應下來。

    午夜時分,莊園外萬籟俱寂,唯有昆蟲還在田野裡不知疲倦地撕咬、鳴叫著,秋夜的月亮將一波柔媚的銀色光輝潑灑在薄如蟬翼的雲彩上,空氣中瀰散著芳香的浪。

    「我就坐在這裡,你快點睡覺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從桌邊搬了張椅子,景有希在蕭楓的身邊坐了下來。不知道是為什麼,這個時候蕭楓才能安心地閉上眼睛。可是,越是努力想睡覺,蕭楓就覺得越是天旋地轉,怎麼也睡不著。

    「怎麼了?你怎麼還不睡……」坐在一旁的景有希已經忍不住打起哈欠來了。

    「喂,我的頭怎麼這麼痛?」

    「哦?」景有希側了側身,伸手摸摸蕭楓的腦門,「沒辦法啊,發燒的時候是這樣的,等發了汗就好了。」說著,景有希突然按住蕭楓兩端的太陽穴,然後一點點地用力壓按,「這樣按摩會不會舒服一點兒?」

    「你的手很涼,很舒服……」

    「是嗎?」經蕭楓這麼一說,景有希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是那麼冰涼,「呵呵,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呢。」嫣然地一笑,昏黃的燈光照著景有希的臉,勾勒出一道柔美的陰影。其實,不是景有希的手很涼,而是蕭楓的臉在發燙。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的手觸碰到自己臉頰的時候,總覺得在心臟的部分,好像有一根神經不斷地在用力跳動,接著就是一陣心慌,那並不是難過的感覺,倒像是一絲絲甜蜜倒流進心裡。蕭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病糊塗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這不就像是在戀愛一樣嗎?雖然覺得奇怪,但是這種感覺本身,卻讓人感到快樂……

    「謝謝你,臭丫頭……」漸漸地,蕭楓終於可以很安心的睡去。

    這天晚上,蕭楓一直都睡得很沉很沉,只有在快要天亮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了孫悟空,被一塊千年的大石頭壓得喘不上氣來,在夢裡蕭楓用力地掙扎,可是就是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就這麼一直昏昏沉沉地到了早晨,是雀鳥的叫聲讓他醒了過來。

    奇怪了……蕭楓揉了揉眼睛,看著天花板。明明都已經夢醒了,怎麼還是覺得身體像是被石頭壓著似的?蕭楓想要挪動一下,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景有希像是被人槍斃的死屍一樣,半個身子就這麼趴在自己的身上,爛泥般地一動不動。

    看到她,蕭楓也就不自覺地想起了昨天的事,這個時候他的感覺已經好多了,看來景有希家的肉粥療效真的不錯,不過,更多的原因還在於景有希的悉心照顧。清晨細細的風拂過臉頰,蕭楓不自覺地伸出手來想要去碰一碰景有希的臉。此時,這個「臭丫頭」還在熟睡,就像個毫無防備的嬰兒,讓人不忍心去打擾她。可是,就在蕭楓剛剛伸出手,還沒碰到景有希的時候,這個念頭一瞬間在蕭楓的腦袋裡來了個急剎車,突然被打消了。

    看著自己伸出的右手,一個五雷轟頂,頓時在蕭楓的頭頂上炸開了。奇怪了!自己到底有什麼毛病啊,為什麼要對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來電啊!更何況她還是奪走蕭家家產的罪魁禍首!一想到這裡,明明沒什麼火氣的蕭楓頓時不知道從哪裡給自己找來了種種的不愉快,他越想就越是覺得齷齪,於是將床鋪突然整個掀起來,一股腦兒地坐起身,大聲地叫嚷著,「喂,你這個臭丫頭到底想在我身上趴到什麼時候?!」

    「哇——」這簡直就是一場惡夢!還在熟睡的景有希連同屁股下面的椅子一下子飛了出去,頓時什麼困意都沒了。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的她只是吃驚地望著蕭楓,「怎麼了?不是你昨天說要我留下陪你的嗎?啊……不好意思,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說著,景有希揉揉摔疼的屁股,從地板上坐起來,「你怎麼樣了?還發燒嗎?」說著,景有希正要伸手去摸蕭楓的額頭。

    「別碰我!離我遠遠的!」

    「幹嗎啦?!」

    「今天不許跟我說話,也不許走近我!我們之間最好保持一米……不!兩米的安全距離!」

    「安全……距離?」這傢伙是不是有毛病啊,怎麼睡了一覺起來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你是不是燒傻了?我看我還是帶你去看看醫生吧……」

    「說了不許走近!」說著,蕭楓情緒激動地指著地板,「好,就這樣保持住兩米的距離,我的病已經好了,手機也差不多烘乾了,我現在去給蕭露他們打電話,我們馬上回家!」說著,蕭楓套上外套,幾乎是逃出了房間。靠在門口的牆壁上,他的心裡還是「咚咚」地跳個不停。蕭楓啊!怎麼說你也是夜店王子、情場高手,千萬不要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冒傻氣!是啊!千萬……不能喜歡上她啊!她可是個一無是處的小丫頭,身材扁平不說,還笨得要死,「嗯,對……多想想她的缺點!」這麼小聲嘀咕著,蕭楓垂頭喪氣地向樓下走去。

    進口的原裝手機果然很強大,就算遇到水,只要烘烤一下就能力馬上恢復使用,這讓蕭楓不禁鬆了一口氣,急忙撥通了弟弟蕭露的手機號碼。

    「……有沒有搞錯!我以為你們死在馬賽了,正準備回去幫你們收屍呢……什麼?你說你們在哪裡?」一接到電話,聽筒裡就傳來了蕭露咆哮的聲音。這時,景有希洗漱一番之後走下樓,正好看到蕭楓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樣子,景有希心裡不免火冒三丈,虧自己那麼盡心地照顧他,真是吃力不討好。這傢伙的脾氣暴躁不說,現在再加一條「難以揣摩」,簡直比普羅旺斯的天氣還要多變!

    「哼!不理就不理……」景有希撅起嘴巴,沖蕭楓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心裡打定主意再也不會幫這個缺心眼兒的傢伙了。

    最終,一通電話結束之後,蕭楓還是和蕭露他們按照原來的計劃在巴黎的機場見面,搭乘晚上11點的返程航班。臨走的時候,山莊的女主人送了蕭楓和景有希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紫色的心形香囊,只是帶在身上就可以聞到從裡面飄出的那一股薰衣草的香氣。兩個人一人一個,看起來就像是女主人特意送給他們做定情信物一樣,這讓他們覺得很是不好意思,不過盛情難卻,「謝謝你……」雖然明知道女主人聽不懂中文,但是景有希還是忍不住道謝,因為全世界道謝的心情是沒有區別的。

    小心地將香囊放進口袋裡,兩人終於踏上了去往巴黎的路程。雖然錯過了嘎納,但是這段預料之外的旅程卻讓人難忘……

    按照蕭楓的要求,景有希果然故意隔開他兩米多的距離,這其中多少帶著她不滿和賭氣的心情。不過在外人看來,這兩個人就好像有什麼問題似的,這不免讓蕭楓開始後悔做了這麼個沒大腦的決定。

    「你們還真行啊,大半個法國都被你們給跑遍了……」在機場一見面,蕭露就沒什麼好氣,他故意橫著眉頭,做出一個惱怒的表情。

    「哪兒有那麼誇張啊。」景有希小心地瞥了蕭楓一眼,「坐錯車而已,按時趕上飛機就不錯啦。」

    「什麼叫按時趕上飛機就不錯?你拿的可是我的護照,不找到你們的話,我也回不去!」越是說著,蕭露就越是火大。

    「對不起、對不起……」景有希一臉苦笑地吐了吐舌頭,急忙把手包裡的那本被雨水泡過,已經有些變形的護照遞給了蕭露。

    「哇——!這是怎麼回事?」

    「不好意思啦,因為遇到一場大雨,護照放在外面的包包外面這一層,結果就……」

    「你這個傢伙!」說著,蕭露那張暴怒的臉頓時扭曲在一起。

    「別說這些了,已經開始安檢了。」這個時候,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蕭雨終於合上了手中的書本,他的話最終停止了一場喋喋不休的吵嚷,兩個人這才把注意力從那本變形的護照上轉移開。

    「那個……我要去下洗手間,請等我一下。」

    「我要去洗手間啊,請等我一下……哼!」景有希剛剛轉身,蕭露就扁著一張嘴巴學她說話時的樣子,「真是個麻煩的丫頭,帶她出來旅遊根本就是個失誤,一定是她毛手毛腳的才會害你們坐錯車子的吧?身材扁平不說,還笨得要死……啊啊啊啊……」蕭露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隻大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地向後拉扯。

    「蕭露,你說夠了沒有?」只聽蕭楓那冷冰冰、硬邦邦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拜託你積點兒口德,以後不許再這麼說她,這次坐錯車子可是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下次再讓我聽到你講景有希的壞話,我可不輕饒你哦。」

    「可是,你自己還不是經常在背地裡這麼說她?」

    「你說什麼?」蕭楓揪住蕭露的手更加了幾分力度,「用嘴巴講不聽的話,就只有讓身體吃點苦頭了。」

    「痛痛……好痛啊,我知道錯了,快點放開……」一邊摀住自己的耳朵,蕭露一邊開始吱哇亂叫,候機廳裡周圍幾十雙眼睛頓時齊刷刷地望了過來,這其中還包括小弟蕭雨吃驚的眼神。今天的蕭楓和景有希兩個人看起來確實有些古怪。「奇怪了,你什麼時候叛變站到那臭丫頭……哦,不,站到景有希那邊去了啊?」蕭露揉揉自己的耳朵,不滿地抱怨道。

    「什麼叛變不叛變的?又不是小孩子的打仗遊戲,別幼稚了。」說著,蕭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不等蕭露找出理由來反駁,景有希便從盥洗室裡出來了。

    時間已經距離登機時間不差幾分鐘了,順利通過安檢之後,一行人便坐上了飛機,準備結束這一場有些荒唐的法國旅行。

    不愧是旅遊旺季,無論是VIP艙還是經濟艙都是座無虛席,只可惜返程票他們只買到了經濟艙的座位,密不透風的機艙因為滿員而變得有些透不上氣。這時候,景有希看了看手中的機票開始找自己的座位。

    「在這裡,我們三個的座位在這裡……」說著,蕭楓指著靠近機翼的一排三個座位說道。

    「那我坐哪裡?」景有希又確認了一下手中的機票,接著回過頭向9A的座位望去,「是……是這裡嗎?」一時間,景有希的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只見一個奇胖無比的黑人正在扯著呼嚕睡覺,他的臉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就像美國電影中黑幫的恐怖分子一樣,而自己的座位就在裡面,現在如果吵醒他的話……後果一定很嚴重吧。況且他一直在扯呼,自己坐在他旁邊的話又怎麼休息得好?「為什麼只有我的座位是分開的?」景有希略帶不滿地回頭問道。

    「沒辦法啊,現在可是滿員,能買到機票已經很幸運了!」蕭露一臉壞笑地攤了攤手,「機票是你自己選的,你就安心了吧。」

    「呃……」不死心也沒辦法啊。景有希鼓足了勇氣,向那「黑幫老大」走了過去,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誰好像扯住了自己的衣領,「哇……」景有希先是一個趔趄,接著回過頭去。

    「你過來,坐我身邊!」只見蕭楓抓住景有希的胳膊,一臉嚴肅地說。他的口氣裡帶著些許命令的味道,一時間,四個人都愣在原地。

    「奇怪咯,某些人不是說不許我靠近他兩米距離嗎?哼!」景有希雙手叉腰,故意作出了一個得意的表情。

    「少廢話,照著我說的做就好了,給我過來!」

    「你……」蕭楓強硬的口氣真是讓人受不了,明明是在對人好,就不能稍微溫柔一點兒嗎?只見他一把將景有希按在座位上,像是捆住小貓小狗一樣,將安全帶繫在景有希的腰間。

    「可是,她坐你旁邊,那我怎麼辦?」蕭露急忙叫道。這個時候,廣播裡傳來了空中小姐甜美的聲音,提示著旅客馬上入座,飛機就要起飛。

    「蕭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很喜歡坐在窗邊的嗎?」說著,蕭楓突然對自己的弟弟露出了一個凶狠的表情。

    「呃……」看到蕭楓這樣的表情,蕭露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倒霉的總是我。」說著,他與景有希交換了機票,拎著行李向那大胖子走去。看著他無奈的背影,景有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可能……表露得有點太明顯了吧?坐在座位上,蕭楓忍不住在心裡這麼想,可是,不知不覺中潛意識行為已經取代了大腦的決定權,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他們誰也不知道蕭楓的心情只剩下慌亂,就像是戒不掉的癮,明明知道有害,還是沒法自控地湊上去。

    這時候,坐在一旁的蕭雨忍不住看了看身邊的哥哥,奇怪!從普羅旺斯回來之後,蕭楓對景有希的態度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真是太不尋常了!這種不尋常讓他好像提前就預感到了什麼。

    甜美的巴黎的夏夜,月亮那柔媚的銀色光輝潑灑在雲波上,一架空中客車在夜空中徐緩地飛上了九萬尺的高空,它尾部的航行燈忽閃著,如同一顆隕落的流星,轟鳴聲過後,窗外星星點點般朦朧的巴黎夜景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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